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兄弟•;军法


本站公告

    公园2879年7月2日,塔斯罗联邦和拿斯特帝国再次在回廊开战。

    与以往战事不同的是,飞云的A16小分舰队,发挥了意想不到的破坏力。众所周知,回廊是呈椭圆形的,两边回廊口相当狭窄,可是回廊里面,如果不把那些太阳风、陨石群等障碍物计算在内,还是相当宽广的。

    可由于不可测因素过多,往往在一阵离子风暴或者什么的吹过后,舰队的阵势就会被打乱。加上区域内干扰通讯的东西太多,因此在这里,舰队的整体联动是非常差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双方一般来说,都是摆出正规阵势,不敢做出冒险的攻击。谁知道,自己的舰队会不会在冲锋时,突然被那该死的太阳风打断,变成前半截冲进敌阵送死,后半阵依然在后面乱晃。

    所以,双方的胜负,往往取决于细致区域的微操控。也就是说,对于这种一般只在十位数上分胜负的战争来说,小舰队的指挥官才是胜负的关键。

    “本舰突前,在舰四周放出黑化烟雾,让炮舰躲到本舰后面,趁机从两侧发炮。导弹驱逐舰就不用出来了,躲在后面就好!”在两军开始接触发炮的前一刻,飞云发出了奇怪的命令。

    这命令,理所当然地遭到了质疑,毕竟,让宇宙母舰突前,这和拿狙击枪冲锋没多大区别。何况,放出黑化烟雾后,舰艇的四周会变得一片漆黑。然而,敌人虽然看不到自己,也无法瞄准,可自己也无法瞄准敌人啊!

    对于敌人来说,也不需要特别的瞄准,反正对着烟雾的中心照打就是了。

    “舰长……”

    看着周围的人,都欲言又止,飞云笑道:“没关系!我们有本舰队最强的炮手——法卡舰长。假如是他的话,不用看也能打中。至于防御问题,嘿嘿!强尼,启动章鱼系统。”

    章鱼系统?什么来的?周围的人心中升起同样的疑问。可由于舰长飞云实先在监视器上动了手脚,所以,大家只能在电脑数据中知道,敌人的攻击,都在离本舰两公里附近的区域,被全数截击了。

    看见大家那副好奇与惊讶并存的奇异脸孔,飞云满意地笑了。

    由于兼有废物回收功能,军火库号是有激光牵引系统的。凭着射出的强烈改良型激光,制造出相应的磁场效应,军火库号可以轻易地把五公里外一艘驱逐舰扯过来。

    而飞云利用的,就是这点。

    因为前任舰长嗜好奇特,所以,军火库号上,一共有十二套牵引系统。于是,表演开始了。

    在浓浓的黑雾底下,军火库号摇身一变,化身为一条挥舞着十二件舰艇残骸的巨型章鱼。凭着放到黑雾区以外的超小型侦察卫星,电脑一如既往地计算出敌人所有能量光束和飞弹的攻击轨迹,然后强尼这个兼职的前任废物回收人员,就一个人操纵着十二条类似章鱼触手的牵引光线,把残骸当成了免费盾牌。

    开战十分钟后,舰上众人发现自己这条张牙舞爪的章鱼,依然丝毫无损,士气顿时大幅度上升。

    “注意补充弹药!”

    “第十一号对舰光子炮过热,让三号工程队去抢修。”

    “C17区的敌人很嚣张,叫法卡给他几炮!”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飞云的嘴角上,露出欢意的笑容。军队就有这样的好处,本着官大,只要对下面的人说一句:“本舰正试验秘密武器,此乃国家一级机密,请恕我无可奉告。”

    下面的人,马上像拉上拉链一样,管好自己的嘴巴,并且从此绝口不谈此事。

    心里偷笑一声,立定主意欺上瞒下的飞云,跟周围的人打了一声招呼,来到强尼的岗位上。

    “怎么样?”飞云问。

    “你的鬼主意很好用,我只需注意补充废品就好。至于截击,我改了一下电脑系统。在这套新系统中,电脑把所有攻击都当成了飞弹,把残骸当成了能量盾牌使用。它自动把攻击到达时间做出先后排列,安排残骸去抵挡。”

    “那……有什么问题吗?”

