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 靖)
现在,自己就要过门的媳妇又这样摆明了质问自己,准新郎官知道事出有因。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这个事。不但不能承认,还要强硬起来,要理直气壮,还要……
“肯定是我家的。三轮车我家买了很久了,都骑旧了。缝纫机是我前几天专门给你买的。难道还用骗你吗?”
就在准新郎官厚颜无耻地强词夺理时,李成亮怒火万丈地走过来了。后面还蜂拥着许多看稀奇的男男女女。
李成亮见这个该死的新郎官仍一口咬定三轮车和缝纫机是他的,直气得肺要爆炸,眼中喷火。他真想找根木棍,像狗强盗那天晚上打自己一样,一棍子打死这个不知人性的狗强盗。想到木棍,李成亮自然又想起几天前那根将自己打昏在地的缠住黑布的木棍。对,找根木棍打他!一抱还一抱!昨天不是揣住斧头要找仇人报仇吗,现在仇人就在眼前,千万不能放过他!李成亮眼光在院子里四处搜看。他看到靠墙根立住一把锛地用的抓钩,急步走过去抓在手中。他要一抓钩锛死这个万恶不赦的狗强盗。
几个年长的人怕闹出人命来不好情场,急忙拦住李成亮,劝阻他不要太冲动。并告诉他,有个思想觉悟贼高的人已经通知大队治安主任去了。
李成亮不能报仇,感到万分委屈。他带着口腔向众人讲了自己在那个废砖窑场被抢劫的前后经过,并让跟前的人看他头上被木棍打伤的瘀血红肿的痕迹。村上人听了李成亮的讲说,由好奇变成了愤怒。他们还没遇到过这样稀奇古怪的事儿。有人在骂,有人在喊要打死这个拦路抢劫的大坏蛋。更多的人是跟着起哄喧闹。
这时,那位身兼民兵连长的大队治安主任赶到了。很有斗争经验的治安主任一面安排两个在场的民兵维持秩序,一面跑到大队部,摇动那架黑金刚电话机向公社派出所报案。在他管辖的领地出现如此严重的坏分子抢劫作案的恶性案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一片闹哄哄的吵嚷声中,美梦破灭的强盗新郎趁机钻过人缝逃之夭夭了。
拦路抢劫的离奇事件是怎样演变成劫路姻缘的?也许很多读者仍在关注这个富有戏剧性的故事的发展。我们就继续走进这个故事。
其实,葛红梅和李成亮的结合也贼简单。葛红梅家有现成的陪嫁物品。虽然不多,在当时也就只能这么个条件了。李成亮因为下个月就要结婚,结婚方面的用品家里也多少预备了一点。缝纫机现在也物归原主了。就在自己买的缝纫机被打劫的第二天,对象那边以李成亮不会办事儿,太粗心、太窝囊为由,提出解除婚约,同时让介绍人退还了那点简单的彩礼。葛红梅家听成亮说过这个事儿,知道成亮的对象和他退婚了。葛大爷觉得闺女这次办喜事闹得太邪乎。他贼迷信,认为这是命中的缘分,这恐怕是冥冥之中上天有意这样安排的。他把自己的想法和老伴叨叨一遍,老伴也觉得老头子说的话贼在理。他们就托人来李成亮家提亲了。经媒人一说合,两家快刀斩乱麻,只用了一个星期的光景,葛红梅就被娶到李成亮家作儿媳妇了。婚礼虽然简朴,倒也办得非常热闹。不管是成亮和红梅这对稀奇古怪地走到一起的新人,还是两家大人和亲戚朋友,大家也都皆大欢喜。
李成亮和葛红梅刚结婚那阵儿,家里的日子过得比较平和。李成亮在三兄弟中排行老二。大哥前年结的婚,还没有小孩。成亮娘经常唠叨些个接续香火的话儿,大嫂承受不了,婆媳为这事儿时常拌嘴。半年前大哥大嫂就和他们分家另过了。弟弟读到初中二年级,差二三个月没毕业,说啥子也不去学校了。大队中学的老师来家找了两趟,无奈弟弟硬是不读了。现在弟弟在家也顶大半个劳力挣工分了。葛红梅嫁过来,家里算老爹在内也就有了四个挣工分的人。老妈五十来岁,身子骨也硬朗,生产队长李汝成安排她看守村边上一块鸡叨猪啃的庄稼地,忙是忙一些,但也能挣到一个整劳力的工分。这样算起来,李成亮家五个人全是整劳力呢。生产队每到年终结算时,成亮家不但分得的粮食比一般社员多一点,还能拿到百几十块钱的决分款。在当时,李成亮家在村上也算是“得发户”了。
