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七日，在俄文政法干校前面大院里的后操场上，召开掀起师生春季学习高潮的动员大会。新疆总督杨增兴也坐着苏联式玻璃马车在十二个骑兵护卫下前来参加这个动员大会。
后操场北面的青砖舞台上彩旗飘扬，红色横幅上白色大字醒目鲜明《努力学习！报效国家！》横幅下面的主席台上，居中而坐着一位头戴黑色旧瓜皮小帽，身穿肘部打了深灰色补丁的浅灰色棉布长袍，脚穿黑布鞋，旧棉布袜子的长者。
此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新疆总督杨增兴。少年盲流坐在总务方阵中盯住他足足看了五分钟，小迷眼睛八字胡，越看他越像个乡下的教书匠。
外交署长樊耀南和干校教务处的张主任、还有几个汉文教员列坐在杨增兴左右。这些人全是西装革履一身洋装。少年盲流感到主席台上好像一个大蛋糕中间放了一个武大郎卖的烧饼。除了滑稽可笑外，从骨髓里透出一丝敬佩。
舞台两侧是十二名各持一长一短两支枪的彪形大汉成雁阵站岗护卫。少年盲流一看这些人个个都是能征惯战之徒。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少年盲流给师团长当过卫士，给叶尔羌王爷当过卫队长，在喀什当过刑警队长，还当过劳改犯人啥不知道？他也基本上算个内行吧？所以看出了一些门道。
会议由外交署长樊耀南住持，首先由各班级学生代表宣读了决心书，教师代表讲了话，何大师傅代表校工也讲了两句话：“我们一定踏踏实实干活，老老实实做饭。伺候好长官和学员。”掌声雷动。
最后中等个头，瘦骨嶙峋的杨增兴总督睁开一双平常人的眼睛，文邹邹的操着一口带有云南口音的甘肃河州话声音洪亮的说：“你们都是青年英杰！国家栋梁之材，一定要珍惜光阴，刻苦学习充实自己。这样才能报效国家，治理地方而造福于一方。要爱民惜财、勤俭节约、遵纪守法，只有这样才能修身齐家治理天下。••••••”
后面的话少年盲流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在胡思乱想：杨增兴家里可能是人口太多，挣的钱不够花吧？一个大总督穿的这个样子的寒酸，丢不丢人呐？也可能他是一个清官、好官。
可是他为什么当面打死告密人，后来又亲自去祭奠他？他又为什么下令杀了他的那么多的同乡一家大小？他为什么要火烧庆功楼？他为什么要下令通缉我而杀人灭口？还栽赃陷害说火烧庆功楼是我干的！
直到全场响彻云霄经久不息的掌声才打断了少年盲流的胡思乱想。杨增兴总督的讲话引人入胜是可想而知的了。可是他没有听进去几句。
教务处张主任宣布了可恶的处分决定；
少年盲流被开除出学校留用察看，明天开始掏厕所、出马粪。
大胡子由于伤了五官不适合当法官和检察官调二师五团当排长。
二班长调老满城监狱管理处任股长。
二班副，也就是大个子不能适应学习，调骆驼队当长途运输队长。
还有四个代头闹事者记大过处分，打太平拳的十八人警告处分。
何大师傅升任食堂管理员，工资每月加两块大洋。看看人家！多会做人？
少年盲流是口服心不服，大胡子带头闹事，首先打人，凭什么去当排长？他成了那个球样子！只能吓死胆小的敌人，打仗他行吗？凭什么让我去掏厕所出马粪。要不是百合花怀孕了要养家糊口，我她妈妈的早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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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增兴总督才不管少年盲流服不服呐？他坐进苏联玻璃马车在十二名骑兵护卫下扬长而去了。
从第二天开始少年盲流就从一个食堂的二大师傅变成了掏厕所的。一个冬天一百多人的粪尿全冻成了冰硬的疙疙瘩瘩的，用十字镐一刨粪渣滓落到脖子里又冰又臭，喷射到眼睛里蛰的人生痛，喷到嘴巴里只能“呸！”一口吐掉，还能怎么样？伙夫房也不敢住了，大家都说臭啊？
少年盲流想天热了可能好一些，可是天热了更不行，大粪坑里的那个恶臭啊！好像一群有狐臭的人在做桑拿。每次掏厕所都要呕吐两次。相对而言到马号出马粪倒是个美差，瘸子马夫人厚道，他还给少年盲流帮忙。也不是十分恶臭冲天。
好在春分过后不久，张主任对少年盲流说：“小李子啊！樊耀南给你求情了，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掏厕所的大便了，你去看夜吧！”
少年盲流想：“看夜这个活好，晚上在校园里转两圈就可以睡觉了。反正大门口有站岗的，院子里还有一条黑狗。狗一叫我再起来看也不误事。”