    “基本上问题不大,不过还是有点小毛病……嗯,第一,由于以前没有试过同时开动十二条牵引光线,所以光线的分布区域不均匀。第二,废物质量不一,不好掌握使用寿命。”

    “哦?”

    “驱逐舰的装甲太薄,不知何时会被打穿。这种程度的攻击还好,如果等会儿对方攻击变密集,我不排除中弹的可能性。可怎样也好,这次我们有了经验,以后我们都选重型战舰的装甲好了。”

    “好!没问题的话,那我先回去了。”

    “嗯。”

    不过,飞云走了几步,强尼突然叫住了他。

    “老大!”

    “嗯?”

    “有你的!”强尼露出一个特别的笑容。

    而在他充满笑意的眼睛里,飞云却看到两个联邦货币的图案。这感觉,就像强尼正戴着一副画有钱币图案的隐形眼镜。

    “……你该不是因为省下维修费而准备向军需官敲诈吧?”飞云流冷汗了。

    “嘿嘿!那叫做‘本周最佳节约奖’……”套用一句飞云的‘名言’,强尼发出了会心的奸笑。

    搔搔头,飞云摇摇脑袋,回舰桥了。

    由于有了军火库号这块伟大的盾牌,尽管被黑化烟雾挡住了视线,A16分舰队的九艘舰艇,打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放。

    其中,火鸟号驱逐舰更是一连用了十七次全弹发射,几乎把跟在后头的补给舰的补给都用光了。

    仅仅半个小时,A16分舰队,就打掉对方近三十艘大小军舰。理所当然地,军火库号也吸引了对方相当一部分重火力。看到如此猛烈的炮火,不停轰击在军火库号上,附近所有僚舰,都为飞云捏了一把汗。

    “军火库号!军火库号!情况如何?请回话!”

    “这里是军火库号!这已经是我们第二十次见上帝了!”毫无建设性的回答,让关心他们的僚友哭笑不得。

    另一方面,飞云也不愿意过分招摇。而且,刚刚被一发大口径光子束突破了防御网,在舰身上打出好大一个洞,死了几个新兵。

    飞云有点不忍心了。

    “路加呢?”飞云问通讯兵。

    “还在鬼叫。”

    “……让他回来!”下令后,飞云突然觉得就这样几乎完好无损地回去,未免有点不妥,所以他让舰上的所有人撤到内区。然后让强尼修改程序,让那些攻击力不强的驱逐舰炮火,通过防御系统,轰到军火库的外层装甲上。

    可是,这次路加比想象中迟了足足十分钟才回来,结果军火库多中了一百多炮。

    “路加!你死去哪里了?”路加刚回来,飞云就对着通讯器狂吼。

    “呃!你知道,附近的太阳风很强。我的战机受了点损害……”

    “混账!你这家伙,往日总是把太阳风当冲浪玩耍……”忽然发现自己骂人有点过分,飞云赶忙敛起了自己的火气。“这次算了,以后不要这样了。”

    关上通讯屏幕,飞云向旗舰发出了撤退的请求。理所当然地,请求被批准了。连飞云自己也不知道,在他们A16舰队撤退的时候,附近竟有不下百位舰长对他们撤退的舰影敬礼。

    这也是,看着军火库号那块千疮百孔、只能用‘破布’二字形容的外层装甲,任谁都是触目心惊。可是,又有谁能够想到,这艘看似损伤严重的军舰,其实只坏了个外壳?

