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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位新到镇上的同志,大都来自农村.苦苦拚搏想方设法去挣了个大中专文凭,在九八年赶上了最后一次统一分配的末班车.要说他们的年龄都不年轻,档案上的年龄他们都只有二十二三岁,但看他们的实际面容,很难说他们不是三十来岁的人.从小学到中学毕业,毛运生用了十年时间,高中毕业那年才十七岁,而这些刚刚从大中专学校毕业的家伙,年龄咋这么大?毛运生有时就半开玩笑半当真地戏说几位是三两油炸一斤面的老油条.

    农村的孩子更感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在分配工作岗位时,他们都在互相打听和比较,唯恐岗位不理想,不利于开展工作,也不利于自己今后的发展.刚参加工作的他们,有激情也有显摆的时候.张小云、何炯等家伙,天天都在腋下夹着一个黑皮公文包,装模作样地走着“领导步”。左边夹包,右手拿着一个不锈钢杯,踱着方步大摇大摆,头向上扬,目空一切,很有种大干部的派头。

    到村上工作,何炯先是不知轻重地指手划脚,带着镇干部就是上级的口吻,指令村上那些年龄超出他一大截的村干部们干这干那。可惜时间不长,何炯就被村上的妇女主任打了一耳光,差点被村上的干部赶出村子。这事还得从何炯驻村说起。何炯驻的是鲜于寺村。鲜于寺村原来还真有其寺,据村上老同志讲,原来的寺院就建在河坝上,前殿距嘉陵江只有三百米,该寺共分前后三座院落,后来在破四旧时期被毁掉了后殿和中殿,现在只存前殿,没有围墙,没有院落,孤伶伶地守在河坝上。一九七八年,前殿被村上用来做了村小学,至今仍在使用。毛运生也曾利用下村的机会去过鲜于寺村。那座前殿位于河坝高处一块长方形的土堆之上。那是一座灰瓦木板墙的庙宇,灰褐色的木板墙布满白色的印痕,斗檐翘角,屋顶塑有二龙戏珠,四开厢门,离庙宇远远近近还能看见一些未曾烧尽的纸灰和香烛。而今殿内没有诵经之声,只有阵阵稚童读书如唱歌的朗朗声环绕入耳。鲜于寺前,原有伏龙埋于院坝。老辈人讲,那是用于镇水防洪的镇寺之宝。一年四季貌似温顺的嘉陵江,在鲜于寺历史上,也曾有过洪涝水灾。现在庙宇几近全毁,埋于院坝的伏龙不再,嘉陵江却也有几十年不曾发威了。

    何炯到村上驻村之初,年已六十有五的支部书记吴显运对这位新同志极为欢迎。吴支书认为自己年老多病,抱残之躯不宜再为村上的事务操劳,为此他还曾感谢过镇上体谅他的心有余力不足,给村上派了一位年轻同志前来支持工作。何炯在村上的工作很积极,也很努力,工作热情比之谁都不会逊色。天天早晨他同毛运生一样,一大早起床吃过早饭就夹着公文包往鲜于寺村走。何炯从不担心走在卵石乱翻的乡村路上脚不舒服,下村走路一直坚持穿着硬梆梆的皮鞋。毛运生却不敢那样无所畏忌,他早就领教过穿皮鞋走村串户的苦头。第一次到兴隆村,他的脚板就让皮鞋底磨出了七八个水泡,痛得他好几天直咧牙。自此后,毛运生只要是下村,就会穿上在镇上百货店买来的一双黄布胶鞋。这是一路服一物,一物对一路,穿着黄布胶鞋的毛运生感到脚板与路面极为体贴,走起路来更是轻巧舒适。那何炯有可能没有吃过这种苦头,一直坚持故我。一到村上,何炯就会直接到吴书记家里,有事做事,没事就东拉西扯说些村上的闲话。每逢村上召开干部会,何炯必然主讲。他一口一个如何如何,一口一个该怎样怎样,俨然是上面的钦差大臣。村上干部都是五六十来岁的老同志,谁能听得惯这种口气?会场上不说什么,会后却会叽哩呱啦地报怨和议论,数落何炯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何炯被村妇女主任打了一耳光,是为栽辣椒的事。

    九八年开春,镇上就部署陵江、鲜于寺等几个邻近嘉陵江的村,在村里选几个社试种“二荆条”辣椒。“二荆条”辣椒因其皮薄肉厚,色鲜味浓产量高的特点,在市场上极为畅销,其他乡镇去年就已经开始大规模发展这种辣椒产业了。今年镇上决定在几个村先行试种,如果效益好,明年就可以在全镇推广,把“二荆条”作为一项长效经济产业来抓。栽“二荆条”必须抓紧时间,同时要注意行距窝距的规格。“二荆条‘苗子是镇上花钱买的,成捆成捆的放在地里两三天不栽,就会烂苗烂根。栽植时,窝距必须保持在五到七寸,每窝不能超过三株。

    这是一个大晴天,鲜于寺村被选定试点的两个社,农户们都集中到了河坝的那块夹沙地里,由村上干部统一发苗,统一指挥和协助栽植。夹沙地有一百多亩,运到村上的”二荆条“有七十多万苗。这两个社的农户们,整个上午都在地里忙碌。栽苗的栽苗,浇水的浇水。到了中午时分,大多数农户都要回家去给放学回来的孩子做饭,地里就显得地广人稀。再看还未栽下地的辣椒苗,堆在地头还有好几十捆,驻村干部何炯就发了脾气。他说村上的群众觉悟低,只顾小家不顾大家,还不抓紧把苗子栽完,那苗子死了谁来负责?转过头来,他就用命令式的口气喊村上的干部全体下地去补充劳力。村妇女主任是第一个下地的,率先拿起锄头开垄挖窝,在把一垄的苗窝挖好施上肥料后,她就开始栽苗。妇女主任是位已经发福的中年妇女,从脸盘到脖子,从腰身到大腿,全是紧绷绷圆滚滚的赘肉。她挖窝时还行,但到了栽苗时,必须弯下腰蹲下身子,可这两样对于她来说都是极其困难的事。何炯这个时候督促进度来到她的地边,正好看见她弓着身板在那里忙活,手里抓着辣椒苗数也不数就使劲往地里摁。你这是干啥子?何炯一看就火了。他说你是在栽辣椒还是在栽树,长球这么肥连个辣椒苗都栽不来、、、、、、累得气喘如牛的妇女主任一听话头不对,就一把摔掉手上的辣椒苗,冲着何炯说,我都种了几十年地了,还栽不来辣椒?我长得胖长得肥关你屁事,你屁都不懂跑到这儿瞎胡闹,老娘今天就不栽了,你又敢把我咋样、、、、、、何炯正在事急火旺的关口,哪里听得别人对他指天骂地,他见妇女主任胆敢反对自己,也就火窜一丈高,冲妇女主任说,我今天就是要让你重栽,栽不好就是不得行,你给我充老娘,我就敢给你充老子、、、、、、、啪!何炯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已挨了一耳光。耳光响亮,地动山响。那妇女主任还不解气,嘴里仍在骂骂咧咧,她说你以为你是谁,当个镇干部就了不起了?屁,你屁都不是、、、、、、、你敢骂我,老娘就敢抽你的耳光,让你娃儿长点记性,看你还敢不敢猖狂。

    正在不可开交时,吴支书跑了过来。他一边让妇女主任回家吃饭,一边拉着何炯往地头走去。何炯摸着火烧火燎的脸,心里又气又急,眼里的泪花子都快掉下来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