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 靖)
葛红梅看着李成亮,仿佛有话要说,她嘴张了张,还是没说出来。
李成亮看着恐慌无助的葛红梅,心里感到贼无奈。打从初中毕业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女青年这么近近的站在一起,心里不觉竟有了羞怯。幸好是在晚上,如果换成大白天,他的脸一定羞得贼红。
葛红梅局促不安地看着李成亮,她试探着用恳求的语气说:“大哥,你能做好人做到底吗?我走这样的夜路实在是害怕。我,我求求你,你把我送到家俺家。好吗?”
“这,这……”
面对葛红梅提出的要求,李成亮很犹豫,也贼为难。他多了个心眼,万一送她到家,她再说自己拦路抢她的自行车可该咋办呢?那样的话,自己就等于硬着头皮往火坑里跳了。
“大哥,我求求你了!”看到李成亮犹豫不决,葛红梅继续央求着。她的话语中透出更多的无助和恐惧。
月光依然是清冷的。但月光下的李成亮和葛红梅的心却由冰冷而慢慢恢复了常人的温暖。李成亮看着葛红梅那双胆怯、乞求和慈善的眼睛。他觉得这个女青年不会是自己想象和担心的那种人。于是,李成亮诚实的心不但变软,而且也一样的慈善起来。
“好吧,我送你回家。”
李成亮把那把用作复仇的、明亮得透出寒光的利斧扔进路沟里。
两个人只有一辆自行车,索性推住往前走。
葛红梅细心询问李成亮的情况,李成亮认真回答她。葛红梅也向李成亮讲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
葛红梅今年二十三四岁,是个性格爽直、快人快语的农村姑娘。她对李成亮说:“我也是为办喜事才去县城的。明天就是我的大喜日子。因为还有一些零星东西没买齐,上午骑车子去的县城,一逛二逛的就耽误了很多时间。今天幸好遇到的是你这样的好心人。要不然,俺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两人边说话边走,倒也觉得很快。六七里路在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
村边不远处有两个黑影在说话。葛红梅支起耳朵细听一听,听出说话的人是自己的父母亲。他们是来接自己的。
葛红梅快步走到父母面前,将在路上遇到的情况向父母亲说了一遍。母亲一边埋怨红梅一个女孩子不该这么晚才回来,一边千恩万谢地对李成亮说着感谢的话。老父亲先是沉默,继尔借助月光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孩子,这也为难你了。俗话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那个抢你三轮车和缝纫机的强盗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老两口既同情李成亮的不幸遭遇,又深为他能在好人和强盗只有一念之差的关键时刻回过头来,又护送自己闺女回家的好心肠感激至深。要是遇上一个坏人,心爱的闺女今晚还不知会被害成什么样子呢!
回到家里,葛红梅父母又对李成亮说了一大堆的感激话。乡下人淳朴,知恩必报。老葛家的家底很殷实,在葛庄是少有的几户“得发户”。闺女明天出闺,家里自然就准备的有一些喜庆日子必不可少的白干酒。葛父索性倒一些,又让老伴炒几个鸡蛋,弄两个菜,他非要答谢面前这个诚实、憨厚的小伙子。
葛大爷还跑去把已经分家另过的大儿子也喊来陪成亮喝酒。把个忠厚、实在的李成亮弄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葛父端起面前那个做工粗糙的陶瓷酒杯:“孩子,这事儿也真难为你了。那个打劫你的强盗一定会遭到报应的。咱这里有一句俗话,叫破财免灾。俺家红梅今天多亏是遇到了你,要不然,孩子还不知道……唉,不说了,大爷我实心实意敬你一杯。”
葛红梅的大哥也端起酒杯:“兄弟,大哥我也敬你一杯。”
“大爷、大哥,我,我这几天真是急昏头了。您,您可别怪我呀!”倔强的李成亮此时显示很木讷,竟找不出得体的谦虚话来。
“嘿!大爷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咋会怪你呢。再说,你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一样急得受不了。大爷是过来人,年轻时遇事也是贼冲动,所以能体谅你今天的冲动。再说,要没这点冲动,那还叫年轻人吗?”
