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盲流白天找地方躲起来睡觉,晚上乘凉快快赶路。渴了用羊配种箱子里的玻璃瓶子从坎儿井中吊水喝,饿了吃一把葡萄干。少年盲流昼伏夜出三天后来到了吐鲁番大河沿货物转用站。
天没有亮,是黎明前的黑暗那阵儿。货场院子门口远远见到一个黑影一拉枪拴“哗啦!”一声推上子弹吼叫:“什么人?站住别动!再动我开枪啦!”
少年盲流心中一惊,他站住脚说:“别开枪!我是阿克苏的司机,车坏在戈壁滩上了,我来这里搭便车的。”
站岗的说:“放下东西,举着双手慢慢的走过来!”
少年盲流放下肩上的担子,高举双手慢慢的走到岗亭旁边。哨兵一直用手中枪指着少年盲流。等少年盲流来到马灯光亮处,哨兵打量了一下一身维吾尔农夫装扮的少年盲流问:“你真是阿克苏的司机?怎么穿成这样了?”
少年盲流问:“库米石碰上大风把衣服刮跑了,这是老乡借给的衣服。”
哨兵问:“我怎么不认识你?阿克苏几队的?”
少年盲流说:“我两年前来大河沿拉过湖北调来的稻种,这两年没有来过。我是阿拉尔沟的。可能这二年我变土气了吧?”
哨兵问:“我问你,有个流氓司机给自己的小姨子和丈母娘加油的事,你知道是那里的司机吗?这个司机现在在什么地点?”
少年盲流气呼呼的说:“这个司机是阿克苏垦一团十八队的,现在死了!咋地?你想学习他呀?”
哨兵问:“你生的什么气吗?我是看你不像司机装束,想用这事征明一下你的身份。因为全新疆的司机都知道这个故事。去把东西拿进来吧。”
少年盲流取回行李,坐到值班室内地上放的一节方木上。哨兵为了缓和一下刚才的气氛,他递给少年盲流一小张莫合烟纸,撮一点莫合烟说:“兄弟卷根莫合烟吧!刚才有点不好意思,别生气!”
少年盲流说:“我也当过兵,站过岗哨,我能理解。”
哨兵问:“你在那里当的兵?站岗渴睡极了咋办?”
少年盲流说:“在昆仑山上当的兵,站岗可不敢睡觉,实在不行拧一把自己的大腿。站岗睡觉会出大事。”
哨兵问:“都会出什么大事?”
少年盲流说:“多啦!比如让敌人摸了哨,割了头。还会开枪打伤自己人。”
哨兵问:“真有这事?”
少年盲流说:“咋没有!我在阿里哨所站岗时偷懒睡在化冰铁桶里,代哨的找不到我,用石头砸铁桶,我糊里糊涂开枪把副班长头打了一个槽槽子。”
哨兵说:“驾驶员训练队的教练李大胡子也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我们都说他那是吹牛皮,他还不服气!原来真有这回事?是你亲自开的枪?你的枪法挺准吗!”
少年盲流问:“什么?李大胡子。今年多大岁数?叫什么名子?在阿里当过兵吗?”
哨兵说:“今年四十左右吧!叫什么名子我不知道,都叫他李师傅,听人说他好像在昆仑山上当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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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盲流问:“李师傅长的啥样?住在那里?”
哨兵说:“长一脸大胡子,一双老鼠眼睛,中等个头四方脸。你二十多岁,李师傅四十多岁,你们两个不可能是战友。他住那里我不知道,不过他每天上午会在那片戈壁滩上教人开汽车。”哨兵说着指一指转运站东面一里远的一片戈壁滩。
少年盲流掏出一把葡萄干递给哨兵,自己也就着白开水吃了一把葡萄干。他困倦难熬问哨兵:“我在值班室长椅上睡一会儿,行不行?”
哨兵说:“你再给我两把葡萄干,可以睡两个小时,我八点换岗。换上岗的兄弟让不让你睡我就管不了啦!”
