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夫余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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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几近午时,林耀华揉着双眼从房门里走了出来。狼狗噌的窜出来,围着林耀华嗅了嗅,摇摇尾巴走开了。虽然这些日子林耀华每次从房门里出来,这狼狗总是要和自己“亲热”一下,但林耀华始终是不习惯,每次狼狗靠近的时候总是要紧张一阵。

    跟狼狗“亲热”完,林耀华端了个陶盆来到井边洗漱。这口井要比欧冶家里的井口要小一些,井上没有井架,井沿也没有石槽。每次打水都要把木桶扔进井里,然后弯着腰两只手不停的捣持绑在桶上的皮绳,直到把桶从七八丈深的井里拽出来,非常麻烦。

    林耀华气喘吁吁的把桶提上来,将桶底搁在井沿上,一只手扶着水桶沿,另一只手去拿地上的陶盆。岂料陶盆放的远了一点,手指离陶盆还差着三寸。林耀华吸一口气,往外挪了一步,这才抓住陶盆。刚把陶盆拎起来,扶着的水桶却滑了一下,桶沿一歪,脱手而出。林耀华下意识的伸手一抓,手倒是够快,抓住了木桶的外沿,可一只手却哪里能提得动三四十斤的水桶。林耀华哎哎两声,无可奈何的看着再次脱手的水桶,径直往井里跌去。

    绑着水桶的皮绳好像一条游动的长蛇,被嗖嗖的扯进井里,堆在井外的绳圈飞速的变少。突然,一截皮绳缠上了林耀华的腿,皮绳往井里一拉,将林耀华差点拉个跟头。林耀华大惊,赶忙扔了陶盆,双手按住井沿,这才稳住。只听哐当一声,地上一堆陶片,有那么一两片还在忽悠忽悠的晃荡着。

    林耀华解开腿上的皮绳,抓狂的朝着井里大喊:“你丫的,你等着,老子早晚把你变成自来水。”

    午时一过,林耀华抓着一卷图纸,慢悠悠的从东院向外走。昨夜一夜没睡,画了整晚的图纸,直到早上鸟叫才歇下。睡了一个上午,精神还算饱满,只是肚子却早已饿的咕咕直叫。

    林耀华才走出密林小路,却看见至少有三辆三轮车在满场子的飞驰。每辆车上都坐着四五个人,一个个大呼小叫的,绕着金窑的空地兜圈子。这些车子都争先恐后的窜着,时不时就有人从车子上跳下来推上两把。突然,跑得最前面的一辆车子慢了下来,车上的人全都欢呼起来,一个个乐的手舞足蹈的。再看后面的两辆车子,虽然趁着前面车子减速的当超了过去,但车子里的人却全都蔫巴拉及的,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

    林耀华这才看明白了,原来这群人正在塞车。昨儿个才造出第一辆三轮车来,才过一天这塞车运动就被发明出来了,速度可真够快的。果然是运动无极限啊,看他们刚才比赛的疯狂劲,丝毫没受昨天车祸的影响。

    林耀华朝那帮乐不可支的家伙们伸了一下中指,鄙视你们,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摔死你丫的。林耀华手指还没放下,就远远看到荣炎一溜小跑的到了冠军的车队旁,蹲下来仔细的查看着那辆三轮车,不时的动动这里,摸摸那里。林耀华一乐,嘿,这塞车运动发展的够快的,连专业维修队都上场了。

    林耀华走进石屋,屋里只有两个大汉,正在使劲的踩着鼓风机。屋内平炉上炉火正旺,炉上架着几条手指头大的钢片,正烧的通红。林耀华瞄了两眼,没啥兴趣,对其中一个大汉问道:“你们荣头呢?”

    “不知道啊,荣头一大早就出去了。”

    “你们在炼什么呢?钢?打什么工件啊?”

    “荣头大清早交待的,打六十个飞轮里的钢片。”

    “哦,要造车啊,已经打了三十六个了么?我看外面装好三辆车了。”

    “已经打了四十八个了,再有一组就完工了。”

    “哦,那行,你们慢慢忙吧。”

    林耀华说完转身出了石屋,略一寻思,便朝荣炎走去。走到近前,才发现荣炎正在拆车,将刚才那辆冠军车拆成了一堆零件。林耀华奇怪的问:“你在干嘛呢?干嘛把它拆了啊?”

    “啊,大华哥哥,你起来啦。我在比较跑的最快的车和跑的最慢的车有什么不同,找出因由来,好让以后造的车都和这辆车一样快。”

    林耀华听完荣炎的话,立即收起了怠慢之心,表情严肃起来。这荣炎真的是不简单,即使先进如此的三轮车,他都要仔细研究,以图改进。荣炎这才叫精益求精啊,相比之下,自己可是懒惰的多了。要不是昨天那场事故,估计自己还会是那种得过且过的心态。其实说来,应该庆幸昨日出了事故,否则安全隐患埋藏下来,一旦在最关键的时候爆发,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前世的导师怎么说的来着?工业设计来不得半点马虎,医生马虎可能致死一人,司机马虎可能致死百人,可工业设计中马虎,或许会致死成千上万人。自己那时候可是左耳朵听完有耳朵冒的,还嘲笑导师危言耸听。可经过昨日的教训,自己才算明白导师话里的真正含义了。林耀华看看手中六张花了整晚时间精确计算后的图纸,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荣炎,这几张图纸是改进后的水车,你爹不在,你能不能找人做出来?”

    “行啊,没问题,我和木场的老大很熟的,放心交给我吧。”

    “好,这主轴我也修改过了,轴套加宽了三倍,皮条被我分成了六组,而且加大了皮条和轴套的接触面,旋拧的把手也改成了杠杆,这里你要注意一下。还有,皮条用五层熊皮吧,这里有熊皮么?”

