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疑之。
“很多蝗虫是人可以吃的营养丰富的食物”,
太傅皱眉。
看到太傅皱眉,牛弘肯定太傅怕吃蝗虫。一个恶作剧的想法油然而生,“夏天,让太监捉些蝗虫回来,让御膳房弄得香喷喷的,逼着太傅吃,肯定很好玩”。
牛弘接着说,把蝗虫凉干后磨成粉可是家禽家畜的超级饲料。可以使禽畜发疯似地长大,喂得贼肥贼肥的。
太傅疑之。
上天赐给大汉万里江山,为什么世人不会合理地安排,荆、扬、交州的人口这么少,大多数人挤在司隶和山东(汉时太行以东称为山东)呢?在北方干旱时,南方常常不是很严重。分散人口不仅可以为大汉创造一个繁华的南方,还可以减少北方干旱带来的粮食压力。
太傅作沉思状。
再说疫病,疫病是上天对世人的锤炼。上天赐给大地药物,本来世人可以轻松地战胜疫病。正是世人不明理,把医者当作贱业,才使疫病流行。
太傅惊异。
牛弘对太傅说:“太傅,请跟学生去看看学生做的机关,可以解释山崩和地动。”
牛弘领着太傅来到了后花园。看到那两小太监还守在模型旁,吩咐道:“去拿把浇花的水壶来,灌满水。”
“平时大山就象这样,很稳定。”牛弘向太傅解释道。
牛弘接过小太监递来的水壶,浇了些水,停下来说:“下雨量不大时大山还是稳定的”。
牛弘接着浇水,慢慢地出现了裂纹……滑移……崩塌。
“雨下得太多了就山崩了”,太傅接了这一句话,一脸的诧异(要是赵本山肯定会说:贡喜你,都学会抢答了)。
“对,所以说山崩不是天降灾异。”牛弘说。
接着牛弘把太傅带到旁边一个长方形水槽旁。有半槽水,表面结着冰。牛弘让两小太监用石块把一端逐步垫高。倾斜到一定的角度,冰面出现了裂纹,并发出了爆响声。
牛弘指着裂纹说:“这个地方发生了地动”。
太傅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牛弘,还不明白冰裂纹跟地动有什么关系。
牛弘接着说:大地原来是平的,上天为了给世人打造一个好的生存环境,需要把一些地方抬高,慢慢造就山川河流。在抬高的过程中,有些地方的地面或地下就会产生裂纹,在产生裂纹的瞬间,就会产生地动,就象刚才冰面产生裂纹一样。
太傅象突然明白了一样,很是兴奋。
“如果大地是平的”,牛弘加重语气说,“河里的水长期不流动就会变臭,遇上下雨,水就根本没法排出去,人或为鱼鳖!”
有地动,就说明上天认为大地还不合理,还在慢慢地打造。怎么能把上天的恩赐说成是天降灾异呢?
到这个程度,太傅完全被牛弘绕进去了,脑子都木了。
牛弘接着说,那些在地动中心被震死震伤的人不是恶人,他们运气不好,他们是很无辜的。
牛弘最后总结说,那些认为天降灾异的学说是不明事理。既然天子是天的儿子,父亲难道会不爱自己的儿子,降下灾祸来惩罚他呢?
太傅一张老脸胀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陛下天纵奇才,老……老朽惶恐。”
小刘江觉得太傅的样子有点滑稽,竟笑出声来。牛弘赶紧用目光止住了他,免得太傅尴尬。
看到太傅离开后花园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牛弘感到一丝不忍。毕竟自己这一番说道,打击了这个儒学者一生信仰并引以自豪的东西。但为了帝国的将来,牛弘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小刘江现在成了牛弘的铁杆粉丝,他对牛弘的崇敬就象那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张让现在对这个精灵古怪的小皇帝越来越看不透了。平时他是很怕太傅的。现在看到太傅被小皇帝吃憋,心里也有点偷着乐。伺侯时也更加小心翼翼了,生怕小皇帝不高兴了,在自己身上来一下,可是会出大洋相的。
这件事很快传到太后那里。太后这几天还在为太傅跟自己憋劲辞爵的事生气,想到自己的干儿子为自己出了一口气,心里也是挺舒坦的。更重要的是,得知小皇帝沉醉于学术机关之类的东西,就更放心大胆地编织自己的权力网了。
当天牛弘去跟太后请安时,太后窦妙竟笑个不停。还说:“皇儿真聪明,竟把太傅辨得哑口无言。”
次日上午,太傅生病的消息传进宫来。牛弘想,坏了,要是老太傅一病不起,损失可就太大了。赶紧叫上太医,前往陈府探病。张让引路,一队羽林护卫。
到了陈府,牛弘把张让和羽林留在门口,带着太医直奔太傅卧室。太傅看到牛弘来了,嘴里说着:“陛下皇恩浩荡,老朽愧不敢当”,竟要起身向牛弘行礼。被牛弘拦下了。
太医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病来,说了个偶感风寒,让陈家家仆跟着太医到皇宫拿药去了。牛弘明白了,太傅这是心病。
当卧室里剩下两人时,太傅陈蕃竟有点不知所措。他还沉浸在昨天的打击中,天子讲的那些太匪夷所思了,又句句在理。
“太傅好点了吧?”牛弘需要与太傅沟通,他可不想这样僵持下去。
“人老了,不中用了。”太傅心不在焉地答道。
“太傅老当益壮,不会被小病击倒的”,牛弘道。
“太傅能不能给学生讲讲白虎观会议。”牛弘要把太傅的思想从精神晃忽中拉回来。
“那是建初八年,孝章皇帝召集……”太傅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其间,牛弘适时插话。在谈到诸如“繁文缛节”等儒学的弊端时两人有了同共语言。
“天道长盛,在于变;天进,道亦必进。”牛弘适时抛出了自己的想法。一方面没有否定古代圣贤的地位,同时也说了文化应适应时代变化的必要性。这个观点太傅居然能接受,看样子太傅也不是死抱教条的腐儒。
于是,牛弘对太傅说,先全方位地争辨儒家学说,再在太学和帝国各个学派中讨论,在时机成熟时,把帝国各个学派的代表请到洛阳来,按“白虎观会议”的模式开个会,统一观点,打造一部全新的儒家经典。
听着牛弘微微道来,太傅越听越精神,最后竟坐了起来。师生俩相对哈哈大笑。
“太傅对时政怎么看?”牛弘觉得,在太傅府中,没人监视,可以谈点敏感的话题。
太傅认为,目前大汉帝国的乱源在宦官势力。宦官只是皇宫的近侍之人,不应该参与政事。只要扫除了宦官势力,天下士子无不归心,就可以打造出一个政治清明,天下大平,国家强盛的大汉帝国。
牛弘说道:“只要皇权稳固,扫除宦官尤如举掸扬灰。扫除宦后,大将军会怎么样?”
一听这话,太傅觉得一阵寒意直冲头顶。梁冀专权所干的坏事历历在目,巧取豪夺,鱼肉百官,残害君父,罄竹难书。太傅竟盯着牛弘看了几分钟,叹了口气轻声说:
“陛下身系天下安危,请慎言。”
“学生省得”,牛弘知道,太傅已经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但还是要关照这个老臣一声,“太傅更要保重。待天下清平,要是没有太傅的辅佐,将是学生天大的憾事。”
一席话,竟说得太傅老泪纵横。从此以后,太傅就成了死心塌地的帝党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