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异世界―双月下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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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镇的名字叫做金斯敦,离乌特尔大叔的农场约十五公里。在整个北美,叫这种名字的城镇几乎随处可见,而这座金斯敦也和其它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唯一有一点不太一样的,就是这里有一座规模在北美中部也数一数二的猎人专卖店。

    顾名思义,猎人专卖店就是专门贩卖各种各样的猎人用品。从旅行帐篷到行军锅,从各式各样的猎刀和军刺,从三十磅的初学者练习用弓到一百二十磅的重型弩应有尽有。如果换成冷兵器时代,这些在现代只能用作娱乐和休闲的工具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强大军事帝国最精锐军队的装备。

    北美人喜欢打猎,而这种商店就是专门为猎人提供的。当然,要去这种特殊的商店消费需要政府颁发的猎人执照。

    乌特尔大叔交代给余雷的任务就是去采购下个月打猎的装备,顺便去接柯盈云。在大叔看来,余雷应该会为这个惊喜而对他感激涕零。不过,当事人的想法到底如何的就属于无法考证的范畴了。

    现在,采购完毕的余雷和柯盈云正骑着基因工程下的骏马走在回家的路上。

    乌特尔大叔要求的装备足足有七八十公斤重。余雷将它们卷成了一个巨大的背囊沉甸甸地压在了马鞍后面,虽然如此,他却没有感觉到胯下的雷影在奔跑中有任何的不自然。

    “不愧是高科技的产物啊!”即使再挑剔的相马专家,大概也只剩下赞叹的份了。

    相对于背着几十公斤重物和一个一米八一壮汉的乌雷来说,仅仅驮着一个四十五公斤上下少女的白云应该会轻松了很多。不过,这样一个身材盈弱的少女骑在近两米高的骏马上,总给人一种不协调感。想到这里,余雷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怪异的笑容;这个笑容也仅仅停留了一秒钟。

    “你在笑什么啊?”柯盈云仿佛长了一对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间谍卫星,这瞬间的诡笑却丝毫没有逃脱它们的追踪。

    “没,没什么?”余雷赶紧手忙脚乱地敷衍着;这位柯姑奶奶是他绝对得罪不起的人物。

    望着余雷慌乱的样子,柯盈云“扑哧”一声。那美若天仙的笑容宛若冬去春来,百花盛开;不过在余雷眼中,大概和百鬼夜行差不多。

    “我骑马的样子就那么奇怪吗?别忘了,以前在蒙古老家的时候,赛马你从来没有赢过我一次。” 柯盈云昂起了头,仿佛一位高贵的女王;那挺拔的身材中顿时透出一种英姿飒爽的巾帼之风。

    和柯盈云赛马的经历,是余雷一辈子最大的痛。他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那分明是你威胁我?”

    “哦,你说说看,我那里威胁你了?”

    “是你说的,如果我故意输给你,你就不把我逃课上网吧的事情告诉我妈……”

    “请注意,我当时可没有这么说,”柯盈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余雷滔滔不绝的控诉,“我是说:‘如果被阿姨知道你逃课出去打电脑。那她会怎么生气呢?’请问我当时哪里威胁了你半句?我的余雷大人?”

    听着那一字一顿的转述,在配上特意装出来的认真表情,余雷在瞬间到达了暴走的边缘。不过,非常幸运的,余雷在冷静度0.01%,暴走度99.9%的时候忍住了:“忍耐,一定要忍耐!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嘛!我将来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和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

    “况且,”柯盈云自顾自地说着,“我最后还是告诉阿姨了,双方的交易没有成立;这怎么能算是威胁呢?”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卑鄙还那么理直气壮。”余雷没好气地说。

    “不理直气壮难道还心虚冒冷汗不成?”

    余雷再一次明白:在嘴上自己是无论如何没有胜算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她。想到这里,余雷“哼”的一声,将头扭到了另外一边。

    “哎呀?生气了?这么容易就生气了?真可爱。”柯盈云笑吟吟地将头凑了过来,“不要那么孩子气嘛,来,乖,笑一个。”

    “她把我当小狗逗吗?”哭笑不得的余雷依然面无表情,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要不就这样吧,”柯盈云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我们再赛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就给你赔礼道歉,以后再也不逗你了!”