张主任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支半新的手枪交给少年盲流说：“保管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掏出来用他。”
第二天午睡时少年盲流被人推醒来了。他一看是张主任，赶紧站了起来。
张主任说：“你跟我出去一趟，带上枪。”
少年盲流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主任说：“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前院马号，早有人备好了两匹马，栓在那里。
张主任扭头问少年盲流：“会骑马吧？”
少年盲流说：“我会骑马的。”
两人上马出了学校大门向东奔驰而去。不一会儿两人来到山西巷子后面黑岬山下的一片胡杨树林里。樊耀南和另一个穿一身西装革履的汉族人等在那里。
少年盲流利索的跳下马，冲樊耀南敬了一个军礼说：“长官您好！”
樊耀南点了一下头说：“我想试一下你的枪法。看见那一棵柳树上的靶子了吗？”少年盲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五十步开外的一棵大柳树上挂着一个一尺见方的胸环靶子。
少年盲流说：“报告长官！我看见了那个靶子。”
樊耀南说：“你打那个靶子四枪，看看能打准几枪？”
少年盲流掏出手枪一拉枪机“哗啦！”一下推子弹上了膛，举手枪响“叭！叭！叭！叭！”就是四枪。那个穿西装的小个子跑过去拿回了中弹的胸环靶子。
樊耀南接过胸环靶子看看弹着点是一个十环、两个九环、一个八环。他说：“不错！四枪三十六环，平均九环。枪枪都能要命。”
少年盲流跟着樊耀南一行三人来到了山西巷子的翠云楼里面，到了二楼雅座，穿西装的小个子守在门外。三人坐定要了茶点。
张主任要过少年盲流的手枪看看枪口的烟迹。樊耀南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少年盲流。少年盲流打开那张纸一看，上面写着；通缉令，大河沿转运站司机晒克斯原系叶尔羌王府的大驸马，由于对中央政府改土归流削减王爷权利，强化州县长权力的改革政令怀恨在心。故尔伺机报复政府大员。
于某月某日将新疆总督府推行新政立下汗马功劳的厅局长一行三十九人集体杀害于哈密东戈壁滩头的回王府夏宫庆功楼内。并且焚尸灭迹，消灭罪证。手段极其残忍！后果十分严重！影响极其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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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命令全新疆通缉该犯！凡军、警、百姓发现该犯人可以立即就地正法者，赏现大洋一百块。凡报告其行踪抓获者赏现大洋五十块。凡窝藏罪犯者与其同罪。
此令！新疆军政总督长官公署总督：杨增兴某年某月某日
下面是身高，衣着，相貌描述，还有一副少年盲流的画像。
少年盲流看到这里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张主任用顶了火的手枪抵住少年盲流的后心说：“坐下！不许动！”
少年盲流只好乖乖的坐了下来。
樊耀南对张主任一摆手说：“别这个样子，小李是明白人，他不会胡来的。他知道不听话别说逃不出新疆，就连这个房子也都逃不出去的。”
少年盲流听得出来，这话一半是给张主任讲的，一半是给他听的。就老老实实的说：“我就是?克斯，可是那些大员们是刘一刀师长指挥人杀的。我只是看见了这个事情的经过。”
樊耀南双手一按说：“我们知道这些人不是你杀的，还知道你在南疆当过警卫营长，在阿里当过县长。可是杨将军说人是你杀的。在新疆别说这个小事情？就是再大的事情杨将军说是！没有人敢说不是的。就是有人说了别人谁相信？”
少年盲流一听这话像泄了气的皮球问：“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樊耀南说：“想救你逃命，想帮你升官发?。你年轻有为、一身功夫，城府也很深。做饭、掏粪不是你干的事情。国家多事之秋，新疆也要发展，急需你这样的好青年。”
少年盲流一听这话明白了一半，抬起头问：“樊耀南署长你说吧！要我干什么？我决不含糊。”
樊耀南说：“这个事情你办成了，迪化的警察局长、守备旅长、伊犁的行政长官随便你挑着当。不想当官的话给你一笔钱你可以到口里去当大?主。怎么样？”
少年盲流瞪大眼睛问：“什么事情？如果办不成怎么办？”
樊耀南说：“如果办不成你不自杀，自然有许多人会杀你的。也会杀我们的。”
少年盲流问：“什么事情呀？我能办得了吗？”
樊耀南盯住他一字一顿的说：“杀、杨、总、督！”