    于是,从这天开始,军火库号的勇名传遍了整个军区。至于军火库号本身,就开始了寄居蟹般的循环。每次出战,外层装甲铁定完蛋。可实际上,不单没有战死人员,连炮塔也很少被炸掉。

    对于上头发下来的“不惜代价,一定要修理好军火库号”这条命令。强尼和军需官简直感动得连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一方面虚报损坏,另一方面把最好的武器装备装上军火库号的同时,两伙人秘密敛财。

    A16舰队也连带着受惠,它们得到的配备,几乎是全军区最好的。而其他舰队的人,对此也没有意见。

    “谁不服气,自己冲到最前线,打它百来艘敌舰,再过来提意见!”司令官和军需官都是这样说的。于是,大家对飞云的佩服,又深了一层。在大伙口中,飞云成了“勇猛无敌的年轻人”。

    很自然,飞云得到了各种各样的奖章。什么‘联邦英勇勋章’、什么‘银星勋章’啦。几乎每天出征回来,飞云都会获得勋章,由于太多,无法一次过别在衣服上,飞云只好向司令官代为说明,只佩戴十个。因为联邦官员颁发勋章过于泛滥和随意,导致勋章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结果,没戴上的全被飞云随手扔到家中的角落里,等着封尘。

    直到有一次,强尼在小狗狗的饭兜里发现一枚‘歼敌英雄勋章’,飞云这家伙才后怕地捡起那些四散屋中的勋章,放到一个盒子里,继续任其发霉。

    一个月后,飞云凭着过人的武勋,晋升至中校,统领大小舰艇五十艘。

    可是,并没有人知道,这位荣获五枚‘爱国主义一级勋章’的年轻小伙,在暗地里,已经犯了‘通敌卖国’、‘私自窝藏俘虏’、‘非法闯入军方机密档案系统’等十三条大罪。如果真的被抓到了,那么按规定至少要枪毙十次……

    事情,是从7月3日晚上开始的。

    其实,从昨晚开始,飞云已经觉得路加有点不妥的了。因为,他那天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有点怪怪的。虽然,他依旧对着维修兵们吹嘘自己有多厉害,一架战机顶住对方多少战机,在舰上的酒吧里大言不惭地四处喧嚣,但是飞云依然在路加那秀气净白的脸上,发现了一丝不安和惊疑。

    他的目光至少有三次碰到自己的视线后,飞快地闪开。而且,吃饭的时候,偷偷望了手表不下五次。吃完饭,号称要在监督修理工修理自己的战机,早早地跑掉了……

    然而,出于对伙伴的信任,飞云并没有问。他知道,经营一段好的友情跟经营一段好的爱情道理是一样的,同样需要坚持、容忍、体谅和恩赐。所以,他没有问,因为他坚信:路加迟早会找自己的。

    第二天白天并没有战事,飞云被司令官找去,褒奖了一番。实际上,司令官阁下也仅仅是用他那足以一掌把人打得吐血的大猩猩手,用力地拍了飞云的背一下。

    可怜的飞云,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最后还是硬挨了一掌,张牙咧嘴地从办公室退了出来。

    接着,就是那足以让人睡三次午觉的授勋仪式了……

    一如所料,第二天晚上,路加突然深夜拜访了。

    坐在沙发上,路加一边抱着亲切地摇着尾巴的小狗狗,一边东拉西扯了五分钟,发现飞云那平静耐心的目光一点都没变后,他的双肩突然无力地低垂了下来。

    “唉——我就知道,一定瞒不过你……”神神秘秘的路加,走上前,把嘴凑到飞云的耳旁,小声说道:“飞云,我刚犯了‘通敌卖国’罪,呃……”

    可是,飞云毫不动容,依然慢慢地品味着手中杯子里的冰红茶。

    “嗯!是‘紫玫瑰’的大美人吗?”飞云以同样低微的声音反问。

    路加的脸,霎时间苍白一片,感觉就像一个失血过多的垂死之人。飞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路加抓着自己肩膀的手,开始发冷、发颤。

    觉得没有必要吓唬路加,飞云好言安慰道:“说真的,我猜出来的时候也吓了自己一跳,现在人已经在你那儿了。我也没办法,当兄弟的,总不能为了升官而把兄弟送去枪毙吧!带我去,等我评估过情况再说。”

    一路走着,路加看了飞云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大,你怎么发现的?”

