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盲流跟随瑞英姐和半道碰上的李副官卫士,三人一齐随四海镖局保护的镖车队伍,顺利到达了龙门驿。
龙门驿坐落在西出阳关六十路的大漠边上。
她处在戈壁深处的一片不大的绿洲上。
绿洲北面有一座五里多长,三十多丈高的沙山。
沙山上长满了红柳,梭梭柴,沙柳等沙生植物。
龙门驿各家的烧柴,都在沙山上砍,令人奇怪的是砍了几千年没有绝种?
近几十年龙门驿萎缩了,砍柴的人少了,沙山上的植物长的更加旺盛了。
沙山西头有一股脸盆粗的泉眼。
泉眼里日夜不停的‘突------!突-----!突------!’的冒出清亮的泉水。
不知道是自然原因?还是人工开挖?
反正小河水一直哗---啦----啦------的流淌着,形成了一条小河。
小河在沙山南面,龙门驿所在的这片绿洲上,流成了一个大大的‘几’字,形成了一个小河套。
河套内是村镇和农田,河套外是草原和牧场。
农田里长的多为瓜菜,牧场上放的多是骆驼和骡马。
龙门驿许多家龙门客店里,每年消耗的粮食和牛羊,都从外地采勾。
背靠沙山,面向农田和小河的小平原上,散落着十几座高墙厚壁的院落。
各个院落的宅门上,写着不同的字号。
有的写:龙门客店。
有的写:老龙门客店。
的的写:真龙门客店。
有的写:真老龙门客店。
有的写:老真龙门客店。
有的写:真真老龙门客店。
有的写:老老真龙门客店。
有的写:老老老龙门客店。
有的写:老老老老……
他们一行三人,在三叉路口,与四海镖局的人分了手,直奔龙门驿而来。
远处的龙门驿鸡犬相闻,炊烟飘摇,一付和平安宁的景象。
瑞英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好一幅和平的景象啊!”
少年盲流和李副官的卫士毕竟年少贪玩远远跟在后头。
李副官的卫士叫刘玉保,今年十五岁,长的比少年盲流高一头,是个英俊少年。
他是从新疆哈密,逃乱来到酒泉,与亲人失散了,被李副官收留的。
李副官教他学习文化,和各种常识性的知识。
和少年盲流比,他个头高,知道的多,力气也大,干活办事、待人、接物、很有眼色。
刘玉保领头,骑马钻进了龙门驿的沙山子东南的小河旁的树丛中。
一行三人,在四周全是二人多高的沙棘和河柳树围着的一片草地上下了马。
松了马的肚带,让马吃草,喝水。
三人喝了些河中水,吃了点炒麦子,瑞英姐还洗了洗头。
天麻麻黑的时候,刘玉保换上便衣,步行出了树丛,到龙门驿刺探情况去了。
瑞英姐带着少年盲流躲在林中草丛后。
过了有个把小时,刘玉保回来了。
他说:“大姐、龙门驿各客店中,土匪的眼线,还在打听李副官的去向。
我们目前还不能进客店?
大姐先委屈一下,找一个穷家小户先住下,等土匪眼线一撤,我们再住店。”
瑞英姐说:“就照你说的办。”
三人上马走出树林,来到龙门驿镇东头,离树林最近的一户,有骆驼棚的人家门外,天已经黑透。
刘玉保示意少年盲流下马叫门。他提枪骑马,护着身后的瑞英姐。
少年盲流只好下马,把马缰绳交给马上的刘玉保。
他手提马鞭,小心提防突然冲上来的看家狗慢慢的向房门前走去。
可是这家人没有狗,也没有冲上来咬人。看来只有自己喊叫了。
他梗着脖子喊“有人吗?有人吗?有人没有?”