钱仲书老先生说过:鸡鸭多的地方粪多,女人多的地方话多。随着大女儿美珍的出生,再加上李成亮嫂子隔长不短的搅和,这个六口之家的是是非非开始多起来。自然也就开始闹起了矛盾,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分家另过了。
李成亮的娘常对人说:“这个家贼邪乎,不知道是驴不走还是磨不转……”
嘿,家务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二女儿美莲出生后,李成亮家开始紧巴起来。孩子吃饭穿衣,生病吃药都要花钱。有时孩子生病,还得跟生产队请假去给孩子看医生。钱花得多了,工分却挣得少了。到三女儿美娟出世,李成亮家便成了多事之秋。计划生育罚款一年要折腾好几次,分的自留地和责任田收成不好,还要交粮交款,屋里早已家徒四壁了。老母亲因为传宗接代的旧思想太严重,对儿媳妇葛红梅只会生女孩意见贼大,常在葛红梅面前说些敲边鼓的刺耳话。葛红梅是个快人快语的主,听不惯这夹枪带棒的话,时不时的就回敬婆婆几句。一来二去的,婆媳关系就弄得贼紧张。李成亮夹在婆媳中间,简直就成了钻到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一面是老娘那张嘴贼唠叨,他做儿子的又不能说。一边又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媳妇,自己的嘴木讷,实在说不过她。李成亮真是左右为难。
老实古板的李成亮话语就越来越少了。过重的生活负担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李成亮吸烟越来越凶——好在烟叶不用花钱买,村上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自己家里也种一些。夏天炕烟时,烟炕上掉落的散碎烟叶捡一捡,一年吸烟的问题就全解决了。
直到1983年春天,媳妇葛红梅生下了给老李家传宗接代的儿子宝亮,红梅和婆婆的紧张关系才渐渐趋于缓和。
那年秋天,李成亮到镇计划生育办公室做了结扎手术。
家里生活条件差,营养跟不上,成亮的身体有些虚弱。当时又正值焦芝麻炸豆的秋收季节,三个孩子小,红梅身体也不好,不能干重活。李成亮做完结扎手术第四天就去责任田收庄稼了。老母亲和葛红梅都劝他多歇几天,可成亮不听,结果就落下了贼重的腰疼病。用李成亮自己的话说:庄稼人,就是这个吃苦受罪的命。
就在这一年,葛红梅作媒介绍的那对小夫妻因为性格不合经常闹矛盾。说来这小两口也真不懂事,每次生气或打架,他们都要找到媒人李成亮家,责怪葛红梅给自己介绍的对象不好。本来家里烦心的事就多,再被这小夫妻俩时不时的来搅闹一顿,李成亮和葛红梅常常心里疙疙瘩瘩的贼不是滋味。
常言说:不作中,不担保,不当媒人三样好。
李成亮责怪妻子葛红梅多事,不该当这个大伯哥背兄弟媳妇——出力不讨好的倒霉媒人。
葛红梅本来就为这事儿焦心的很,现在听到丈夫也责备自己,她那粘火就着的麦秸火性子噌地就蹿上来了:“你这时候怪我多事了,当初你不也说要让我给侄儿小石磙操心说个媳妇吗?咋的了?现在事儿过得不顺溜了,就都赖到我一个人头上来了?!”
李成亮自知在妻子面前说这事儿自己理亏,也就嘟着嘴不再说话了。自顾自地吧叽吧叽吸起闷烟来。
小石磙是李成亮的大堂哥李成德的儿子。到现在已经小三十了,还没成个家。堂哥成德两口子很着急。葛红梅是个快人快语的热心肠,喜欢给别人牵个线搭个桥的掇弄个婚事儿。当他说到想给堂侄子小石磙说个媳妇时,李成亮非常赞成。他笑呵呵地对红梅说:“咱是该给小石磙操这个心,你看,石磙的爹娘都急成啥啦。亲了远不了,远了亲不了。小石磙的婚姻大事,咱不帮忙谁帮忙。再者说,那年要不是成德哥借给我三轮车去县城卖猪买缝纫机,还不会有咱俩这段婚事呢。”
葛红梅听丈夫提说起以前的事儿,就故意揶揄道:“还说呢,嫁给你家我都后悔死了。要不是出那档子离奇事儿,我也不会受你家的窝囊气。”
回想起以前的往事,红梅心里也觉得甜丝丝的。两口子就这样商定准备给堂侄小石磙说一个媳妇。两口子议来议去,就说到葛红梅娘家的一个表侄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