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华一阵恼火,立即咒骂起老天来,岂料天空突然出现一道闪电,正劈在脚下,脚下的白云瞬间消散,林耀华脚下一空,从天上掉了下去。
林耀华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原来是一场梦。不对,怎么依然雨声不断?难道下雨了?仔细一听,原来不是雨声,是鸟叫声,很吵的鸟叫声。林耀华一肚子火,妈的,天都没亮就吵,这该死的破鸟。
林耀华打着哈欠走出房门,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北边林子上方的天空中无数只黑点在盘旋,密密麻麻的全是鸟,少说也有上万只,黑压压的看起来像乌云一样。林耀华愣了一会,突然欣喜若狂起来,鸟啊,这么多鸟啊,今晚可有的打牙祭了,哈哈。
林耀华立即睡意全无,从仓库里找来三张大网的几条皮绳,又抓了一把米,这才抗着家伙什往北走来。临到林子边,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几乎震的耳根子疼。林耀华不禁心中大乐,找了块平整的地方,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将渔网连接起来,平铺在地上,又用草盖好。再找了一些树枝,削成短枝丫,将网的一边牢牢的固定在地上。接着在网的两侧绑了两根长枝,然后将网的另一边绑上皮绳,又栓了许多半斤左右的小石头。最后将皮绳一直拉到十丈外的一棵树旁边,把树枝用力扯到地面上固定好,这才把皮绳绑在树枝中间。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林耀华来到网前,将米撒在了周围,然后猫在压倒的树枝旁,举着匕首静静的等待。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有第一只鸟发现了地上的米粒,飞下来啄食。有了第一只,很快便有第二只、第三只,网子前开始热闹起来。紧接着,大批的鸟儿发现这里有食物,呼啦啦成片的飞了下来,网前的鸟儿越聚越多,竟像是开大会一般热闹。
林耀华当机立断,立即切断了固定树枝的皮绳。树枝失去了束缚,瞬间弹了起来,将绑了网子的皮绳一下子拉后了两丈,网子呼的一下从地上翻起,然后罩着地上的鸟群扣了下去。鸟儿像炸开了锅一样,没被网住的鸟儿哗啦飞起四散逃走,林耀华赶忙跑了过去。
林耀华跑到网前,却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这帮方才逃散的鸟儿待网子落下后,竟然又都飞了回来,跟网在网里的鸟儿一起继续争食着地上的米粒,就连体型较小的鸟儿陆陆续续的从网眼里钻出来,接着有继续抢着米,根本就不飞走。林耀华一边驱赶着鸟儿,一边用皮绳隔着网子一只一只的绑住鸟脚,将鸟串成一串。网子外面的鸟儿跟林耀华捉着迷藏,赶,就跑两步,不赶,又回来继续找米粒,甚至有大胆的鸟儿还跳到林耀华身上,找林耀华露着肉的地方琢上两下。林耀华被逼无奈,只好把网一兜,往肩上一抗,逃也似地往仓库跑。
回到仓库,把网往地上一扔,一阵牛喘。早知道这鸟儿这么不怕人,哪里还用得着做机关,直接往地上撒一把米,待鸟儿下来,拿网往上一盖不就得了。这一兜鸟怕是有二三十斤重,足有五六十只。这些鸟儿种类也有十几种,林耀华也都不认识,只觉得和前世的鸟长的差不多,突然林耀华觉得有一只鸟似曾相识,似乎是一只鸽子。林耀华乐的嘴都合不上了,这下至少够自己吃上三天的,这后世混口饭吃也太容易了,哈哈哈。
林耀华正仰头大笑,却看见蛋黄色的太阳挂在天边,笑容一下僵在脸上。坏了,今儿个好像要辰时报道,自己现在可还是罪犯的身份呢。
辰时已过一刻,林耀华喘着粗气,急冲冲的闯进甲库的院子。这院子里横着排列了四间大屋,每间都不比自己住的仓库小。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第一间大屋的门敞开着,林耀华忐忑不安的往门里走去。
屋里有点黑暗,林耀华正适应着光差,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你就是林耀华?”
林耀华忙觅声望去,屋里角落站着一个人,这人十七八岁的样子,脸瘦小,长着一对招风耳,古铜色的皮肤上生着浓密的汗毛,乍看起来竟像一只脱毛的猴子。林耀华差点笑出声来,这家伙没进化好吧,怎么长成这样啊。
“问你呢,听不懂人话么?”