    “笨!姑且不论你昨天的异常表现,就是刚才,小狗狗用舌头帮你的脸加口水面膜,你也没有制止。如果是平时,你早把小狗狗扔出去了。”

    “……”

    一路上,两人再无对话,任由自己闭锁在一片沉默的空气中。

    宇宙港到了,如常地跟舰上的守卫打个招呼,飞云和路加站在了军火库号的传送带上。

    站在传送带上,看着单调而布置整齐的灯,在身边慢慢地流闪而过。自然地,飞云的心中,竟腾升起一股奇妙暗晦的预感,这预感仿佛告诉着自己,将要发生的事,将会成为自己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

    “猜得到我把她藏去哪儿了吗?”路加突然问。

    “还能有哪儿?自己的房间不能藏。人多的地方或者不是常去的地方,会遭人怀疑。你又不能带着一个身穿敌国军服的女孩跑太远。那么,只有你那个专属飞机库的杂物间了。”

    “……”路加的脸再次发白,他虽然知道飞云的分析判断能力很强,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有大侦探的水平。现在,他开始庆幸,飞云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他的兄弟了。

    “别那么灰心丧气了。高飞的鸟儿,总有落地的时候。在地面不如人家,也没有什么好叹气的。毕竟,广阔无垠的宇宙,才是你的领地嘛!”

    “这样吗?”路加的眼神,就如他的心情,不停闪动着复杂的流光。

    不过,等路加把飞云领到那里的时候,飞云却有点迷惑了。一眼望去,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难道说……密室?”

    “嗯!”路加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擦了擦鼻子。路加把手伸进一个柜子里,摆弄了一下,在一挺战机用镭射炮后面,一扇密门,应声打开。

    往内一望,飞云傻眼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堆满杂物、看似杂乱无章的大房间里,竟然有一间可以摆放两张双人床的秘密小间。而且布置相当温馨暖意。

    而一个身穿贴身联邦军服的女孩子,正坐在一张小床上,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跟在路加身后的自己。

    很奇怪,飞云在女孩子那水灵的蓝色眼眸中,竟看不到一丝的惊恐。

    是信任吗?飞云突然很想知道,一向被女人视作公敌的路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这个敌国的女孩子如此信任他,竟让她连他带来的人,都毫无保留地投以信任的眼神。

    “蓝碧丝,这位是飞云……”听着路加正向这位叫蓝碧丝的女孩介绍自己,飞云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这女孩,的确很漂亮。但是,她真的值得让自己两兄弟为她冒生命危险吗?

    随着心底念头的不断盘旋上升,飞云的眼睛,乃至全身,猛然释放出可怕至极的杀气。仿佛是即将猎杀猎物的猛兽,飞云那像利刀一样的目光,从女孩的脸上收回来,砍到路加的背脊上。

    杀气的放释,完全没有征兆,在女孩的眼中,只看到这个感觉上温文尔雅的舰长大人,突然间变成一只狰狞的恶兽,强烈的不安感,让女孩下意识地拔出了别在腰部的配枪。

    可是,晚了一步。

    舰长所发动的突袭,轻易地击倒了路加,等自己举起枪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躲在高大的路加背后了。自己能看到的,只有那只勒着路加脖子的手,以及那把顶着路加脑袋的枪。

    “呜呜……”喉咙被死死勒住的路加,只能发出含糊的声响。可这已是他昏迷前最后一声低哼了。强烈的眩晕感,已经让他晕了过去,根本无法得知将会发生什么事。

    “你……为什么?”女孩的手,出现了不应有的颤抖。可是她刚问了出来,她就后悔了。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正如路加在一个小时前告诉自己的那样,他不将自己交出去,就等于犯了死罪。即使现在把自己交出去,依然太晚了。无论如何,一旦被上头发现,自己和他是死定了。

    路加是打算在下一次出征再把自己送回去的,可是依照以往的规律,直到月底,回廊口是不会打开的。路加根本没有把握,能把自己藏到那个时候。所以,别无选择的路加,只好向他的好兄弟舰长——飞云求助了。

    在出发前,他也向自己说过,虽然成数很高,可是他依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说服飞云。毕竟,这意味着要飞云跟他一起冒被枪毙的风险。

    还是对死亡那种难以抗拒的恐惧,战胜了兄弟间的纯真友情吗?