少年盲流从小口袋子里只掏出了带小杆杆子的一把半葡萄干说:“只有这么多了。明天我补上行吧?实在太困了!”
新换岗的哨兵没有管闲值班室长木椅子上睡觉的少年盲流,刚下岗的哨兵渴睡的哈欠连天,也没有顾上向新换岗的哨兵交待少年盲流的事。少年盲流一觉睡到中午时分才醒来。
少年盲流只觉得饥肠辘辘,他挑上行李出了值班室,哨兵端枪吼叫:“站住不许动!干什么的?把偷的东西放下!”
少年盲流说:“兄弟,我是吐鲁番来卖葡萄干的。昨天晚上哨兵让我在这睡几个小时的。这是我的行李。”
哨兵说:“你给我说没有用!走!挑上东西到保卫科去!他们会发落你的。”
少年盲流被哨兵押到了转运站保卫科,一个姓王的保卫干事审讯了少年盲流问:“姓名、性别、年龄、职业、家庭住址、单位。”
少年盲流说:“我叫晒克斯、男性、二十四岁,汽车司机。阿克苏垦一团人。”
王干事问:“有证明人吗?有证件吗?”
少年盲流说:“阿克苏采购站的驴采购和驾训队的李大胡子教练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王干事说:“小于!去叫一个阿克苏的驴采购和驾训队的李大胡子,就说让他们来作个证。”一个小伙子答应一声出了保卫科的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小伙子回来说:“采购站说驴采购去年就告老还乡回昌吉去了。李大胡子马上就到。”
门口进来一个穿一身蓝凡布工作服的中年汉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问:“怎么回事?又是那个冒失鬼撞车了?”少年盲流见来人一双小眼睛,满脸大胡子,可能有三十多岁,右手握一双白线手套抽打着身上的土。没有一点当年昆仑山上班长精干英俊的影子。他站起身准备相认。
王干事一挥手指住他吼叫:“蹲下,不许动!”少年盲流只好又蹲下身子。
王干事扭头问:“李师傅,这是你的徒弟吗?他说认识你!”
李大胡子问:“我十年来教过的徒弟多了,都认不得了。你是那一年跟我学习开汽车的?一齐学习的都有那几个人?说出来让我想一想。”
少年盲流说:“你在昆仑山上给我当过班长,我站岗把付班长范丁水头上打了一个槽槽子。当时你在班公湖那边代哨。你不要我,把我退给了宋排长。你想想看,有没有这回事?我没有跟你学过开汽车。”
李大胡子站起身子围绕少年盲流看了一圈说:“你站起来,让我看一下。你叫什么名子?当时是有一个小男孩子站岗睡觉把副班长头打破了。是不是你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你找我干什么?十多年了你干了些什么?”
少年盲流说:“我名子叫晒克斯!我遇到难了,找你借点钱买饭吃。我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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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马上还你。十几年的事情我吃了饭再给你细说。我饿坏了!”
李大胡子对王干事说:“这个人我领去吃个饭,他跑不了!哎!他犯啥事了?”
王干事说:“他在值班室睡觉了,哨兵怀疑他偷了东西送来了。我看他也不像个好人,所以找你证明一下他的身份。既然这样,你们先去吃饭。东西先放这里。吃过中午饭了咱们再调查。”
二人来到大河沿货物转运站旁边一排饭馆前。早有几个汽车司机模样的小伙子在一个饭馆前迎接。
李大胡子问少年盲流:“想吃什么?”
少年盲流说:“什么东西都行,最好是拌面,管事!”
