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四、打稻


本站公告

    发生在堕民村里的故事

    作者:芦江水

    第一章

    四、打稻

    毕竟是夏天,昨晚的一场雨只不过是让酷热的天稍为凉爽一会儿,就只有一会儿。就象是一只烧红了的铁锅在上面浇上了一小瓢冷水,兹兹的冒上一会儿白气反而是更热了。贾信华这下肩上扛着一条昨天才由阿鸿哥做的毛竹扁担,穿着友娣做的草鞋踏上去要割稻的路上,东边的日头尚未升起,山头上的绿色已蒙上了血红的一抹,晨风吹来就象是吹着蒸汽,草鞋是新的有一些扎脚,过一会儿就会好的,穿着新鞋走新路啊,草鞋的硬稍儿磨损了就旧了,旧了也就是软了没有了骨气就顺了,看起来做人啊还得磨一磨,去掉锐气去掉棱角,当然自已的脚底皮也就硬了,就象友娣的脚掌一样,尽管不失她美丽的本质但仍然能抗得住石子的尖角。

    要割的稻田在黄泥岙,在黄泥岭脚下的砂石路向右拐入一条有半米宽的田塍,再转入一条仅只能容一只脚板放得下的小田埂,空着手就很难走了,简直难以想象挑着这近200斤的谷箩头要从这窄窄的田埂上走到大路上去。他一个趔趄一只脚踏空了,穿着的草鞋就被下边的稻田里的淤泥埋了进去,只能先把脚拔出来,然后再用手摸索着把草鞋提上来,然而这只草鞋由于沾满了烂泥,特别的重又特别的脏,他看到很多人都是光着脚丫子的,和他一样的穿着草鞋的人不多。提着这只沾满了泥垢的草鞋光着脚走在田塍上,还真有丝丝凉嗖嗖的舒服感,路过水沟的时候,他把这只草鞋洗了一下,清清的水立马变得浑浊了,可见沾上了多少的烂泥。友娣说得对,做农民就要练出一副能赤脚走路的本领,她那匀称却又厚实的脚底又一次在他的眼前闪亮。

    他把草鞋放在田边的苦楝树下,跟着社员们下田割起稻来。贾信华很努力地割,很少抬头看看别人,更别说偷一些懒抬头看看蓝天看看近水和远山,一直闷着头朝前割着这六株一行的稻子,一行一行的向前推进,汗水不停的顺着脸颊流淌,他没有时间擦汗,可汗水不停的向下淌着,迷糊了他的眼睛咸咸的使眼睛发痛,贾信华不得不用衣袖擦着,他渐渐的感到力不从心了,看着原先在他后面的社员一个个的超越了他,很快的他落在了割稻队伍的最后面。他们走上前去了,有人割到头了,在田埂上站了起来,伸直了腰,看着蓝天和蓝天上的朵朵飘浮着的白云,他想这才是世界上最最惬意的事啊。他咬咬牙手中加了把劲向前割去,他也到头了,也到了田塍的这一头。如果再要割的话就得另换一行去割了,他也站在田塍上面了,他贪婪地抬起头看看天空,天真蓝啊,蓝得几乎没有一丝云采,红日高高的挂在头顶上特刺眼,他把草帽的檐子向下拉了一下转眼看看远处的青山,不对啊,别人已经走到另一行了,他得赶紧跟上去,决不能落在别人的起跑线上,又一次的跟随大伙割起了稻谷,他一心一意的要跟上去,决不肯落在别人的后面,坚定不移的熬住不去看蓝天白云的诱惑,闷着头的向前赶,猛的一阵疼痛使他忍不住的叫了出来“哎呀……”,

    在他边上割稻的队长意心哥关切的说:“怎么啦,手割着了吗?”,他看到贾信华用右手捏住的左手指,二话不说的捉了一只青蛙,三下二除五的剥了蛙皮帮他在伤口上邦住,血立马止住了。他感激地望着他,没有说一句话,够了,他想大恩不言谢。在心中记住了这么好的一位农友。队长说:“信华,你手指头割破了就不用再割吧,去和我一同到仓库里把打稻机抬过来,下午一部分人可以打稻了”