少年盲流想一想说：“这个事情不好办，他那十二个卫士个个都是彪形大汉，每个人都是长短两支枪，我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的。”
说着这个话时少年盲流已经是全身大汗淋漓了。
樊耀南说：“这十二个卫士你不用当心，我会让他们离开杨远远的呆着。”
少年盲流问：“什么时候动手？”
樊耀南说：“后天是俄文政法干校举行第一期毕业生典礼的日子，学校是杨将军亲手创办的。他一定会来参加这个典礼的。典礼结束后要举行宴会。宴会办三桌，南头大教室摆两桌，北头大教室摆几个长条桌。”
樊耀南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个示意图给张主任和少年盲流看。
他又接着说：“杨将军被安排到南面大教室一进门的那一桌上，这是上席。警卫们安排到北头的大教室里。张主任到时候你想办法把他们的长枪架到院子里去。短枪挂到墙上去。”
张主任问：“卫兵如果不听怎么办？”
樊耀南说：“北头的教室窗户上有铁条，卫兵不听话动手前就把门锁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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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出来事情已经办成了。晾他们一看杨将军死了也不敢轻举妄动！”
少年盲流想；警卫们不敢对你们轻举妄动，可是他们对我可是敢动手的。
樊耀南说完这些话递给少年盲流两根金条说：“把家里安顿一下，以防万一。”
回到学校少年盲流利用看夜巡逻的时候，提上马蹄表从伙房到南头大教室门口来回走了三趟，计算了一下时间。
又把南头大教室和北头大教室的地形细细的看了一遍。他把动手的地方选在了南头大教室的门厅左侧，这里有一个死角，能藏住一个人。
少年盲流又把从门厅出来到厕所后面矮墙之间的距离步量了一遍。然后他翻过围墙，又把从围墙到乌鲁木齐河滩胡杨林之间的距离看了一边。
第二天下午他又走出学校大门，来到厕所后面围墙外面，细细的看看到乌鲁木齐河边胡杨林的地形。
放马回来的马夫看见了问：“小李子你找什么东西呀？”
少年盲流心里一惊说：“噢！噢！没有找什么东西。可能有一个贼从这里跑了吧？”
马夫问：“丢了什么东西吗？”
少年盲流说：“没有丢什么东西，只是有人的脚印。”
马夫说：“说不定是学生到河边玩去走的脚印吧？”
少年盲流说：“你不要给别人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回到学校里，天已经黑了，少年盲流把何大师傅请到自己的房子里面，关好门。他掏出两根金递给何大师傅。
何大师傅问：“什么意思？哪里来的这个东西？给我干什么？我不要！”他没有接金条。而是惊恐万状的看着少年盲流变得呆若木鸡。
少年盲流说：“这不是给你的，是给百合花和我嫂子的。明天我要是有什么意外的话，请你把它换成现大洋分给百合花和何大嫂俩人。百合花我也拜托你照顾了。”他捞起何大师傅的手把金条放入他的手心握住。
何大师傅看看手里的金条说：“我一见到这个东西就知道要出大事情。让你踏踏实实的干活，老老实实的做饭，才能过上平平安安的日子。你就是不听我的话。怎么样？出事情了吧？哎••••••！”
少年盲流说：“哎－－－！身不由己呀！谁不想过平平安安的日子？我干活够踏实的吧？可是我不找事情，可是事情找我呀！”
何大师傅说：“干活你没有说的，好！可是为什么要干大事情呐？”
少年盲流说：“不干能成吗？这个事情也不能给你讲，你知道了会害了你的。”
何大师傅说：“我也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我告诉你，当官的人心都是黑黑的，狠着呐！俗话说，萝卜是个菜，便宜是个害。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陷饼，能把人的头打坏。无论什么时候千万别想着占大便宜！大便宜是大害呀！”
看看何大师傅都快要哭声音来了。少年盲流拉了拉他的衣服。
教务处的张主任在喊：“巡更的人到哪里去了？”
少年盲流拿上手电筒走出房门来到教务处门口问：“张主任有事情吗？”
张主任出来往院子里看看，见没有人他说：“进去吧！”
少年盲流进了房门，张主任又看看周围没有人，这才进来关死了门坐下说：“记住！明天樊耀南署长以摔酒杯为号，你就动手。地形看好了吗？”
少年盲流说：“打仗的事情你就放心吧！我干的多啦去拉！”
张主任惊奇的瞪着一对老鼠眼睛问：“从几岁开始干的？没有想到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