一盘拌面下肚,半瓶白酒喝干,少年盲流打开了话匣子,少年盲流一边夹着满桌子的菜吃,一边说着自己从班里退到排里参加筹粮队,班公湖炸鱼、捉鸟、捡鸭蛋,葫芦山谷放牦牛,三面崖残杀藏羚羊,土城子被羚羊王子炸毁,背着牦牛皮飞行几十米。卓玛认爹,晒土拉遭劫难,叶尔羌王府当驸马,加尔各达炸洋行、喀什城中当警察、阿克苏劳改,开汽车认错人办错事,参加宣传队,吐鲁番葡萄沟里替领导背上一摞子黑锅被开除。失手夺刀杀伯克。落荒而逃来到大河沿,听哨兵消息找到了李师傅。
少年盲流最后说:“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一穷二白!一筹莫展!求班长给我找个活干。挣钱买饭吃。”
李大胡子问:“那个阿克苏的坏松司机就是你呀?你干的那些丑事太缺德了!像你这样道德品质的人我真不想帮助!人家都说是我的徒弟干的那种缺德事。我是有口难辩。我帮助你找个活干可以,不过有二个条件你得答应我。”
少年盲流现在变成了三孙子,他说:“老班长你说什么样的条件?只要是我能办到,我一定给你办!”
李大胡子说:“条件不难,一、你从今往后要学做人,多干善事,好事。再也不许干缺德事和坏松才干的那些事。二、你要给我作证,你不是我教育出来的徒弟。你是在印度的加尔各达学习的开汽车。”
少年盲流说:“我从今往后一定改过自新,重新作人。多干好事,不干坏事。你不是我的师傅我也可以作证。但是你是我的班长总可以说吧?”
李大胡子说:“我才给你当了几天班长?我教育你干那些缺德事了吗?”
少年盲流说:“没有,没有!你一直教育我要作老实人,说老实话,干老实事,严格要求自己。三老四严都是你教育我的。是我自己被人欺负了产生了邪念学坏的。我干坏事与班长无关。都怪我自己,我也恨自己不争气。现在我长大了能管束自己了。我今后再也不给你丢脸了。”
二人来到驾训队的教练宿舍,少年盲流洗澡?上了一套蓝凡布工作服。带着伯克血迹的白大布衣服被李大胡子派徒弟扔到烧水灶坑里烧了。
前一段时间,新疆迪化(也就是现在的乌鲁木齐)发生了一件大事;杨总督被袁世凯册封为一等伯爵,又任命为督理新疆军务兼巡安使后。杨总督又打电报又写奏文的请袁世凯早日登基作“洪宪”大帝。
反对袁世凯的革命党派云南大侠客杨一到新疆活动。杨一联络了炮兵营长李寅,督署卫队营长夏鼎,警察厅长刘应福,时装局总办杜国桢,矿务局长邬铭魁等等云南人士。这些人用公开反对袁世凯复辟帝制的想法向杨总督建议。遭到杨总督的反对。
这些追求共和,反对袁世凯复辟帝制的革命党人看文的不行。他们暗中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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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刺杀杨总督,另外换一个新疆首领来进行反袁护国的行动。
这次行动被一个叫谢文富的密探给侦察到了。这个密探迫不及待,急功近利在有云南人的场合向杨总督告发。杨总督何须人也?城附深邃老道!像天池里的水,深不见底。
杨总督当时伪装生气,破口大骂谢文富:“你他妈妈的!不是东西!竟敢挑拨我和云南同乡的关系。我岂能容你?”说话间从腰间拔出手枪“砰!”的一声把谢文富打了个脑袋开花。
半个月后,杨总督大摆筵席,请这些革命领袖们前来赴宴。酒过三寻,菜过五味后,他摔杯为号,冲进一大群卫士把炮兵营长李寅和卫队营长夏鼎二人拉到门外当众砍了头。接着又到大十字将杨一抓住,在西大桥下枪毙了。
杨总督又借口要搞“五湖四海”,云南人当官的太多,别的地方人有看法为理由,把其他的云南籍贯人士罢了官,发给安家费让这些人回云南去享清富。这一批云南籍大款们此时此刻正从迪化坐上汽车经大板城向大河沿转运站赶纳。
迪化发生的这些事情少年盲流根本就不知道。他还在李大胡子的教练宿舍里床上呼呼大睡。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