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铁木儿道:“唯今之计,刻不容缓,明日一役,存亡胜败,便成定数。”蓝天平静的道:“明日大殿之上,并无高手,我们有三人在侧,难道大人还有疑虑?”燕铁木儿道:“不可不虑,论高手倒是占了上风,论兵马,老夫手上亦有众数,只是群臣之心,不可低估,何况西安王与我,虽有交情,但兹事体大,他未必不会倒戈相向。”
蓝天知道燕铁木儿做事,素来小心,务求必胜,当下道:“明日将倒剌沙的拥护者全数下狱,且向外称周王已在归途,不日即来,宫中要员,家中都安排人手,让他们无机可乘,当可无虑。”
燕铁木儿道:“你们先下去吧。”
蓝天等人出门而去,杨琴心忍不住问:“他怎么这么害怕?害怕就不要动手啊,要知道,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啊。”蓝天淡然道:“他不是害怕,是小心。”白云筝摇头道:“杨姑娘,不要以为你闯了一次皇宫,就什么都不怕了,其实你不过是侥幸而已,活着出来,就阿弥陀佛了,明天,可别吓得发抖。”
杨琴心道:“怎么说我也杀了不少人,还有一个就是足以改变历史的皇帝,替汉人报了大仇,我倒是担心你,你这么好高骛远,说得好听点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说得不好听点就是自以为是,你可别临阵逃脱才好。”
蓝天冷冷的道:“好了,你们都别说了。这次不是小事,连燕铁木儿都怕了,难道你们没有感觉到吗?”
杨琴心二人都不再说话心里都在想着明天会是什么样子。
次日,燕铁木儿召集群臣,群臣似乎都已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氛,议论纷纷,正说着,燕铁木儿已然带着蓝天一行,长剑霍霍,将众人围在当中。燕铁木儿来到殿中,高声道:“武皇有圣子二人,孝友仁文,天下归心,大统所在,当迎立之,不从者死!”一语毕落,群臣皆惊。
中书左丞朵朵大声喝道:“放肆!燕铁木儿,大殿之上,岂容你如此妄为!来人!”宫中侍卫,立即拥了上来。杨琴心和蓝天三人相视一笑,飞身而起,长剑动处,已将一众侍卫,击翻在地。朵朵等人见势,心知不妙,还未发话,燕铁木儿早命人将预先定下之人,尽数捆绑,一时殿上人人惶恐。
杨琴心等人眼见顷刻之际,便将局势控制,心中登时一松,只见西安王已派人守住皇宫,燕铁木儿已经重新宣布任用官员,任命别不花为中书左丞,速速为中书右丞,太子詹事塔失海涯为中书平章政事,一切安排妥当,方道:“如今周王已自北而来,不日抵达,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若有心怀不轨之人,其罪当诛。”有主见有后台的大臣都被囚禁,自然群臣不言。
紧张的一日就这么过了,杨琴心舒了一口气,刚吃毕饭,忽然一个小太监过来,言道院事大人有请。杨琴心心想为何单请我一人,不过看太监说得及,来不及给蓝天等人细说,便跟着去了。
一路弯曲,不知绕了多少,杨琴心纳闷的道:“公公,你是故意不带我去吗?”公公回头道:“我们前往拜见大人,都是凭着暗号,太多变化,奴才也不想绕路,这不,到了。”杨琴心只见月光之下,燕铁木儿正在一丛桂花树下下棋,当下上前道:“大人单独召见民女,不知所为何事?”
燕铁木儿命小太监下去了,道:“虽然明着反我之人已经全部入狱,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禁宫之中,不容半点马虎,让姑娘来回奔波,辛苦姑娘了。”杨琴心道:“我本来就是四海为家,这算不上什么。”
燕铁木儿道:“周王太远,且此去大漠,不免要和上都诸王打交道,此中变数太多,所以我派人去江陵就近接怀王前来大都,登基治理天下,平定乱贼,只是,上都一党,已经找了很多武林中人,虽然我封锁消息,明等周王,实接怀王,但也难免被人通风报信,所以,接怀王的事情,刻不容缓。”
杨琴心道:“既然大人已经派人,和民女有何关系?”
燕铁木尔道:“我身边的高手不多,如姑娘这般慧质兰心的更少,接怀王的事,让官兵去办,我不放心。所以,明着是他们接,实则,想让姑娘出手。”
杨琴心一愣,道:“我?为什么?”