过了一会儿,小土屋的门开了。
从门里走出了一个中年男子,这人有四五十岁,秃了顶的头上,长着几块发亮的疤痕,在月光下闪着暗光。
脖根后倒长了一圈稀稀拉拉的头发,嘴唇上下的都朝外面翻着,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黄板牙。二只眼睛看着红红的,好像被烟熏着了一般。穿一身黑条绒面子的,老羊皮里子的衣裤,拦腰扎一根拧成麻花一样的,黑布腰带,拧进腰带的,有钱和莫合烟,穿一双短腰船形跷头皮靴,皮靴上沾满了脏东西,看不清原来是什么颜色,一副西口外骆驼客的打扮,不过差一顶皮帽子。
那人瞪着一双微肿的红眼,足足看了少年盲流一行三人五分钟。
看的少年盲流心中发毛了,他才问:“干啥!”
少年盲流把他们三人说成;人困马乏,水尽粮绝,想在他家休息补充,一定照价付钱的意思说了三遍。那人才又说了二个字:“进来!”
少年盲流领头进到房中。
骆驼客住的是二间黄土夯打成的干打垒土屋,土屋墙上糊的草泥下部己经剥落,露出了夯土墙上的生土和碎石。
外间走道靠里边,一根原木后头堆有驼鞍,毛绳,几口袋饲料。
屋顶木梁上吊的有肉干,干菜、笼头、扫帚,还有一只小柳条筐子。
骆驼客进门,顺手从房顶吊的,一根擀面杖粗细的木勾子上,取下一只红柳条编成的小筐子,进到里间房。
里间房,墙角有个灶台,不高。大概也有一尺高吧。
房子的后半间是一个大地铺,大地铺上一块厚厚的、大大的,黑色毛毡,铺在干草上。
地铺前边上,有一块发黑、发亮的方形长木,挡着干草和黑毛毡不往前跑。
铺上堆放着几床脏兮兮的被子,还有几件和被子一样脏的衣服。
一只扁口骆驼桶横放铺前,算是桌子吧?骆驼桶上面,放着一块变黑了的白木案板。
案板上放着碗,筷、刀、勺子等物。
房间墙壁上没有窗户,房顶开着面盆大的一个洞口,这里叫天窗。
从天窗那里可以看得清天上的星星。
灶台上的驼油灯,好像是从天窗上掉下来一颗大点的星星,闪着微黄的光。
骆驼客从地灶的锅中舀了三碗羊肉汤,又拿出小柳条筐子中的玉米饼,放到案板上说:“吃吧。”他就走出门去了。
少年盲流一行三人这几天精神紧张,人困马乏。
今天到了龙门驿有点放松,喝了羊肉汤,吃了玉米饼之后,只觉着身上暖暖的,头晕晕的,地灶中然烧着的骆驼粪蛋子,向人们袭来阵阵暖意和困意。
三人在铺着毛毡的,干草地铺上,和衣而卧倒竟然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等他们一觉醒来,己是半夜时分。
只见灶台上的驼油灯还亮着,灶台上的锅中冒着白气,房间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骆驼客不见了,少年盲流一轱辘爬起来,跑出门看马去。
一是看马在不在了。
二是马汗干了,也吊好了,应该喂草、喂料、饮水、卸下鞍子了。
少年盲流借着星光找到了马,三匹马背上的鞍子已经卸掉。
现在正在栏杆内吃苜蓿干草呐。
从肚子鼓起的程度看,马把水喝了不少。
鞍具也架在栏杆上,汗水也晾干了。
那个骆驼客躺在高高的草垛上,双手抱着后脑勺,嘴巴里咬着一根草棍棍,在数天上的星星呐?
骆驼客见三个客人,从房子中出来,各自找背人处去解手。
他从干草垛上爬了下来,吐掉了口中的草棍棍,进屋去了。
三人解完手,洗了把脸,进到房中。
看到骆驼桶上的案板上放着三碗饭,那饭呈黄白色,比稀饭稠一些,冒着奇异的香味。
还有一碟子咸萝卜条。
少年盲流问:“大叔这是什么饭?”
