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当年还是一个普通学生的余雷来说,《孙子兵法》这本兵家最有指导意义的书籍,曾经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读物罢了。他肯定无法向古之名将那样胸藏兵书十万卷,三韬六略沾手便来;不过,“攻其所不守”这句话,他却是牢记于心了。
帕西利亚人、哥斯克人、帕拉斯人、奥鲁撒人,这些代表两个世界,为了两种信仰在角逐的双方都在等候着天平上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在等待着,大地北方的草原之王和他麾下的十几万铁骑。不过,余雷却知道:即使是最后的稻草,但却永远只是稻草。在世界大国的战争博弈中,仅仅只立国不过四年有余的萨兰多,终究只能成为配角。那么,为了让国家获得战后最大的利益,只能将不可能化为可能,将配角变成主角。
而余雷的做法,便是率领十万萨兰多骑兵主力,通过草原的西北边境穿过叹息荒原,在兽人们的领土上和兽人盟军会师,然后再南下,出现在铁十字王国守备薄弱的北方。
立时不过三个月,萨兰多骑兵在大地的北方完成了行程超过五千公里的半月形回环。最先暴露在萨兰多人兵锋之下的,便是位于哥斯克平原北方,联合王国最大的木材和渔业基地以及第二大农业基地汉诺沙行省。
汉诺沙湖,被誉为铁十字王冠上的珍珠,同时也是欧罗尼大陆面积第二大的淡水湖,一年四季都是碧波凛凛,娴静如画;这在气候略显严寒的铁十字王国,尤其显得可贵。数百年来,受到湖水灌溉的东部原始森林和南部万顷良田,以及生活在湖中种类丰富,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产品,不知道养活了多少联合王国的黎民百姓;而汉诺撒行省也因此而得名。
也因为这里特殊的地理和经济意义,汉诺撒的世袭领主也自然和其它的不太一样。
普法尔斯,这便是汉诺撒世袭领主的姓。在联合王国,这个姓氏代表着拥有尽次于皇室的权势和力量――在十二选帝公中排名第一,被称为“名门中名门”的汉诺撒大公。
当代的汉诺撒大公罗伊德三世今年五十三岁,作为一个手握大权的贵胄来说,五十出头的年纪也只不过是政治生命的壮年;但是,对于这位当代的汉诺撒大公来说,听戏、打猎、舞会以及渔色,是比繁琐的政务军务重要得多的头等大事。
坚毅的脸颊仿佛大理石雕像般平滑,蓝灰色的瞳孔闪烁着中年男子特有的成熟气息,但又带着几分放荡不羁的潇洒;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常年习武打猎的身体依然拥有不属于年轻人的健壮。总的来说,汉诺撒的领主是一位典型的哥斯克贵族美男子。虽然超过了五十岁,但公爵大人拥有的情妇依然可以用“打”来计算。从这一点来说,年纪还不到罗伊德三世一半的萨兰多王,生活中的调剂实在太过于黯淡无光了。
不过,无论罗伊德大公怎么讨美女们喜欢,无论猎过多少只熊和狼,他也不可能读过孙子兵法;没有上过战场,人生绝大部分时间用来享受家族和姓氏带来的荣华富贵的他,也不可能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于是,当管家把“北方出现敌踪”的问题报告给正在参加舞会的领主大人的时候,公爵大人只是冷淡地回应了道:“哦?是不是北边那群野兽又在作乱了。交给奥维尔斯将军处理吧。”
说完,他又再一次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舞会中的盛装美女的身上。
三天之后,汉诺撒湖畔出现了自联合王国立国以来的第一支敌国军队,随之而来的还有奥利维尔斯军团全军覆没的消息。直到这个时候,罗伊德大公才真正明白:入侵的不是一群小小的野兽,而是数以万计的庞大敌军。
接到这个消息的大公殿下整整沉默了三分钟,魂魄这才从呆滞和惊惧的空间中挣扎了出来。他的视线在部下和家臣们的脸上游移着,最终停留在了自己的儿子脸上。
罗伊德三世总共有三个儿子。长子艾萨克三十岁,以近卫军千夫长的身份成为铁十字王鲁道夫的副官,参加了圣战,目前身在千里之外的奥鲁撒;次子亚力克斯二十六岁,担任宫廷的机要书记官,相当于公王的首席秘书,同样随军出征;么子路易仅有十九岁,刚刚从王立骑士学院毕业,还没有在政府和军队中担任公职,所以陪在了父亲身边。
不过,如果真要论起对政务军事的才能和对国家领土的责任心,包括不到二十岁的路易以外,大公的三个儿子都比父亲要强许多。
“除了兽人以外,还有什么人?”路易皱着眉头,向一个单膝跪在地上的骑士询问道。
这名骑士满脸都是疲惫和颓唐的神色,银色的铠甲上沾满了尘土和血污,还有好几处裂口;他的左腿,右臂,肩膀上都有伤口,包扎的绷带上的渗出了的触目惊心猩红。在场的人都可以认得出,那是奥利维尔斯军团的一名骑士。
“他们人很多……都骑着马,用法螺和号角来指挥,用着奇怪的单刃剑……”惊魂未定的骑士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路易好不容易才从对方的话中整理出清晰的含义来。
“也就是说,你连对方有多少人都没弄清楚吗?”
