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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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天玄昏昏沉沉地慢慢向下滑动,滑到绳子的尽头,脚下还是一片雾蒙蒙的,乐天玄死死咬住牙齿用双腿缠住绳子,用右手把左臂切断处用撕烂的衣襟紧紧缠裹起来,然后单手双腿移动着夹住一枝枯藤,把抓住绳子的手一抖,抓住山壁的抓钩被乐天玄抖了下来,乐天玄慢慢把抓钩勾住山壁上的一个缝隙,身子攀援着继续慢慢向下滑,中途找了块凹进去一块的落脚处,吃掉了身上最后剩下的一袋牛肉干,一皮带米酒。

    脚下隐隐有声音,似乎快到底了。乐天玄强打起精神,继续挣扎着向下滑去,手掌和双腿早已经被绳子勒出道道血痕了,疼得有如钻心,好在断臂处更疼,一点皮外伤反而不觉得有什么了。

    终于见底了,乐天玄在一株巨树的树顶正准备攀援着下去,忽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声音。

    呜~嗡~呼~嗷~呜~嗡~!

    一阵阵巨兽的吼叫夹杂着浓烈的血腥臭味,乐天玄胸口一阵腥甜,一口血和刚才吃下去的牛肉干差点就吐了出来,顺着树木枝叶的缝隙向下看,十二只黄褐相见的大蜥蜴正和一只硕大如熊的青色巨狼争夺一具尸体,那具尸体只剩下几截烂骨头,但从破碎的衣衫可以看出,这正是刚才掉下山崖的瘦矮少年。

    乐天玄心里一紧,原来这少年摔死在崖底,竟引来了一大群畜生争抢。

    凝目看时,青色巨狼身体靠近崖壁,旁边有一只低低鸣叫的小狼,十二只蜥蜴疯狂地争抢着尸体剩余不多的血肉,青狼一边防备一大群蜥蜴一边飞快地抢夺一些肉喂给小狼。十二只蜥蜴中的六条肚腹流血,肠子拖在外面,显然是被青狼咬的,而青狼身上也是血迹斑斑,走路一瘸一拐,蜥蜴见青狼护着个犊子还敢跟它们争抢,气地伸长了滑腻腻的舌头,向着青狼包抄过来,青狼快如闪电般出击,接连咬着三条大蜥蜴的后颈把它们远远摔出去,自己的前腿也被一条大蜥蜴咬断。小狼悲伤细鸣,两只眼睛看着大青狼流出两线眼泪,青狼脸肿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兀自抽空舔舔小狼,把它拱进肚子下面保护起来。大蜥蜴似乎闻到了青狼身上的血腥味,密密集集围拢过来,缓缓向青狼靠近。

    青狼身上的毛根根倒竖,绝望而凶狠地瞪着蜥蜴们。

    乐天玄在树上只觉得小腿中镖的伤口越来越麻痒,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见青狼舐犊情深,激发了满腔的豪气,用徐夫人匕首削下几个木钎子狠狠向大蜥蜴扔去。

    “咄,咄!”

    木钎子砸到蜥蜴身上,如中败革,大蜥蜴抬头瞪了乐天玄一眼,继续围攻青狼。

    乐天玄伤口的麻痒已经蔓延到腿弯,心里想到虾公,看着青狼苦笑道:“我怕是和你命运相同啊,只是可怜你还有个狼崽,我只能拼死帮你一把,以求死个心安了,”说着凌空从树上跳了下来,两只脚正好踩中两只大蜥蜴,把大蜥蜴踩得七窍流血。乐天玄则是被一股巨力一弹,身子歪倒在大青狼身边。

    大蜥蜴陡遭变故,急急向四周一撤,放大了包围圈。乐天玄看着森森的狼眼,笑道:“我对你仁至义尽了!”

    大青狼在乐天玄身上闻了闻,突然一口含住乐天玄的左腿,在腿弯处狠命一咬。

    “咔嚓!啊~!”

    乐天玄一阵剧痛,左腿被咬了下来,乐天玄手里徐夫人匕首狠狠向青狼扎去,嘴里怒骂道:“你这个恩将仇报的畜生!”

    待看见小狼凄惶的眼神,乐天玄的手在空中顿住了,惨笑道:“罢了罢了,你是杀我也是想救小狼!”

    大青狼轻轻用嘴拱一拱几乎要晕厥过去的乐天玄,乐天玄看着幽幽放光的狼眼,再看看自己的断腿,一股股黑血顺着断肢向外流淌着,粘稠得像豆腐乳!而自己身上流出的鲜血则是鲜红色,腿上的麻痒也消失了。

    “莫非你是为了帮我解毒?”乐天玄猛然惊醒,一边撕扯衣服包扎断腿一边惊疑地看着青狼。

    青狼伸舌头舔了舔乐天玄手心,嘴里呜呜低叫了两声。

    乐天玄心里一阵酸热,伸手摸了摸狼背,然后抓起断腿向大蜥蜴扔去,大蜥蜴见一大块肉从天而降,纷纷围拢过去,有的舔血,有的吃肉,有的拼命向里挤,有两只蜥蜴刚舔了一口血,身子一歪,倒地死了。其余蜥蜴惊惧着散开,不一会儿,又有六只蜥蜴毙命,剩余的四只蜥蜴刚才没有抢到肉,这个时候赶忙退开,在不远处默默看着青狼和乐天玄。