    “如果我输了呢?”余雷终于来了兴趣。

    “等圣诞节你要陪我去洛城shopping!”

    “没问题!”余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怎么个赛法,你说吧!”

    “从这里起跑,谁先到达乌特尔大叔的农场谁算赢。比赛中不准妨碍对手!可以吗?”

    看到余雷点头,柯盈云突然露出了奸计得逞的表情;她右脚跟轻轻地一磕马腹,双手狠狠地甩动了缰绳。云霞立刻撒开四蹄,飞奔开去。不愧是基因工程下的产物,白云在瞬间就将自己的速度调整到了最佳。余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抛开了十几米。

    “已经开始了,笨蛋!”夹杂着笑声的挑衅是从前方飘了过来。

    “卑鄙!”发现自己再次被愚弄了的余雷大声咒骂着,同时也不甘示弱地驱动雷影,奋力追去。

    于是,本来应该是一对的骏马就在公路边上的草地上赛跑起来。在双方主人的争强好胜之下不断地鞭策之下,它们仿佛化做了一黑一白两道旋风在草原上疯狂的掠过,那如同钢铁铸造的马蹄卷起了无数泥土和草屑在它们身后飞舞。

    很快的,两位骑士便超过了公路上一辆慢吞吞行驶着的重型运货卡车,闷雷般的马蹄声顿时引起了司机的注意。

    驾驶时明显心不在焉的司机吹了一个响亮口哨,拉开了车窗,大声喊道:“嘿!伙计!加油!快跑!超过那个妞!”

    很快的,司机起哄的表情突然地凝固在了脸上;他狠狠地擦了擦眼睛,然后尽力着将它们瞪大。因为,这位货车司机看到他这辈子从没有见过的景象。

    一团怪异的浓雾突然在空中腾起,正好出现在两位骑手的前方,但只顾着驾驭骏马的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很快便一前一后地冲进了浓雾之中。那团浓雾不断起伏着,扩散,变化着自己的形状,很快也消散在空气当中;但那两位骑士,却再也没有出现。

    余雷和柯盈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此时此刻,两位年轻的骑手并不知道他们的生活和未来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地变化;现在,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奔跑,不断地奔跑,直到对方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为止。

    十分钟后,细心的柯盈云终于发现了一丝的不对劲。她双腿夹住马腹,吃力地停下了跑得兴高采烈的云霞。云霞不客气地打了一个响鼻,前腿蹬踏了一下地面,明显有些意犹未尽。

    雷影乘着这个机会超了过去,余雷顺便得意地说:“怎么?跑不动了,那我可先走一步了!”

    “小雷,别闹了!”柯盈云着急地喊道,“有点不对劲!”

    二十年来朝夕相处养成的默契让余雷很快听出柯盈云声音中的不安,这绝不会是装出来的;于是,他停止了奔跑,小跑步地跑了回来。

    “怎么了?”

    “你不觉得周围的环境有点怪吗?”

    “怪?”余雷开始环顾起四周的环境。

    那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丰满的青草沉沉叠叠地铺展到了地平线之外;太阳的轮廓,只是在那天地相交的线上留下了一道金黄色的痕迹;偶尔突起的几个小山包被落日的余辉抹上了一丝黄昏的黯淡。

    草原仍然是草原,但是余雷可以肯定,这里是他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至少,他没法看见那条横贯北美大陆的公路。

    余雷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无奈地摸了摸后脑勺,苦笑道:“真伤脑筋啊!我们居然迷路了!”