葛父又询问了李成亮一些其他的情况。他觉得这个小伙子是个诚实可靠的人。两个人聊得倒也投机。
“孩子,我看,咱爷儿俩倒也投缘。以后,你就叫我葛大爷吧。”
李成亮点点头。他本来酒量不大,被葛大爷和葛红梅的大哥左一杯右一杯的劝着喝了十来杯,竟喝得满脸胀红,大脑有点晕晕胀胀的。
喝完酒,李成亮要回家。葛大爷一家是好客之人,无论如何也不让李成亮走。
“孩子,今晚你就留下来,明天给俺家作陪客吧。大爷我要让俺家的新女婿和你这个好心人认识认识哩。”
李成亮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再三推辞不过,只得答应葛大爷的盛情邀请。
这里不仿提前告诉各位读者,正是葛大爷这个让李成亮再三推辞不掉的盛情邀请,才为后面的故事向高潮发展埋下了让人惊叹的戏剧性伏笔。不过这是后话,我们暂且不提。
八十年代后和九十年代出生的人,是不了解过去那个贫穷落后的时代的。那时候,虽然各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婚礼也办得都贼简朴,但场面却是非常的热闹红火。甚至要比现在的许多豪华、奢侈的婚礼热闹得多。
贫穷的物质生活造就的自然是那落后、单调而又贫乏的精神生活。单调、贫乏的精神生活使当时的人们对热闹、欢快的场景有着一种特殊的、强烈的向往心理。人们追求红火,喜欢热闹。对喜庆的场景更是无比的向往。这能让饥寒交迫的人暂时的忘记贫穷与饥饿,从而看到生活中还有光明、热烈和阳光的一面。
葛红梅结婚这天,整个葛庄几乎是千人空巷。
葛红梅家住在村子东头最靠边的位置,这样的住宅位置是很多村民所向往的。村民们为这样的优势住宅位置编了一段脍炙人口的顺口溜:要想富,村头住,砌大院墙栽桐树;养鸡鸭,喂母猪,三年过来成财主。葛家就是这段顺口溜编排的典型代表。如今的葛家家底殷实,在葛庄是少有的“得发户”。葛大爷和一家人不但能干,在村上人缘也贼好。家里有个红白喜事,邻里们也都乐意帮忙。今天,男女老少不但能在这里看到热闹,还有免费的“两头挺”的烟供吸烟的中老年人过足烟瘾,更有甜如蜂蜜的喜糖招待大家。
葛家的喜事让那些中老年男人和吸烟的老太太们终于捕捉到一个难得的过烟瘾的贼好机会,他们开始手不释烟了。有的人甚至还贪心不足,趁别人不注意时偷着往怀里塞进一根、两根。因为他们平时吸烟只能是自个儿用手工卷出来的“一头拧”,今天吸的全是用机器卷出来的“两头挺”的洋烟。这样的高级享受一年也难遇上一回两回哩。逮住这样的贼好机会不多弄几根,过了这个村可就找不到这个店啦!
李成亮被葛大爷安排做新郎的伴郎。李成亮是第一次被人家邀请做这样的排场事儿,没经历过这样的世面,不免有些儿紧张、扭捏。
“孩子,你不要紧张,我安排的还有一个做伴郎的,到时候你跟着他就是。”
“大爷,这新郎是哪里的?离这儿远不远?”
“说不上远,也说不上近,他们家是银湖县的,离俺葛庄有10多里路。”
葛大爷告诉成亮,半年前经一个远房亲戚介绍,闺女葛红梅与这个新郎官订了婚约。因为当地人保守,虽然订婚了,两家却很少走动。所以直到今天要结婚了,他们一家对男方的了解还是贼少。
在婚姻方面,葛红梅和当地大多数的姑娘一样,是听天由命的。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决定她们的婚姻。虽然这种习俗陈旧、封建,可这些都是祖宗十八代留下来的老规矩。她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姑娘又怎么能抗争得了呢。
各位读者,我们常常为一个悲剧中的某个可怜角色感到悲哀。常常对产生悲剧的某个时代去评三论四、说长道短。其实,真正应该检讨的是这个社会、这个民族。这其实不是哪个时代和哪个人的过错,是整个民族、整个社会的教育出了问题。
故事中的新郎进村了。
看热闹的人在村口就看到,准新郎官带给女方的聘礼在当时是非常排场、眨眼的。有猪肉、点心、大米、白面、花布……整整装满了一个脚踏载货三轮车。当然,在三轮车车厢最显眼的位置,还放住一部让乡下娘们馋得直流口水的缝纫机。
李成亮怎么也不敢相信,当他从准新郎官手中接过那辆装满聘礼的三轮车时,他简直以为自己的头脑出现了奇妙的幻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