“我是林耀华。”林耀华心里又一阵好笑,这猴子竟口口声声称人,脾气还不小。
“叫你辰时来,怎么现在才来?”
林耀华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难道说自己因为抓鸟而迟到?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看着高高大大,怎么傻的跟猴子似的,以后机灵着点,过来吧。”
林耀华一阵气噎,我们两个到底谁像猴子啊。
“还傻站着?快点过来啊,今天的活还多着呢。”
林耀华赶忙走上前去,这边的角落里横七竖八的堆满了书,有几摞磊的比那猴子还高,几乎把那猴子埋起来。林耀华心里又是一阵爆笑。
“你认识字么?”猴子抓着一本书,从书堆里跳了出来。
“我……,呃~,大概认识一些吧。”
“你看看,这些字认得么?”猴子说完,把书递给林耀华。
林耀华接过一看,上面写的是官话,这本书原来是个账本,记录着宗庙领用存的流水账记录,里面的字认得六成左右,不过这文字所表达的物品却有八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于是谦虚的说道:“大约认得一半。”
猴子走近来,指着一行字,问道:“这文字认得么?”
林耀华朝猴子所指处一看,上面写道:“太昊一百一十九年十一月十九日,农部领敛铜七十斤,铸犁之用。”后面跟着两个签名。文字都认得,可是这“敛铜”是什么铜却不理解。于是对猴子实话实说。
猴子听完说道:“行了,认得太昊文字的日期就够用了。敛铜就是散铜、碎铜、杂铜,明白了?好,那你再看看这本,看得懂么?”
说着,又递过来另一本。林耀华摊开一看,上面的文字是那种季觉的纸卷上、鉴堂的匾额上的文字,却看不懂了,只好摇头说不懂。
那猴子说道:“真笨,来到夫余却连夫余文字都不认识,以后好好学。”那猴子把书一合,指着靠左一侧的书堆说:“你看到左边这些簿子了么?把近十年的簿子挑出来,按照年份放到那些架子上去,这些就是你今天的工作,做不完不准回家。”猴子说完不再搭理林耀华,独自在右边的一堆簿子里翻看了起来。
林耀华往猴子所指的方向望去,那一处堆着五六百个簿子,再往身后的架子处一看,呵好家伙,原来这甲库就是档案馆啊。这房子跟仓库差不多大小,房子里却密密麻麻的竖着许多黑色的大木架,每隔五尺就有一个,每个木架都是两尺宽、一丈多高、两丈来长。架子上打好了许多格子。林耀华走过去仔细一看,每列架子都有十排,每排六个架子。每排架子的侧面都用火烙烧蚀了文字,写着今年、一年前、两年前……十年前。
林耀华心里一阵嘲笑,这档案归档至少也得按照年份和分类吧,哪有直接固定死几年前的。难道每年都要每个架子倒腾一次么?真是笑话。不过林耀华心里不以为是,嘴上却是不说,依然按照猴子的指示分拣起帐簿来。
其实从林耀华复活至今,心态上一直有种优越感,认为这群原始人只不过是地球毁灭后刚刚重生的落后文明,并没有刻意的关心这个文明。林耀华对周围的一切,只不过一直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去观看,从没有参与其中的感觉。这心态就像局外人观看一场球赛一样。
五六百的簿子并不很多,林耀华首先是一本一本翻开簿子,就地按照年份把簿子分成十一摞,只不到一个时辰就分拣完毕。林耀华发现,这些簿子大小不一,材质也不同,而且并非都是账本,也有一些工作日志、人事档案什么的。
林耀华伸个懒腰,揉着酸痛的手臂站起来,才发现那猴子其实也和自己做的同样的工作。这猴子在右边那一堆簿子里挑出五六本之后,就将挑出的簿子按照年份放到架子上去,然后再接着回来挑簿子,如此循环。林耀华心里再次嘲笑,这猴子就是猴子,做事都不动脑子的,哈哈。