    一秒钟后,他的笑容僵硬了。一群健壮高大的野牛,在他前方一百米的位置悠闲地啃着草地。那头最强壮的野牛已经发现了这两人两马组成的不速之客,他用警觉的目光打量了余雷一下,晃了晃硕大的脑袋,低头继续享受起自己的晚餐起来。

    被一头牛彻底的无视的余雷顿时七窍生烟。如果换在平时,尊严遭到了如此的践踏的他一定会让那头畜生付出惨重的代价,但此时的他却没有类似的闲情逸致。他转过了头,从柯盈云眼中看到由不安,焦急甚至于是恐惧所组成的复杂成分。余雷并没有傻到去问“你怕什么”之类的白痴问题,此时此刻,他的心也已经缓缓地悬了起来。

    靠近城镇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群的野牛!

    “也许,也许这些是从哪个野生动物园里面跑出来的呢?”余雷强颜欢笑地自欺欺人,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身边的女孩,还是自己。

    突然,柯盈云的瞳孔猛然放大一圈,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微微颤颤地伸出了白皙修长的手指,迟疑不绝的颤抖着,但最终还是指向了天空。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无数的星辰不知何时洒满了整片漆黑如墨的夜空;两个巨大的圆轮在星辰的环绕中,释放着淡淡的幽光;一轮是圣洁的银白色,一轮却是妖异的血红色。两种蕴涵着完全不同气质的月轮在繁星点缀之中,仿佛在遥相呼应,又仿佛在争相斗艳。虽然是满月,可是天空却仍然有几丝淡薄的云彩;那银白和血红的色彩,穿过云雾的薄纱,在草原上洒下了班驳的月影。

    那壮丽和诡异的画卷,应该可以引发所有文人墨客的诗性和豪情,但却让两人的心不断向着绝望沉沦。

    天空竟然有两个月亮!

    “小雷……”柯盈云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别怕,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余雷尽力地安慰着梨花带雨的女孩。他突然发现:脆弱的柯盈云竟然让自己心中有了一种受到煎熬的感觉;况且,此时的他,也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才能勉强忘掉,那从骨髓深处透出的战栗和恐惧。

    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无尽的未知。

    因为恐惧,余雷反而冷静了下来,开始仔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良久,他作出了这样的结论:这片草原看不到一点文明的迹象。至于地球上为什么还拥有这样未经开垦的处女地,余雷目前不知道,现在也没心思知道。望着正在使劲擦着眼泪的柯盈云,他的心头第一次升起一种感觉,让自己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而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儿子,我告诉你,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责任,就是保护女人!”

    当时余雷并不明白父亲话的意思,而现在,他完全明白了。那种感觉,大概就是所谓的责任感吧。

    “他奶奶的!”余雷发了恨似的捏紧了拳头,“我余雷当年好歹也是C市二 十一所中学的总老大,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就是两个破月亮吗?谁怕谁啊!”

    激动中的余雷撞到了身后某个硬物,经过一秒钟的回忆之后,他的心里马上升起了一阵狂喜,仿佛溺水的落难者碰到了一块木头。那是乌特尔大叔要他购买的猎人装备,而这些装备,至少能很大程度地增加两人生存的几率。

    “盈云!帮我一个忙,我们清点一下,身上到底还有些什么东西。”余雷大声说道。

    柯盈云微微一愣,然后使劲地点了点头。

    一柄75厘米长的开山猎刀、一杆50厘米长的刺刀、两柄30厘米的短刀,两张85磅拉力的复合角弓、一张120磅的重型单人弩、两筒120支装的羽箭、一筒150枚装的弩弹,一顶旅行帐篷、一个行军锅,外加柯盈云旅行包里的换洗衣服N件、可口可乐一听、mp3一部、中号流氓兔一个,另外还要加上余雷裤兜里的zippo打火机和半包的万宝路香烟,这就是两人目前的全部家当。当然,两个钱包和里面的信用卡、储蓄卡若干张已经完全成了垃圾。

    乌特尔大叔是蒙古族,偏爱使用弓煎打猎,因为他认为那比较潇洒,况且,比起猎枪来,弓箭更能训练人的眼力和体魄。余雷曾经完全地赞成大叔的观点,不过现在,他却不由得抱怨起来:

    “如果能给我一把雷鸣顿猎枪,我们活下去的信心,那是相当高了……”