    “有,这里什么都有,放心吧,明儿个一早准保全部做好。”

    “好,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大华哥哥,那我去了啊。”

    林耀华朝荣炎挥挥手,荣炎一溜烟跑了。林耀华微微一笑,转身走向东炉的石屋。

    昨夜的计算让林耀华恨透了炭条,那东西实在太粗,一页纸根本写不了几个算式。而且炭条总是弄脏手,这让前世用惯了水性笔的林耀华极其不爽。林耀华决定做一支铅笔,只要将炭条削细,夹在两半带槽的木头里就可以搞定。只是自己的钢匕首送给了白起,所以得先去找人再打上一把钢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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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当头,正值正午,沈城南门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这南城依着河沿而建,城外便是一条十丈宽的大河,成为沈城天然的护城河。城南仅有一门,门外便是三丈宽的石桥,过了桥就是甲宝郡了。四十年前此处还是一片荒草坡,十里之内都无人烟,而如今这里集市、金窑、木场、匠坊、石坊遍布城下,新起的房子一座跟着一座,成群成落,时时刻刻跟肥田沃土争夺着地面,此处地价竟已不比城内低多少了。

    突然南门口一阵骚乱,进出城门的人群向两旁分散开来,一辆马车从人群中挤出,人群又合拢起来,继续熙熙攘攘的流动着。马车过了石桥,上了大路,带起一片尘土,一路向南驶去。

    马车上,欧冶看着大路两旁密密麻麻的新房,不免一阵唏嘘。自己刚来沈城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多房子,仅仅几年的光景,这大路两旁却变得如此繁华。想当年甲宝郡还只是一个人口不足五千的小村子,不但在城南三十里之外,且偏着大路往东十几里地。而如今,甲宝郡却人口五万有余,不但向西越过了大路,向北也延伸到了沈城的护城河下。怕是再过几年,这甲宝郡也会变成一座城池了吧。

    四十年前,海河关往西百里之外还都是孤竹人的地盘,那里有孤竹人的一座城,叫徒河城。这徒河城本是孤竹人使南俘所建,城中八万人,只有不足一半是孤竹本族人。当年孤竹人借城池之坚,年年在城外向东拓荒,直拓至万亩良田,甚至侵占了不少夫余的土地。孤竹人尚且不满足,还不断的骚扰夫余西南各郡,不断的蚕食夫余族的土地。夫余族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终于破釜沉舟,于初秋下弦月夜,倾全族之兵跟孤竹族一战。

    可没想到不到两万兵马,不但生生的干掉了孤竹族五万铁骑,还硬是将徒河城围成了死城。孤竹人向鲜卑求援,借兵两万,从葫芦谷向东突破,终于解了徒河城的围。但夫余人奋勇,很快在城北集结,力图一鼓作气将敌人阻断在城西。孤竹人明知不可为,于是三日之内迁出半城的本族人,向西返回葫芦谷。临走之时却大开城门,将当年建城的南方各族的俘虏驱逐出城北,接着烧了一把大火烧。时值初秋,万亩粟田金黄一片,这一把大火不但将方圆百里烧成一片焦土,就连徒河城也烧成了废墟。徒河城内历年来积储的粮食何止万万斤,也随着这一把大火变成了灰烬。

    大火过后,被孤竹人驱赶出城,未来得及北逃的人都变成了一具具焦尸。焦土之上,无一活物,到处触目惊心。不时的能发现一具具大人的尸骨伏在地上,怀里却紧紧的抱着一团黑乎乎的小尸骨。

    勉强逃出火海的南人不足两万,不但无家可归,且身无余粮。夫余各长老大动恻隐之心,终于将这两万南人安置在甲宝郡。岂料这一安置,竟为夫余族陆陆续续带来了南人近百万,如今只南人便占到全族的两成有余。

    当年安置在甲宝郡的南人多为孤竹人和鲜卑人在南方战争中捕获的俘虏,这些南人在夫余安定下来以后,终有些思念家乡的人冒险南返。南返的人回到家乡,却看到四处战火,满目苍夷,乡里乡亲的族人都惨遭战火荼毒,朝不保夕。于是就带着近邻亲戚北上回到夫余。岂料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在南方战乱的部族里,夫余竟成了粮吃不尽,房住不完的天堂。恰又逢南方三年大旱,活不下去的南人逐渐汇集成北上的大军,向夫余逃难。虽有半数难民在经过鲜卑和孤竹地界的时候都被掠去做了俘虏,但仍有十万人终于到达了夫余天堂。

    夫余族一来历年粮草颇丰,二来不忍已经定居夫余的南人伤心,于是将南来的难民再安置在甲宝郡。可是这个头一开,却一发不可收拾。打这以后,但凡南方有灾,就会有大批难民北上夫余,夫余开始地广人稀,还能逐步将难民们分散至各城各郡。可是近年来,各城各郡均已人多田少,余粮已几年未增盈余。于是夫余已不再愿意接纳南来的难民,零星个别的难民也就罢了,如遇到大批难民时,通常向北驱赶,让南人前往通古斯族和秽貊族的地界去讨生活。

    马车??南行,前方逐渐出现一座青色石桥,桥面四丈有余,高高拱起,显得很是壮观。欧冶看看天色,面露焦急的神色,催花乃道:“加快一些,过了桥就是鸡冠郡了,咱争取在日落前通过宝鉴郡,那晚上就可以在摩云郡过夜了。只要明儿个一早出海河关,晚上就能赶到家了,要不然又得多耽搁一天。”

    “放心吧师父,这大路可平坦着呢,一准能赶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