    苦涩的唾液,自内而外地灌满了整个口腔。

    不知为何,一股颓然的无力感,霎时间像有史以来最厉害的病毒一般,迅速传遍了蓝碧丝的全身。

    鼻子一酸,“哐嘡”一声,手枪掉了下来,女孩的手,无力地低垂了。

    路加那被撑住的高大身躯,挡住了外面射进的光线,让对着房门的一个金色的花瓶,蒙上一层黯淡的灰影。房间里的温馨,也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它应有的色彩。

    空气中,充满了阴毒和背叛的味道。女孩认命式的举动,预示着她准备好牺牲一切,做出一次又一次的让步。

    就在女孩丢掉枪的那一瞬间开始,飞云在内心已经判定她合格了。可是,飞云还想听听,女孩到底会说些什么,来拯救情郎的小命。

    含着泪,颤着声,大概为了感动自己这位大反派、刽子手,女孩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她跟路加的事。

    一如所料,事情是在昨天自己叫路加撤退时发生的。就在自己叫路加撤退时,刚好发生了一次离子风暴。熟悉门路的路加和旧的‘紫玫瑰’队员,都堪堪地躲了过去。可是她这位战场的新手,却很不幸地吹向附近一颗恒星。

    无法摆脱恒星引力的她,只好选择弃机弹射逃生。可惜,刚摆脱了恒星引力,又被一阵太阳风卷吹了回去。就在她认为自己死定的时候,是路加不顾一切地驾机冲进太阳风暴中,硬是把她救了出来。

    在长达五分钟的自述中,女孩的眼泪如珠帘般落下,一直没有停过。她对路加的感情,由恩生爱,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纯洁。从那如泣如诉,句句真情的字里行间之中。飞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她不求别的,只求自己能够放过路加。

    而她的最后一句话,也证实了这点:“飞云先生……只要你放过路加,我什么都愿意……”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整个人瘫软了下来。只是用她那不再水灵的蓝眼睛,望着露出半只眼睛的自己。

    飞云看着她,突然发现,她的眼睛里,有种特别的坚毅,这是为了路加不惜牺牲一切的坚毅。

    说实在,会出卖人的家伙,飞云已看得太多。不过,像蓝碧丝这双充满哀怨和凄美之感的美丽眼睛,飞云却是第一次看到。

    金金长长的睫毛,应和着柔弱的细削香肩,轻轻地柔颤着,无遗地表露着她内心的不安和哀苦。

    不断落下的晶莹珠泪,有如善美女神的低诉,轻轻敲打着飞云的良心。

    而她那不停起伏的胸膛,更是毫无保留地诉说着,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何等的费力。

    此刻的她,就像是暴露在冬天狂风之中的弱兰,让人不禁兴起一股要将她捧在手心,爱护她,怜惜她的感觉。

    大概,路加就是这样,被她迷住的吧!

    心中的答案,已经得到彻底的证实。

    事到如今,飞云还有什么脸面,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呢?长叹一声,飞云放开路加这个大块头,让他瘫倒在地上。

    “你……愿意放过路加?”女孩的眼睛里,再次绽放出希望的神光。但飞云可以清楚感受到,那眼光中同时包含着对自己未知命运的惊恐。看样子,女孩已经把自己当成是大恶魔、吃人老狼了。

    再次叹气,飞云慢慢地说道:“路加?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要把路加怎么样。”

    望着飞云片许,女孩突然明白了一切,原来,自己做的一切,让飞云愿意放过的人,其实……只是她自己。

    “请你原谅,但这毕竟太冒险了……”

    “我明白。不管怎样,我们谢谢你!”

    敏感地察觉到女孩用的是‘我们’这个字眼,飞云又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本来还想对你作出友情提醒:假扮君子的色狼和假扮色狼的君子,两者之间的差别其实并不大。现在看来,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话音刚落,女孩的脸上,顿时显出火红色的幸福红晕。

    飞云发现,路加其实是一个很幸运的家伙,即使随便四处乱放炮,都有办法用流弹击中女孩子的芳心。

    这样子,跟那些乱登征婚广告,却依然能获得真爱的幸运儿不是很相像吗?大概,这就命吧!唉!怎么我就没有这么走运呢?连唯一一个谈得拢的女孩,都不知道人在哪里?

