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却咋办呢?流转,上面不是说了吗?为什么就不能流转呢?最简便的方式就是由村集体作保“甲转给已,丙转给丁”,象村里人从村里承包一样,尽管承包费低些,毕竟还有一些收入。当时,自村里承包土地是要交承包费的,而且明显要高于转包给别人的价,算明白了账的人便想不通,要求退包给集体。老蔫儿便反复地给他们讲合同的严肃性,讲着讲着,便自觉矛盾至无法讲下去的程度,牙一咬,就答应可以退包。当时,这在别的村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此多的土地让集体包给谁呢?这是一个普遍的难题。老蔫儿就不怕,低价发包。应该说,我们村后来土地集中于少数人的矛盾便源于此。
但在当时,由于老蔫儿成功地解决了土地撂荒问题又受到了乡政府的重视。洋洋自得之余,邻村因受到我们村的冲击而矛盾重重,同行们便怨恨老蔫儿,当着乡领导的面儿,就追问“村里少收入的钱咋办”,老蔫儿反问,怎么会少收了呢?再问,已是笑而不答。
老蔫儿自有老蔫儿的打算,每家每户几乎都有外出打工的人,待年底钱自外面打到村里的账上,村里先扣除各家各户的提留款和承包费,这样不用费多大的劲,款就收齐了。总的算起来,比原来承包费高的时候因为拖欠或者存有故意不交的户反而还要多。待邻村的同行意识到这一点儿时,只能反复地感叹,自己不如老蔫儿多矣。
兄弟们或许要问,打工的钱为什么非要打到集体的账上?这里面有个故事,而且发生在阿龙那位鬼精灵的五叔身上。事情当然得从这位我们村第一个敢于外出打工的汉子刚开始出去说起,恰如俗话常说的那样,“在家千日好,在外一日难”,辛辛苦苦地干了一年,算起来也有二万元的收入。幸喜那个时候的老板因为生意还算好做,到了年终一并便把工资算给了他,加上到银行取回来的平日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那部分,二万元单是百元大钞也是厚厚的两捆。掂量着这些钱,打小因为兄弟们多从未见过这么多钱的他,不由得暗暗喜不自胜。正独自乐着,突然看到刚从银行出来的那位老太太自兜里掉出了两捆象他手里一模一样的钱。善良的天性让他忙蹲下身来把钱捡起来,便只顾忙着去喊健步如飞的老太太,不料有人从后面冲上来抢了他的钱,那动作那速度……待他清醒过来,手里便只剩下了刚捡起的两捆钱,定睛看去,这哪里是钱?分明就是两张真钱夹着的一沓废纸条。老太太居然是托儿,这让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那阵子,他常听人说一些类似的骗局,起先还总是不信,居然当真落到了自己身上,自是懊恼万分,要不是作假的二百元钱,他连家也回不了。自此,原本温顺的他性情大变,但这并不能否认他是一个有心的人,凡是到手的钱必要首先存入银行,而后通过银行把钱打到村里的账户上,回家后从村里支。如此当然安全多了,一直持续到他老板因欣赏他的才干而把他招为养老女婿。
关于他招养老女婿的事儿,另有一说,说并非老板欣赏他的才干,而是因为正值他性情大变的时候把握不住自己而强奸了老板的女儿,这位老板的女儿赶巧有受虐欲,不仅不怪他,反而非他不嫁,老板无法才把女儿嫁给了他。鉴于此,村里的年轻人便充分发挥想象力推断,漂亮的女人都有受虐欲,总幻想着某一天自己也能碰上此等好事。云云。关于这些传言,我宁肯相信前者,后者多是嫉妒者的捏造,因为据村里见过他媳妇的人说,他媳妇确貌美如仙,既有此等美女相伴,又有不劳而得的财富,难免人要产生嫉妒。恐怕这也是人们乐意跟他去打工的另一个只要原因。且不多?嗦这些碎话,单说这些后来的打工者由于有了这么一位类似于英雄的人带领,自是少走了不少弯路。一年下来,除去吃喝,怎么也有个五六千元的积蓄,虽不说多,却是纯的,而且都是白花花的现银,况且打工这营生不需要投资,也没有多少风险。前车之鉴,往家带钱的方式自然都通过村里帐户寄。刚才已经提过,这种方式给刘老蔫儿的工作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至后来因为需要扣欠款,款便常有不能按时提回来的事儿发生,人们便开始想,刘老蔫儿的招儿是个好招,却难保他就没有私心。于是,老蔫儿刚拢起来的人气便又散了不少。
