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看不出一点二十一世纪现代化设施的飞机场门口,一个年轻的东方人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从一大堆的器材和防震箱当中挤出了自己的脑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很不敢相信地抱怨道。
“经费、经费,就为了那么点钱,Martin(马丁)教授你这个死胖子,你竟然会骗我!你竟然害得我和这些仪器4个多小时挤在货运舱里!就连个真正的座位都没有,而且更为过分的是你还敢美其名曰:为了方便照看这些精贵的仪器。”
他还没站直,就咬着牙,忍着身上各个零件传来的肌肉疼痛,并且不停地用力来回晃动着脖子,同时在心里当然也并没有放弃别人听不懂的自言自语权利的。
“GutenTag!您就是来自德国亚琛工大的林正林先生吧?”一口纯正的柏林德语(很难听的方言,大概和京腔一样,或许都属于那种天子脚下的优越感吧!),很有礼貌的打扰了某些人继续发挥高级拐弯骂语的兴致。
将自己的那些在犯罪边缘徘徊的想法不情愿地收了回来,林正非常费力地回过头,一只手还不得不扶住自己的那个还没活动开的脖子。
“GutenTag!我就是,很高兴认识您。请问您是哪一位,当然如果您容许的话。”六年的留学生活可不是白费的,再怎么说林正也是本科的化学硕士文凭(Uni.Diplom),未来的博士研究生吗。而且他更为了显示一下自己的德语水平,不光使用了敬语,而且还用上了非常正规的问话形式(一种属于接待陌生人的礼貌句型)。
“当然,我叫斯戴芬•库特舒马赫(SteffenKurtschuhmacher)。现在正在充当阿勃尔教授(Prof.AbeL)的第一助手。欢迎您来到Kaliningrad!那么这些一定都是您带来的仪器吧?”
Kaliningrad即Koenigberg,原东普鲁士首府。二战后归了苏联,被彻底的大“建设”了一番之后,就连自己的名字都给改了就可见一斑了。所以现在几乎找不到什么能让人想起当年东普鲁士帝国发源地的辉煌了,乃至就连那个飞机场也是如同原苏联的那种顶看不顶用的模范式。这就是为什么林正会那么悲惨的原因了,谁让这里的跑道依然还是用水泥板拼成的呢。
很显然与其说这个斯戴芬是来欢迎自己的,还不如说他是来帮着来搬的仪器的。唉,德国人啊,这份严谨的态度是天生的。没办法,这不一开口就只知道问工作的事,怎么就不知道问问别的,比如说天气。
心里虽然埋怨了几句,但已经适应了这种国家人情的林正嘴里可没有闲着,将带来的仪器一一报上名称和序号,并从随身的电脑包里拿出清单交给了斯戴芬,在他的帮助下两个人就地一个个对照了起来。
25分钟后,两个人终于将所有的东西弄上了一辆机场外停着的大众(Volkswagen)小货车。刚一跑上通往市里的公路,斯戴芬便掏出了香烟向林正礼貌地比了比,见他摇了摇头,就问道:“介意吗?”
“请便,我想问一下,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到啊?”
看样子这个斯戴芬已经忍耐了很久了,狠狠地吸了几口已经叼在了嘴边的香烟,然后正如一个熟练的烟鬼那样吐了口烟圈才慢悠悠地说道:“没多久,大概要45分钟左右。”
他似乎想起了德国人见到亚洲人的面孔之后必问的问题,于是他又转过头向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林正问道:“您来自哪里啊?越南、日本、中国?”
至于林正,他现在还在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脖子,同时心里还在问候着某些人,回答道:“我来自中国。您知道只有中国的学生假期还会像您一样还在工作的,不是吗?“
在德国人眼里,假期是神圣的,虽然还没想法国人那种膜拜的程度,但是也不是很乐意主动放弃的。
这句话似乎正好触到了斯戴芬的伤口上,就见他一咧嘴,夸张地哭诉道:“我也是被逼的啊!”。
两个人一起用心地笑了起来,顿时陌生人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渐的消失了。
一路上两个人有说有笑,所以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在这期间两个人也已经不再用您互相称呼对方了。(在德语中尊称不是那么随便可以去掉的,乃至有很多人在一起工作了十几年,相互间一样得用敬语来谈话,尤其是在正规场合。这里的Sie,您,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大写的。)
两个人嘻嘻哈哈走下车,迎上来的是个精神矍铄的白头发高个儿老头。看到了正在有说有笑的斯戴芬突然间不正常地安静下来,林正马上知道这个老家伙一定就是这个研究项目的一把手――阿勃尔教授了,于是连忙主动地迎上了去,伸出手说道:“您好,我是亚琛马丁教授的学生,我叫林正,我很高兴有机会能认识您。
我这次为您带来的是最新的微型NMR矿物精量识别仪和工程组一直需要的重金属探测仪GMR-3。当然还有一些我们前些日子对您所提供的样品做的分析结果,这将是最终的结果了。我想这几天您一直在等这个消息吧,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但我想你也想得到最准确的结果,不是吗?”