    等等!路加那笨蛋,该不会等了一个晚上,什么都没干吧?不行,这样子,万一真的被拉去枪毙了。我倒好,那路加岂不是很亏?

    突然间,飞云的脑海里,想出一个恶作剧来。假装伏身察看路加,飞云突然惊叫道:“不好,我刚才勒他太久,他失去呼吸了。”

    “啊!”女孩顿时惊叫。

    “快!我帮他做心肺复苏,你帮他做人工呼吸!”看见飞云神色凝重,非常专业地把手按在路加的胸膛上,女孩马上相信自己的情郎正处于危险之中。

    没有过多的犹豫,女孩仅仅是脸一红,就把自己纯美的樱桃小嘴贴了上去。当然,在顺利对接的同时,感受到路加那平和鼻息的她,发现自己受骗了。

    不过,这时候,路加也醒了过来。很简单,看见女孩伏低身子,飞云看准时机,掏出随身小刀,浅浅地在路加的大腿上扎了两刀。

    结果……

    “呜呜!”路加痛醒过来后,马上发现自己的初吻已经融化在甜润的爱情蜜糖中了。

    知道中招,两人脸上同时一红。可是等他们反应过来,飞云已经跑了。

    “为兄弟两肋插刀,为美女插兄弟两刀!路加,你这两刀,挨得不冤啊——”听到这段远远飘来的鬼话,路加不禁苦笑一声。

    “小蓝,我跟你说过,我这兄弟鬼得很……”

    没有回答,有的,只是一片劫后重逢般的深情……

    走在回廊上,飞云念叨着:“嗯!没想到,我最后那个低级到不得了的小阴谋,竟然也会成功。看来,古人常说,恋爱可以大幅度降低热恋男女的智商,现在看来,这句话绝对拥有真金的成色。”

    走着走着,飞云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电子味,强尼身上特有的味道。

    “强尼,你该不是比我更早发现路加的事吧?”对着空荡荡的走廊,飞云突然大喊了出来。

    些许的沉默过后,强尼竟真的从回廊一个角落里走了出来。

    “喂!飞云!不要告诉我,你把小狗狗的鼻子移植到你身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晕倒的。”

    “放弃吧!我那条是宠物狗,鼻子早退化了,而且一天到晚流鼻涕,根本什么都闻不到。”

    觉得在冥冥中有几只苍蝇在头上飞的强尼,很快放弃了对飞云的讽刺。

    “……算了,飞云,你是怎么发现的?”

    没有隐瞒,飞云把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

    “噢!这样吗?其实,我并不知道路加到底有没有迟了回来。我只是发现他有点反常。然后当晚我就通过后勤系统查到路加要了双份的晚饭、一大堆零食,又去医疗室偷了一个医药包。最重要的,是我在他机库的监视录像中发现了那位小美人……”

    没有再说下去,两人已经取得了共识:以后一定要看好路加这家伙。他实在是太乱来,而且太不小心了。他在公开频道乱放枪,这是没办法的事。但最起码,决不能让这家伙,在舰上弄出一大群小路加出来……

    “能瞒住其他人吗?”飞云问。

    “问题不大,路加这小子一向只跟我们混,跟其他人关系不大好。也没有多少人留意他。反正你已经把牵引光线区划为军事机密区了,那就把她藏到那儿好了。我想办法给她弄张电脑军官证。”

    “这么简单?”

    “有何困难?马利诺军区每个月平均死十万人,又有同样数字的新人加进来,当中做点手脚,难度并不大。”

    “那出身、来历、亲属等资料呢?”

    “拜托!不要笑死我好不好?亲爱的飞云舰长,你知道吗?即使是大名鼎鼎的你,档案也只有一页而已。”

    “呃?这么少?”

    “在我们到马利诺军区之前,档案上只有一句话‘此人毕业于某某少年军校’。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放下心头大石的飞云,露出恍然的表情,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为马利诺军区松散的管理体制感到担忧。如果自己可以随随便便加一个人进来,那么拿斯特帝国循此路径混一万人进来,那岂不是……

    一股不吉祥的预兆,如疯狂的潮涌一般,直冲上飞云心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