    他在苦楝树底下拿了晒干了的草鞋,意心哥叫他到大路上再穿,他说小田塍用不着穿的,还是光脚板走稳,走的时候大脚趾向下勾,四脚趾尽量分开,这样就不会跌到了。

    下午贾信华和另外三个人一起打稻,二个人一轮,轮班把割下来的稻子拿到打稻机上脱粒,通过打稻才知道他割的稻子和别人的差别,别人割完稻子后摆放得整整齐齐,每隔一行六株稻这是手里捏的一拢,第二拢就放在第一拢的上面,第三拢放在第二拢的上面,这样给打稻的人提供了极大的方便。而他却是随地的乱放,每一堆里的稻子放得大小不匀,而且是散得满地都是,稻根参差不齐。唉……这是和他做教师时去支援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由于自已觉得做错了什么,他就拼命的用力来踏动打稻机,以此来弥补割稻的不足,有了一份赎罪感在心中。

    当稻桶里满的时候,意心哥就拿了一只竹篾畚箕把稻桶里的稻谷放到竹箩里,他看到他先把一荚稻草放在水田里,在这稻草上面放上箩筐,再在箩筐的底下放了较多的草绒,然后在草绒上倒上脱了粒的稻谷,他对贾信华说这一担稻谷当放工的时候叫他挑回仓库。

    太阳快要下山了,他们打的稻谷也差不多了,他看了看队长安排的稻谷箩头,刚好是每人一个担,他挑起队长特别指定的这一担稻谷箩筐赶紧上路,气喘嘘嘘的挑到大路上,穿上草鞋又赶紧挑起担子往前走,不然又要落在别人的后面了,可他看到意心哥匆匆忙忙的挑上后放下担子又回过去田里,这时候贾信华也挑累了也放下担子,回头看到意心哥又挑了一担稻谷上田塍来,原来他数错了多装了一担,就这样意心哥一个人要比别人多挑了一担稻谷,贾信华试着将意心队长放在大路上的稻谷挑了起来,可是他只能躴躴沧沧的没有走几步路就感到臂膀上特痛,咬着牙坚持了跟着别人,当放下这担特重的稻谷时,意心哥已经把他后来的一担和他自已的一担全挑了过来。他才知道意心哥特地给他装的这一担稻谷,和别人的重量竟然是相差了这么的多!

    当他们把稻谷全部挑进了仓库,月亮也就悄悄地升上了天空,这时候贾信华简直是混身的骨头散了架,步履蹒跚地向家中走去,他已经忘记了肚饿也忘记了饥渴,只想慢慢的走,走得越慢越好,因为他实在是没有一丝儿的力气了。村口有一个黑影一动不动的站着,紧绷绷的小布衫,配着裤脚大大的却又是短短的叠拢裤,裤腿下是一双赤脚。是友娣!他加紧了几步,迎了上去,“别人都回家了,你累了吧!“娘叫我来等你一同吃饭”。她看到贾信华的手指头包着青蛙皮,说,你手指头割破了?贾信华唔了一声,贾信华实在不愿说话,没有力气说一声任何的话。

    晚饭是煨在火缸里的中午的剩饭,鸿嫂叫他去她们家一起吃,别烧菜了,也来不及烧,更不想烧。

    晚饭后友娣说,你去后门口的池里洗澡吧,尽量不要让割破的手指头落水。她说的后门口就在贾信华住的西首房的小门外,她们家的小园子,四周砌了围墙,种上一些蔬菜,还有一只半间屋子大小的小池子,是她们家独用的,又静又偏僻。

    他洗了澡后穿着湿淋淋的短裤衩进来,刚好碰到友娣搬着一只盛着空碗的木盆过来,她是来洗他和她们二家的碗的,看到他这副湿漉漉的一副样子,头也不抬的说,等会短裤换好后拿来给我洗。

    当贾信华拿着换下的短裤子和白天弄脏了的衬衫到后门口的小池子,准备自己洗的时候,她抬起疑惑的目光说:“这是你们男人做的事吗?放着吧,明天还要出工呢”。

    友娣把全家的衣服包括贾信华的全在竹竿子上凉上后,从家里拿来一截老虎骨,叫贾信华拿出一张白纸来,她专心专注的在纸上刮了一些虎骨粉帮贾信华重新包扎了。说这虎骨粉治伤口是最好的了,叫贾信华千万不能对外人说她们家有虎骨。

    这一夜,他睡得特别的香,是因为累了。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