“没……没有……”骑士羞愧地垂下了脑袋。
“啊哈?”路易年轻的脸上浮起了讥讽和轻蔑的冷笑,“你难道想告诉我,联合王国整整一个军团,将近四万的正规军,还没弄明白敌人是谁,就全军覆没了?”
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半大孩子奚落,终究不是人人都接受得了的,骑士抬起了头,声音大了几分,也显得有条理了许多:“阁下,您可以侮辱我,但您不能侮辱奥利维尔军团!如果是堂堂正正地作战,我们不会输给任何人!可是,敌军是在我们休息的时候突然发动的夜袭啊……四面八方都是火箭,还有那些巨大的火球,燃起的地狱火,根本无法扑灭。多少联合王国最优秀的骑士,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着甲上马,就被活活烧死在帐篷里面了……就连军团长大人也被突然飞来的冷箭夺取了生命!他是帝国的黄金十字骑士啊!曾经打倒了多少帝国的敌人,可是,却连敌人的面也没见到……”
说到这里,幸存的骑士已经开始哽咽了起来。在场的隶属于普法尔斯家族的骑士们也露出了同情和怜悯的表情。
“骑马?箭?灭不掉的火?”年轻的路易歪着头,突然想起了年长自己几岁的好友,巴伐利亚大公斯特凡的话。头脑灵活的年轻人立即捕捉到了一个可能性,顿时,他为自己的想象而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卫兵用近乎于连滚带爬的形象冲进了大厅。
“殿下,小主人,敌军,敌军出现在城外了!”
汉诺撒的首府哈诺撒堡倚湖而建,除了紧靠湖畔的东城以外,三面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虽然交通便利,繁华丰裕,但从军事角度上来说,却是典型的易攻难守的态势。于是,当超过十万的骑兵和兽人远远地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和儿子一起走上城头的罗伊德大公开始颤抖了起来,俊朗并且看似坚毅的脸血色尽退。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萨兰多人!东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路易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罗伊德大公怔了好久,好不容易才从大脑的某一条沟壑中挖掘出了这个名词。
“萨兰多?就是那个几年前拒绝了选帝公爵位的民族?”
“说起来,”路易的脸上多了几分促狭,“父亲当年还大力反对这件事呢。”
“这是当然的!神圣的选帝公爵位,关系到整个联合王国的光荣传统和王室传承,怎么能随意赐给他人!而我又怎么能够忍受和一个不知廉耻的蛮族首领并列!”罗伊德大声地反驳道,满脸都是道貌岸然,不过后面一句话也暴露了他真实的意图。话音刚落,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顿时便如同一个被扎破的气球般萎靡了下去。
“可是,为什么这些萨兰多人会在这里出现呢?草原是在我国东方吧?况且,他们现在不是应该在奥卢撒和联军主力作战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凭城里的这样一点兵力,绝对不是城外敌人的对手。”路易一边摇着头,一边拿起了一个装饰华丽的黄金圆筒。
这是水晶之城的魔法师们用魔法制造出来的工具,价值连城。圆筒的两面都装着蕴含魔力的水晶镜。只要透过镜子,便可以清晰看到遥远地方的场景。
路易便用这个水晶镜扫视起远处的敌人;过了一会,他仿佛注意到了什么,透过水晶镜的视线滞留在了一个地方。半分钟后,他发出了接近于惨叫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几乎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罗伊德公爵急忙问道。
路易表情僵硬,一言不发地将水晶镜递到了父亲的手里。
顺着儿子的指示方向,罗伊德大公在敌军人群的正前方,看到这样一个骑影。
黑发黑瞳,拥有黄玉色皮肤的骑士裹在金色的鳞甲中;绣着龙纹的玄色披风随风飘舞;胯下是骨骼骏雅,毛色乌黑的高大战马。
“萨兰多草原的‘黑色梦魇’?!”
刚刚被自己称为“蛮族首领”的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但罗伊德大公头脑却顿时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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