林耀华开始准备将分拣好的簿子上架。林耀华抱着一摞簿子试了试分量,抱不动。抱起一半试了试,很勉强,看来一次最多抱五六本,难怪那猴子每次也只抱四五本了。林耀华放下簿子,转身出了门。不一会,林耀华拉着昨天搬油的那辆小车,吱吱嘎嘎的走了进来。一摞簿子几下就搬到了小车上,轻轻松松的推到架子下面。这些架子颇高,很多簿子需要爬着梯子放到顶上。这里的梯子是竖梯,梯子顶端钩在架子上,每次平移的时候都得先爬下来,把梯子移到需要的位置,再爬上去,很是麻烦。林耀华有心想造个人字梯,可转念一想,就这么几百本书,放好了就收工了,何苦费那闲心呢。于是也不管什么分类,按照猴子的要求将簿子按年份往架子上一塞。不到半个时辰,高高的十摞簿子已经全部上架,林耀华走到门口一看,那猴子的那边还剩百来本没有分拣出来。
林耀华也不管他,将小车拖出院子,躺在小车上晒起太阳来。
话说季安看到林耀华不到两个时辰就干完了自己给他安排了一天的工作,心里非常的佩服。要知道自己做这个工作是熟练了的,每天三个时辰可以分拣上架五百本簿子,速度已经让自己很满意了。但林耀华竟然用了不同的方法,将工作效率提高了两成半,照这样算下来,整理完这所有的资料起码能提前一个月,哈哈,到时候自己就能放大假了。尤其是那个小车,看起来蛮好用的,嘿嘿。想到这里,朝林耀华走去……
“喂,谁让你休息的?你在服役知不知道?别以为干完活就可以休息,看到最后面那间屋子了没有?里面有油有刷子,去把屋子里的架子刷上一遍。”
林耀华看了一眼猴子,从小车上起来,噎气的慢慢朝最末那间房子走去。季安得意的笑了笑,拖起林耀华的小车走回屋子里。
林耀华来到最末这间屋子,发现这间屋子和第一间一样,也是竖立着一排排的架子,只不过架子的眼色是淡淡的原木眼色,不像第一间屋子里的架子那样黑乎乎的。屋子里果然摆着几个大缸,缸里装着黑乎乎粘稠的液体。林耀华用刷子捞起一点,那液体从刷子上淅淅沥沥的淋了下来。这东西看起来像焦油一样,但比焦油更粘稠一些,没有气味,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既然这东西是用来刷木架的,想必是油漆一类的涂料吧。
林耀华一个架子都没刷完,突然那猴子从门外跳了进来,叫林耀华跟着他去吃饭,说完就走了出去。林耀华从架子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土,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腕,一边紧紧跟着去了。
出了门,那猴子直奔宗庙的方向,不一会,带着林耀华走进一间大房子。这房子宽高都和其它建筑相似,可长度却比林耀华住的仓库还长了一半。房子里是一张长条桌子,足有六七丈长。桌子两边摆着条凳,已经有许多人坐在条凳上,正埋头苦吃。林耀华不觉莞尔,原来这里是食堂。猴子领着林耀华往桌子的尽头走去,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龙大队,队伍正以缓慢的速度向前挪动着。只见猴子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个陶盆、一双筷子,然后快步的排到了队伍末尾。林耀华有样学样,也拿齐餐具排在猴子后面。
不一会,队伍已经挪到了房子的最边上,林耀华这才发现,原来这边有一张大台,台上放着七八个浅缸,每个缸里都装着不同的食物。有米饭、有面条、有烤肉、有烤鱼,还有咸菜,看起来蛮丰盛的。只见队伍前面的人路过缸边,都会拿起缸里的木勺,将食物舀进自己的盆里。林耀华心里大乐,居然是自助餐,这时代的确蛮有意思的。
装完食物,猴子示意林耀华自己找地方坐,然后立刻跑到一个空位上坐下来。林耀华一看,猴子左右两边已经都有人了,抬头一望,能见到的空位都已经寥寥无几,于是一路往末端走,寻找能坐下的地方。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空位,赶忙快步抢上前去,坐了下来。却突然发现对面坐的人面熟。
“咦?怎么是你?”两个人同时说道,接着同时笑了起来。