老天不能总随人愿,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再说这些后来的打工者,先是齐聚到阿龙他叔的公司唯阿龙他叔是从。阿龙他叔的公司,不,准确地讲,应该是他老丈人的公司,是个建筑公司,活倒是不少,只是居无定所。刚开始,出于对阿龙他叔的感激,也为了给我们村里人争口气,大家便当成自己的活累死累活地干,老板也算仗义,从不拖欠工资。所以,总的来看,大家还算舒心。
一年后,待新鲜感已过,渐渐地就发现,原来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老板闺女供自己去碰运气,即使有,她们也都是高傲无比,根本轮不上他们的份儿,反复地掂量自己,更不敢象阿龙他叔那样霸王硬上弓。而且显然地这养老女婿也不都是那么好做的,不见阿龙他叔经常要受那个小女人的气吗?这有钱人家的女人,究竟与众不同,心气儿好的时候,柔情似水,攒足了劲儿地伺候你,而一旦发了威,那也不是闹着玩的,不要说夫妻吵架专往脸上挠,单是一句赶狗一样的“滚”,就不是爷们儿所能接受的。象阿龙他叔这种英俊潇洒头脑又灵活的男人,搁在我们村,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请到家里,又有哪个女人会不亲亲宝贝亮亮哥哥地疼个不休?可在城里,仅那一个冬天,这位乘龙快婿就有七八次在深更半夜穿着单衣单裤去挤工友们的工棚。在这种除了干活之外再无所事事的场合,消息是很难被封锁的,更何况这消息原本就是为了阿龙他叔的自尊根本用不着封锁,而且需要大张旗鼓的宣传。因此,他们很快就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当然不是阿龙他叔说的,起因还是因为大伙,或者也有他们为阿龙他叔鸣不平的成分。
――最初,老丈人见女婿招来百十号干活卖力的工人,打心眼里喜欢,直夸女婿能干。可待了解到这些人都是女婿的乡党,便起了疑心,恰逢此时工地总少东西,便怀疑是女婿搞的鬼,却又不便说,便跟闺女说了。女人是个绣花枕头,好看却没多少心计,而且是个爆竹性子,一点即着。最不该的是女人不该安排男人夜里去监视他的乡党们,在我们村,这是一种性质相当严重的蔑视。男人自是不肯,便闹翻了,而且越闹越凶,便出现了刚才提到的情景。
漂亮的但无心计的女人常常会发骚,而且会把给男人戴绿帽子作为对男人的惩罚。终有一天,阿龙他叔象是发现了什么,却又苦于找不到证据,话又说回来了,人在屋檐下,即使找到了证据又能咋样?这有钱的女人若是心野了,往往比男人更可怕。人家正愁抓不着你的把柄呢,你还要往枪口上撞?这真是个不简单的男人,窝着一肚子火,居然还能忍气吞声!人是需要有一点儿幻想的,一旦幻想破灭,便容易出现急剧的变化。绵绵的冬夜里,想想这些,再想想家里的热炕头,既然同是赚钱,同样地不易,便觉太过不值。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很快就出现了分化。
分化共有三拨:一拨瞅准了机会自动出去另谋生路,据说这拨人当中现在已有不少人开始自己揽工程承包项目。另一拨则多是阿龙他叔的近亲,据说仍在苦熬,尽管女人已多次提出要离婚,但因为阿龙他叔坚决不同意,婚也无法离成。我猜想,恐怕家产问题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项。作为对男人的报复,女人坚决不肯要孩子,生活也愈加糜烂了。事实上,最先出问题的便是这拨人,近日又听说,他们已有十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原因是阿龙他叔的老丈人的公司因为质量问题吃了官司,而且还很严重,据说要抓人,老丈人便求阿龙他叔去顶替,阿龙他叔死活不肯。还听说,公司其实并不缺发工资的钱,只是他老丈人不肯给,意图将跟随阿龙他叔的人逼走,而阿龙他叔宁肯自己掏钱管饭也不让大伙儿离开,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强大靠山。至于官司的事儿,他老丈人自能摆平,据说已搭理得差不多了。后来,他老丈人又陷入了“甲方拖欠乙方,乙方又拖欠工人工资”的怪圈,最终还是阿龙他叔帮着解了围,关系开始有所缓和。但这已与主题无关,暂不去说。第三拨是多数,干脆直接回家去“老婆孩子热炕头”,而且长舒了一口气,因为菜果的价格终于走出了低谷期,农村照样能够赚钱,他们在用最质朴的感情期盼未来。
这便是我回家搞反季节大棚的背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