燕铁木儿道:“此去江陵,上都如果要派人,一定是从西南、江南各派拉拢高手,你比蓝天、白云筝更为熟悉,因为你是汉人。”杨琴心道:“可我同六派的人比起来,实在相去甚远。”燕铁木儿道:“是他们离你很远,刺杀皇上,这么重大的事情你都能处理,我相信接怀王你也能。我向你承诺,如果怀王当上皇帝,一定满足姑娘三个要求,而且怀王仁厚,对汉人和蒙古人也一视同仁,你也算是为汉人做了千秋万代的好事。”
杨琴心有些迟疑的道:“只怕,只怕我……”燕铁木儿笑道:“上都皇宫如此复杂,你都能应对,我想区区一个南方武林,你一定能对付。”杨琴心点点头,问:“怀王会听我的话吗?他可是王爷。”
燕铁木儿道:“见了怀王你就知道了。我这里给你信物,他见后自会听话。”说完给了杨琴心一块令牌。杨琴心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完成这件事情。
燕铁木儿笑道:“姑娘放心,上都余孽所作之打算,老夫已经有所耳闻,这里是一份倒剌沙收买的武林中人名册,老夫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应对。”杨琴心心想:这燕铁木儿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有了名册,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这些六大派的人也不过说起来名头响而已,其实骨子里还是挺没用的。
她找到蓝天,蓝天知道她要前去,轻声道:“本来你不必进来的,现在,似乎真的出不去了。”她淡淡的说:“一定要杀了倒剌沙,让他不能再让武林自相残杀。”蓝天问:“为什么?武林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杨琴心轻声道:“我不想唐少名这样不该死的人死,这样,我这种不该伤心的人,就不会伤心。”蓝天点头道:“唐兄是个好人,他是不该死,武林中很多人都在这场杀戮中死去,只不过,这样的斗争,是永远不会结束的。”
杨琴心摇头道:“那我不管,只是现在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就必须得做。何况,我的人生根本找不到别的事情可做。小的时候总是想着一劳永逸,守着家人平安的过一生,现在才明白,最大的平安,只是自己具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世上没有一劳永逸,只有不断的去争取,去努力。活着,有时真的半点不由人。”
蓝天点头,忽然叹道:“你真的变了。”杨琴心没有说话,蓝天又道:“一路当心。”杨琴心道:“燕铁木儿是不会毫无准备的,所以,我都觉得不会有事。”
蓝天叹道:“是啊,他很厉害,可惜,他不是神。”
杨琴心感觉蓝天似乎有种淡淡的忧愁挂在眉间,她不明白蓝天在担心什么,或许是山庄里的人吧,很久没有回去了,不知他们现在如何,那是一群可怜的人,他们被抛弃,却又渴望生存。
白云筝远远的看着二人,看了良久,杨琴心才感觉到,回头笑道:“姐姐,你怎么不过来?”白云筝冷冷的道:“你们说得这么开心,我怕过来打扰了你们。”杨琴心笑道:“姐姐又在说笑了,是我打扰了你们吧,我先告辞。”她心里也纳闷怎么和白云筝相识越久,她就越是让人觉得不易接近呢?按说她们都是因为宫廷之争受到牵连,为何蓝天比白云筝要淡然得多呢?
白云筝看她去了,方才上前说:“我真是不明白,接怀王这样的大事,怎么让她去?”蓝天道:“你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事实上,没人能明白所有的事。”
白云筝道:“别的我不想管,只是你要明白,我们为何要同燕铁木儿在一起,失去和怀王联系的机会,我们就少了一份胜算。”蓝天道:“什么胜算?别想了,那无异于痴人说梦。”白云筝问:“既然如此,你还跟着干什么?”
蓝天道:“我都说了,有的事情,不是你能明白的,你没必要什么都明白。”
白云筝有些怒道:“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冒着掉命的危险,我陪着你在一起,你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蓝天道:“你总算是为了一个活人,杨琴心,却是为了一个死人。”白云筝问:“你是说我不如她?”
蓝天道:“不,你比她幸运,你可以随时离开,因为我有很多变数,可一个死人,你要为他做事,就找不到退出的理由了。”
白云筝冷哼一声,道:“我不管,我不会让这一切离开我的掌控,一定不会。”蓝天没有说话,白云筝一跺脚,道:“我会让你知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说完愤愤而去。
船缓缓行着,已经到了江南,已经入了秋天,虽然还有淡淡的暑气,但一切,已经让人感到倦怠和疲惫,望着船外的流水,杨琴心忽然想到古人的话来,“逝者如斯”,这个时候想起这样的话,自然免不了是一阵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