对面坐的竟然是奄巴戈。既然遇到了熟人,自然是一边吃一边愉快的闲聊了起来。这一聊,林耀华却大为感叹自己走运。
原来这里是宗庙食堂,是除了宗庙长老外,宗庙其它官员吃饭的地方。林耀华之所以能坐在这里吃饭,完全是由于鉴堂的长老季颜怕麻烦。
原来,六个月轻役的罪犯,是由鉴堂负责罪犯的吃住和服役的内容,六个月以上的役刑则是交由刑部负责。刑部有专门的监牢,有专门的守卫看管。按前世的机构来看,鉴堂属于刑部的下属机构,鉴堂看管犯人的地方相当于劳教所,只有刑部才有独立的监狱。季颜这人最怕麻烦,一般判刑都是判一年以上,把犯人交给刑部就算完事。季颜在位十年中,尚且没有判过一个轻役的罪犯,这林耀华是头一个,因此鉴堂自然从来没有准备专门的服役的地方。所以季颜干脆就向礼部申请,把林耀华弄进宗庙仓库去住,在宗庙搭伙,而刚好礼部甲库季安整天吵着要添人手,就直接将林耀华交给季安。一来礼部认为为了一个判刑才半年的罪犯盖一个劳教所,还要配备看守和伙夫,是极不划算的事情,二来季安成天吵着缺人手也让礼部颇为头疼,三来礼部长老是季颜的本家兄弟,于是大笔一挥,同意了。自此林耀华就开始享受公务员待遇,除了上班没工资,每两天没肉食发放,享受不到家庭福利外,其它方面竟跟宗庙公务员差不多,这也不得不说是一桩奇事了。
吃过饭,林耀华回到甲库继续上午的工作。这架子又高又大,格子又多,再加上季安并没有规定速度,林耀华自然就不紧不慢的,虽然一下午并没停下来偷懒,但也刷的悠闲悠闲的,看的人心急。
酉时过半,林耀华才刷完两个架子,季安来看了看,似乎还停满意,于是就放了林耀华的工。
林耀华回到仓库,挑出十来只个头较小的鸟儿,秃了毛,洗刷干净,用盐浸了起来。接着和泥垒砖,在屋子里砌起了灶台。屋里的灶台抹好了泥,太阳也落了山,于是洗手淘米,在院子里的炉灶上做起饭来。
林耀华找了个薄一点的陶盆,舀了小半盆油,架在灶上烧了起来。怕炉火不够旺,又找了几块煤,架在灶里。接着用水和了一点稀面,将浸好的鸟儿薄薄的勾上了芡。看看陶盆里的油已经滚热,这才将鸟儿扔进油锅里炸了起来。鸟儿刺啦啦的在油锅里翻滚,一股香味已经飘了出来。炸好鸟,看看芡汁还剩了不少,于是往芡汁里撒了点盐末,将芡汁细细的淋在翻滚的油锅里。芡汁一入油锅,立即被炸成了金黄,细细的一条条,变成了散子。
捞出散子,灭了火,将油锅端在一旁,突然发现灶前出现了两条腿。林耀华哎呀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定睛一看,原来是昨晚偷鱼的那人。
“喂,你又来了啊,你不要老是这么悄嬷嬷的好不好,会吓死人的。”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是闻着香味来的,真香啊。我吃一只,你不会介意吧?”
“我介意,非常的介意,这是我的晚餐啊,昨天就偷了我的鱼,今天又想来偷鸟啊?”
“不不不,我没偷,我只是抢而已。嘿嘿,我抢一只你不介意吧?”
林耀华一肚子火起,细细看看这人,那一肚子火又憋了回去。这人个子虽不算高,但脑袋却不小,仍是穿着紫色的丝绸坎肩,露出白色的双臂。那臂上的肌肉有棱有角,轻轻一动都似乎爆发出无穷的力量,竟比花乃还猛壮。这人一双大手都有些和身体不成比例,抓起一只鹌鹑大的小鸟,却给人一种捏了一支牙签一样的错觉。细风吹来,略微发红长发和胡须都冉冉飘逸起来,竟有几分西楚霸王的风范。林耀华苦笑摇摇头,这人一看就属于人猿泰山那种野兽一类,确实有抢的资格。
生活就像强奸,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学会享受吧。林耀华明知这人就是无赖,既然赶不走他,还不如索性大方点。况且看到这人对自己烹饪的食物赞不绝口,其实心里还是有三分得意的。
林耀华也不说话,盛了一碗饭也夹起炸鸟吃了起来。那野兽很快吃完了一只鸟,连炸脆的骨头都咬碎?进了嘴里,然后眼睛盯着剩下的鸟,不停的吞着口水。
“我再抢一只你不介意吧?”