“小伙子,不用客气,我从没怀疑过我老朋友马丁对我的支持的!”老头用他厚厚的大手轻轻拍了拍林正的肩头,继续问道:“怎么样,连续的4个半小时飞行,你还能继续工作吗?”边说着边用他无边眼镜下的蓝眼睛扫着林正的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包和那些刚刚被卸到了一边的大小箱子。
看到这副模样,林正心想:你行,你狠,我还以为你是真关心我呢。原来,是只是想让我连续加班吗。说的还那么勉强,好像瞧不起我似地,说实在的你只是想激我一下不是吗。
“没问题,给我二十分钟重新组装和调试所有的仪器。最重的是,我需要稳定的电源和一台大功率的冷却系统。“
“OK!非常好!您应该知道我们是多么重视你们的分析结果的。这样吧,半小时以后,我们一起在食堂边吃饭边计划下一步的计划。那好,我就先不打扰您了,我们一会见。”说完转头在交代了斯戴芬几句就去忙他的了。
还有点憋气的林正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问斯戴芬:“这次打捞行动看来已经进入了关键时刻了啊?要不然我想教授可能会给我1个小时的收拾时间的!”
似乎听出了林正语气中的不满,那个斯戴芬先是领着他到了一间很大的行军帐篷简单地安排了一下,解释道:“不是Chef(头儿)他不领你远道来援的人情,只是我们必须得到一个可以肯定湖底下的那架He111(Heinkel-111)轰炸机真的装着我们想要的东西的确定和一个真正允许我们开始打捞的安全保证。而你知道,所有的这些却只有你一个人能给我们的!”
不到20分钟,林正急急忙忙地拿着刚翻出来的笔记本电脑和厚厚的一本打印好的数据拉着斯戴芬跑向了指挥中心的大帐篷。帐篷里这时已经挤满了工作人员,阿勃尔教授见林正进来也没向大家介绍什么,劈头就问道:“是我们上次提供的样品吗?分析的结果你们有多大的把握?“
听到这个问题,跑得有点气喘的林正整理一下跑得歪歪咧咧的衬衫领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已经与桌上的投影机对接好之后,沉声道:“我们很有把握,阿勃尔教授。在您提供的样品1、4、7、8之中很遗憾我们没有找到任何地“重水”或是放射物存在的痕迹。“
话刚一出口,很明显得可以看出众人脸上略微的遗憾和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林正非常享受地欣赏了一番,心想:累得我跟条狗似的,还不让我在这时威风一下吗?
“但是,在其余的16个样品中我们能100%的证明,你们所需要的“证据”的存在。在仔细的分析了样品的采取方位后,可以证明的是在飞机外部没有重水或是其分裂的迹象,而在剩下的样品里超出我们期望的完好保存了其成分,乃至于我们可以分析出生产日期、生产地......”
还没等他继续将剩下的细节说完,人群中的欢呼声几乎掀开了帐篷顶。林正只知道自己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了,而右肩膀可能也已经脱臼了??被这些疯狂庆祝的人们给拍的。硕大的帐篷内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阿勃尔教授不得不站在桌子上猛力地挥动着双臂,两只手向下用力地按了按,脸上显示的是如同所有的学者研究成功时的激动与自豪。
“朋友们,充满了疑问、焦虑、怀疑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们的朋友,来自东方的朋友从我们身上如同高超的外科医生为我们切除了个恶瘤一样,meinGott(mygod,全世界通用的:我的上帝啊)!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自己这么年轻了!”
他跳下了桌子,用力地搂住了还在龇牙咧嘴的林正接着说道:“各位,谢谢你们能坚持到了最后,忍耐了我的那些不能让人容忍的坏情绪。而今天就让我们一起庆祝吧!
当然,在明天日落之前,对,就是明天,我们将捞起那架飞机,并且向世界证明我们的论点。我们不但可以打捞起这架世界上最完整的HE111,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证明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是德国造的!
这将是我们柏林FU(DiefreieUniversitaet,自由大学)历史系在这个世纪第一重大成功,我们将永远不会被人们忘记的!当然我们的这位来自中国的化学专家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忘了的啊!!”
“各位老大,别拍了!我的脖子啊!啊!......”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