    青狼蹒跚着向不远处一个洞穴走去,乐天玄一跳一跳地跟着进了洞。

    洞内宽敞干燥,还有一大堆干草,青狼安置好小狼,走到乐天玄身边用身子蹭了蹭乐天玄,然后一边向洞口走一边回头看着乐天玄。乐天玄会意地抱起小狼走到洞口,自己守住洞口,把小狼藏在身后,青狼呜呜两声低鸣慢慢走了出去。

    乐天玄断了一手一脚,失血过多,极度虚弱,但想到要保护小狼,顿时精神一振,握着徐夫人匕首紧紧盯着洞口。

    洞外寂静无声,乐天玄的伤口一跳一跳疼得厉害,他看着自己枯枝般的断手断脚,又想到了虾公,他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虾公的伟大,一个断了一只手一条腿的人,却开朗得像天上的太阳,虾公很快乐,因为他看到的总是这世界美好的一面。

    乐天玄笑了,虽然是凄苦的,悲凉的笑,他还是很欣慰,毕竟自己还能笑得出来,对!一定要笑,一定要活着,像虾公他老人家一样!乐天玄又想到了父亲,父亲在自己临行前的一番话,父亲说“你在外面闯荡,不管机缘如何,际遇如何,需始终牢记,千万般苦只是历练筋骨心智之良药,万不可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当时乐天玄的回答是:“我是虾公的弟子!”

    对,我是虾公的弟子,虾公,父亲,大哥,二哥,月绫儿,阿黄……对,我还有他们,我要活着!

    乐天玄终于把目光从自己的断肢上移开,他已决定要振作,振作!

    洞口悉悉索索几声,两只满脸沾着血肉的大蜥蜴爬了过来,凹陷的眼睛里泛着黄绿色的凶光,长长的舌头吞吐着,口涎也流了下来,乐天玄紧紧擎着匕首,心里盘算着如何对付这两只畜生。

    蜥蜴伸出前爪刨去洞口的土,进洞的一段路是可以防雨水的上坡,看来这是颇具灵性的青狼的杰作,蜥蜴正挖去洞口的土,为等下的加速俯冲营造最佳条件。

    乐天玄把匕首在墙壁上搅了几下,削下一大块土,然后悄悄地把匕首和手腕藏在土堆里推向洞口。

    大蜥蜴见一对浮土堵在洞口,哪里放在眼里,待把洞口的上坡挖平后,向后缩了一尺,狠狠向洞里冲来,乐天玄感到手臂一紧,几乎要被蜥蜴的身子压住的时候,猛地把手腕向上一翻,向后一拉。

    “刺啦,哗!”

    大蜥蜴的嘴巴变成了三瓣嘴,鲜血汩汩喷出,大蜥蜴疼得激发了凶性,狠狠把硕壮的身子向洞里拱了进来。乐天玄狠狠把匕首从大蜥蜴头顶插入,大蜥蜴眼睛一翻,死在当场。

    另一只大蜥蜴狠狠跟着向里拱,等乐天玄拔出匕首时,大蜥蜴已经完全钻进洞里了,乐天玄抱着小狼轻巧地一翻,打个滚滚出了洞外,大蜥蜴被困在洞里一时不敢出来,吐着肉红的舌头发着威和乐天玄对峙着。身后嗤嗤连声的一阵喘气,大青狼叼着两只兔子回来了,把兔子一放,一个箭步跳进洞去,四足一纵,跳到大蜥蜴背上,大蜥蜴吃痛,带着青狼爬出洞外,青狼在大蜥蜴背上嘴咬爪抓,大蜥蜴刚走了几步,头就和身体分家了,蠕动着死在地上。大青狼看着在远处的两只大蜥蜴,呼哧喘着气推挤着乐天玄回到山洞。

    到了洞里,青狼把一只兔子叼给小狼,另一只兔子给乐天玄。

    乐天玄做了个木叉子叉住兔子,又生了一堆火把兔子慢慢烤熟吃了,吃饱后只觉得昏昏沉沉,倒头就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乐天玄醒了过来,见青狼神情委顿,正在用舌头舔咬伤口,离近一看,被大蜥蜴咬过的伤口浓绿流脓,溃烂得骨头都露出来了,心知青狼活不了多久了,心里一阵悲戚,却见大青狼看看小狼,看看他,满眼殷切之意。

    乐天玄思忖着,缓缓道:“要保护小狼,就必须在你死之前学一些武功,虽说未必能行,我也勉力一试吧!”

    大青狼呜呜叫了两声,慢慢站了起来出洞去了,乐天玄慢慢把小狼抱到洞边,柔声道:“小狼啊小狼,你妈妈死了以后,咱两就相依为命了,虽说断了手脚,我的目标不变,还是要超越大哥,且看我的造化吧!”

    小狼低声细鸣着,乐天玄自怀里拿出个白布包袱,那是虾公留给他的,打开包袱,里面有本黄皮封面的书,书的封面有四个古篆大字:“残阳功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