“我介意,非常介意,不过你如果有东西和我交换,还是可以商量的。”
“那好,我和你交换。”那野兽话音才落,林耀华就发现已经少了一只鸟,那人却正拿着鸟往嘴里塞。
林耀华心里暗暗吃惊,这家伙果然是兽类,速度可真快,我都没看清他的手有什么动作,这鸟就已经啃在嘴里了。
林耀华看这家伙一阵大快朵颐,却只字不提交换的事,不忿的说:“喂,你拿什么交换?”
野兽愣了一下,说:“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告诉你吧。”
林耀华哭笑不得,怎么碰上了这么个赖皮,唉~
不一会,那野兽又两手空空了,盯着剩下的鸟儿,说道:“我再换一只,你不介意吧?”
林耀华苦笑着,点了点头。介意又能怎样?难道那野兽能放过鸟?反正今儿个鸟炸的多了些,随他吃吧。
月上枝头,两人已把鸟儿吃的干干净净。林耀华脚下堆起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骨头,而那野兽脚下却干干净净,一根骨头都没有。那野兽满意的道了谢,然后说:“朋友,你明天晚上弄什么好吃的?多弄一点吧。”
林耀华也不以为意,说:“你明天弄点酱油来,最好多弄些各种调料,我就多做一点。”
“好,这个简单,一言为定。”那人说完转身走了。
第二天,林耀华辰时前就到了甲库,没想到季安比林耀华到的还早。季安带林耀华进了第二间房子,这间房子里堆满了木箱子,每个木箱子里都是叠放着一摞摞写满字的纸张,虽然也是宗庙的各类归档资料,但却并未装订成册。而林耀华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资料分拣归类,再装订成册。这项工作可是个精细活,需要阅读大量的资料,而林耀华那半吊子的官话,做起事来格外的吃力,一边做一边不停的问季安,这是什么字,这个词什么意思。季安虽然每次说话很不中听,但还是很耐心的解答林耀华的提问,让林耀华的官话水平和太昊文字的认识都提高了不少。
这一日,直道太阳下了山才收工。林耀华回到仓库时,天已经擦黑了。林耀华摸摸屋子里的灶台还没干透,决定还是在院子里烹饪。刚淘好米洗好鸟儿,那野兽就如约而至,手里还拎着几个罐子。
林耀华特意多挑了些大个的鸟儿,用盐把里外都抹了一遍,从仓库里找了些茴香,塞进鸟的空腔里,再用黄泥把鸟儿糊了厚厚的一层,然后架在火上熏烤。林耀华趁着空闲,一一分辨那野兽带来的瓶瓶罐罐。除了酱油,还有两罐酒。有一个罐子里装着些略微粘稠的油,气味刺鼻,尝了一点,却有些冰凉辛辣,林耀华想了半天,才想起那是薄荷油。还有一个罐子里装了些褐色的豆子,这豆子长条形,嚼起来有种特殊的香味,林耀华觉得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什么。那野兽除了罐子外,还带来几个纸包,林耀华拆开来看,却是木香、豆蔻、丁香之类的,并没有前世烹饪常用的调味料,颇为失望。
失望归失望,林耀华还是将瓶瓶罐罐和纸包收好,只留下两罐酒。待林耀华坐定,却见那野兽又掏出一个皮袋子,从里面掏出些核桃大小的坚果来。
“这是什么?”林耀华拿起两枚果儿仔细的看着,这果子比鸡蛋略小,硬壳,表皮光滑,像榛子又像夏威夷果,但入手却很重,两枚果子足有二两。
“这是花果,你没见过么?”