    一团篝火在寂静的草原上划出了一片明亮的空间;两只处理干净了的野鸡被架在火焰上翻烤着,雪白的鸡肉此时已经变成了可口的金黄色,诱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不断地吊着人的胃口。

    野鸡是余雷打来的,处理和烧烤则是两人共同完成的,好在小时候在草原的生活精力,使他们都有了打猎和野外生存的经验,所以这些工作并不是很困难。

    “多学点东西一定会有用处。老爸这句话简直就是至理名言!恩,将来我一定要把这句话教给我儿子……”余雷一边嘟噜着,一边取下最大的那只烤鸡,撕下鸡腿,递到了柯盈云面前。

    “盈云,快吃吧。”

    柯盈云默默地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地埋在膝盖上,肩膀不断地抽动着。

    “盈云……”余雷能够明白女孩的心情,可是他却找不到什么办法来安慰她。

    半晌,柯盈云缓缓地抬起了头。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迹。

    “小雷,你说我们现在在哪里?”

    余雷沉默了。他刚才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是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柯盈云。

    “我觉得,我们现在根本就在外星球!”柯盈云的话,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在余雷耳边炸响,因为这正是他心里的想法。

    余雷急道:“盈云,你别胡思乱想!我们刚才还在地球上,怎么可能就会到了另外一个星球。”

    “我才没有胡思乱想,我再糊涂也知道:地球上没有哪个地方能看到两个月亮!”柯盈云凄然一笑,“你还记得刚才那阵雾吗?也许,那阵雾就是连接两个空间的通道呢。”

    “雾?这未免也太离奇了吧?”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个世界上,人类没有发现的东西多了。在二战时期,德国战场上也出现了一阵奇怪的大雾,一队英国士兵走入大雾,却再也没有回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遇到了和那队英国士兵同样的遭遇了吧?”

    柯盈云没有开口,不过沉默已经表示了她肯定的回答。

    余雷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坐到了柯盈云身边,用自己平生最温柔的语气说道:“盈云,其实刚才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现在,我也基本上确定了!好在这个星球,除了多了一个月亮,似乎和地球也没多少区别。至少,我们不用担心没有氧气被憋死,没有水渴死,或者被饿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柯盈云的声音显得很低沉,不过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消沉和颓废。

    “我想:既然这个星球跟地球如此地类似,那应该也有和人类相似的智慧生物,我们至少先找到他们,然后走一步算一步吧……”

    看着仍然沉默地柯盈云,余雷突然爽朗地笑了,他拍了拍柯盈云的肩膀,笑着说:“放心吧,天踏下来有我顶着呢!即使遇到再坏的结果,我们也绝对会活下去的!”

    柯盈云愣愣的看着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的余雷,咬了咬牙,她一把抢过余雷手中的鸡腿,大口大口地嘶咬了起来。

    “你说地对,”柯盈云一边大吃一边大声地回答:“我们绝对会活下去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绝对不会让你为我担心了!”

    “坚强的女孩!”余雷露出了笑容,为柯盈云的坚强钦佩和欣慰,但他随后又摇了摇头,“不对,她可是个女魔头;魔鬼的神经,从来都是很粗的!”

    对于解开了心结的两人来说,来到异世界的第一顿晚餐应该是在迷茫但是却充满希望的气氛中进行的。大概是这样的……

    也许上帝非要给这两位多灾多难的男女更多的考验吧。在两只烤鸡几乎被消灭了一半的时候,两人身后的雷影和云霞突然不安地躁动起来。

    “你们怎么了?”余雷急切地问道,一边尽力地想让他们平静下来。

    “小雷……”柯盈云指着余雷的背后,脸上露出了今天出现得最多的表情――目瞪口呆外加心惊胆战。

    余雷回头看去,然后在三秒钟之后,他发出了本年度最无奈的哀叹:“21世纪,真是个充满玄幻的世纪啊!”

    在寂静的黑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只泛着幽暗绿色的眼睛。那是草原上最危险的猛兽――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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