“没有,我才来这里不久。”
“那就难怪,这果子在这里多的是,但其它地方是没有的。这千山郡周围都是山,山上都是树,北边多云树,西边多松树,南边就尽是花树了。”那野兽说完,抓起五六枚花果,对着青石板一拍,啪的一声,有四枚果子已经碎裂开来。
林耀华暗自心惊,这果子的硬壳恐怕比榛子还硬三分,看那碎裂的果壳,足有嘴唇厚,想这果子就算用石头砸,可怕也得费些力气,可这野兽随意的一掌竟然拍碎了四个。
那野兽却不以为意,像没事一样,轻轻拨开碎壳,捉起一粒果仁扔进嘴里,嚼了起来。林耀华也拿了一粒果仁,这果仁奶白色,样子跟夏威夷果很相似,却不是两瓣,而是四瓣。扔进嘴里,轻轻咀嚼,一股浓郁的香味从齿间传来,味道似乎在哪儿吃到过。这果子很油,在嘴里嚼着似乎都能冒出油来。对了,油,这仓库里的这种油就是这个味儿,原来这些油是用这种果子榨成的。
“啪”的一声,打断了林耀华的思路,再看那青石板上,六个果子有五个已经碎了。林耀华暗自吐了吐舌头。
林耀华掏出一只鸟儿来,黄泥已经烤成了硬壳,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在红砖上把泥壳轻轻敲碎,剥干净,递给了那野兽。接着在陶碗里倒了一点酱油,示意沾着吃。那野兽抓着鸟儿,眼睛瞪的像铜铃,口水吧唧吧唧直掉,哪里还管什么酱油不酱油,立刻开怀大嚼起来。
林耀华鄙笑着摇摇头,又取一只鸟儿,剥干净,一条条的撕下肉,沾着酱油斯文的吃着。野兽举起一罐酒,向林耀华示意一下,然后仰脖一阵牛饮。林耀华也拿起罐子轻抿一口,酒是米酒,还算醇香,度数却不高。
那野兽喝了半罐酒,咂咂嘴,对林耀华说:“朋友,你的手艺太棒了,谢谢你请我吃这个。”
“你要想吃,每晚尽可来吃,反正我一个人也挺无聊。”
“呵呵,明晚我就来不了了。”那那野兽说完叹了口气,接着又灌了一口酒。
林耀华也没多问,继续吃鸟儿。
“朋友,你见过战争么?”
“没有。不过我见过比战争可怕一万倍的东西。”林耀华不禁想起了地球末日那满目疮痍的情景。
“你没见过战争,怎么知道你所见的比战争可怕?”
“战争?呵呵,无数人逃离家园,无数人妻离子散,无数人死亡伤残,难道不可怕么?”林耀华心想,自己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战争,可在前世也看过无数的影视、书籍,也算是见的多了吧。
灶膛的火光映在那野兽的脸上,一跳一跳的,那原本有些狰狞的面孔竟显得有些忧郁起来。那野兽看着酒罐中映着的月亮,低声的说:“月亮之神啊,保佑那些被战争荼毒的人吧。”说完站起身,灌了一口酒,对林耀华说:“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明白战争的可怕,这世上还会有战争么?”
“一样会有,战争是不会被消灭的。战争嘛,利益所驱使,或是种族之冲突。凡是战争都是出于一种政治目的,要么想通过战争获得利益,要么想通过战争统一一方,要么是想通过战争消灭一方。虽然理论上当所有人的利益一致,或者所有人都知书达理,那么就没有战争了,但实际上并不可行。”
“哦?为什么呢?”
“让所有人的利益一致,谈何容易。要么就教化,让所有的人都明白战争的后果,让所有人的思想统一。这不现实,人们的教育程度不同,理解能力不同,不可能不出现分歧,也就不可能实现所有人思想的统一。还有,就是用战争消灭战争。用足够强大的武力,让所有的种族统一起来,那么就会一段时间内没有战争了。”
“用战争消灭战争?朋友,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我从未这样想过。哈哈,用战争消灭战争,好!”野兽似乎豪情大发,猛的仰起头,咕咚咕咚把剩下的酒一口气灌了下去。
“唉~,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战争岂是可以消灭的。”林耀华似乎也被野兽的豪情感染,拿起酒罐,对着天上的月亮,用标准的普通话轻声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接着,也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
那野兽听的莫名其妙,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说了一句话。林耀华却也听不懂,询问道:“你说的什么?”
“我说的秽貊话啊,怎么你听不懂么?你不是秽貊人?我还以为你和我是同族。我是说,我白起认定你这个朋友了,咱们干杯。”
“啊?”林耀华惊的差点把酒撒了出来,“你叫白起?”
“是啊,怎么?你听过我?”
“啊,不,不,没有。好,我林耀华也认定你这个朋友了,干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