骆驼客第一次说话超过了二个字:骆驼奶小米粥,大补身子饭。
四人边吃边交谈。
少年盲流这才知道:骆驼客姓杜,叫杜春风。
他还会背一首唐诗:
黄河远上白云间,
遥望孤城万刃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渡玉门关。
他的名字,就是一位识字的客商,就是根据这首唐诗给他起的,希望他能把春风带给新疆人。
他原来叫杜老二,别人光叫他老二,他觉得老二难听就花一块大洋,请那位识字的商人给他改了名,还教了这道唐诗。
不过少年盲流觉得,叫他杜秃子再合适不过了。
杜春风从小父母双亡,十岁就跟骆驼客拉骆驼,一干就是三十多年。他自己也挣下了几头骆驼。这个赵秃子对西出阳光的这条骆驼道,像清楚自己的手指头一样熟悉。
无论沙尘爆,把原来的沙丘吹成多远的另一个样子?
他也能想象出它原来的地方和样子。
杜春风以前日子过的还可以,可是现在阳光大道变小道了,南丝绸之路萧条了,进新疆的客商大部分走兰新公路了,眼看自己就维持不下去了。
杜春风听说她们三人要穿大漠,越戈壁到和田去。
他走出门去,捡回来一大把羊粪蛋子。
他把羊粪蛋蛋子撒到地铺上,再把撒下的羊粪蛋蛋子分成二滩。
然后又把其中一滩羊粪蛋蛋子拿起来,重新撒在毡子上。
然后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撒了满毡子的羊粪蛋蛋子。
又用右手弯指,又掐又算的折腾了许久。
然后抬头看着刘玉保说:“你们要走西口外,下个月初五是好日子,你们和我一起走。”
三人尽管对杜春风的说法将信将凝。但还是都点头,说他算的太神了。
他裂开他那十分难看的二片外翻的厚唇,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杜春风第一次笑了。
第二天上午,少年盲流根据瑞英姐的授意等杜春风放牧牲口回来,他掏出二块大洋递给杜春风,杜春风没有伸手接。
少年盲流以为杜春风嫌少,他又掏出一块,三块一起递交过去。
杜春风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污辱,他脸涨的黑紫,瞪着一双红眼看着少年盲流,喘着粗气,把银元接过来扔到了地上说:“你们走!快走!去住葛寡妇家!她爱钱”
少年盲流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瑞英姐,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银元。
杜春风进屋,抱出三人的鞍具,备到了拴在门栏外的战马背上。
他又把东洋刀,马搭子和雨衣拿出来,拴到马鞍子的稍绳上又说:“你们走。”
样子十分凶恶。
三人牵着马来到龙门驿邮局西面第二个叫真龙门客店的大宅门。
这里面就是葛寡妇开的店。
葛寡妇家店里整洁干净,她也确实爱钱。
先交住店线,吃饭线,喂马钱,洗澡钱,油灯钱和保证金,还说:损坏东西要扣保证金。
葛寡妇四十开外,瘦高干练,一看就是个利索主。
她有二个儿子,二个女儿,都是二十岁左右青春期的,听说都没有婚配?
男孩大的二十三岁,小的二十一岁。
女儿大的十八,小的十六。四个人长的都说得过去。
这个葛寡妇不但爱要钱,还打起了人的主意。
葛寡妇不时的夸她二个几子老实能干,还说让瑞英姐选一个当丈夫用。
又夸她二个女儿怎么样的水灵,怎么样的勒快,怎么样的会心痛男人,想招刘玉保和少年盲流给她作上门女婿。
那二个傻大黑粗的儿子,有事没事总爱凑近到瑞英姐跟前想讲话?
可一张嘴不知道说什么?连个响屁都放不出来。
那二个小姑娘,也总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少年盲流和刘玉保看。
好像二只饿狗隔着窗户看着案板上的二砣子鲜嫩的肥羊羔肉?
少年盲流看到这里的各个院落的宅门上写着不同的字号。
有的写:龙门客店。
有的写:老龙门客店。
有的写:真龙门客店。
还有的写:老真龙门客店。
也有的写着:真老龙门客店。
难分仲伯。
不过现在大部分都关门谢业,人去楼空。
大宅院之间还散落着几十户低矮的小屋,里面住着种菜、扛包、打杂工、拉骆驼的穷人小户。
小户人家也十有八九,关门落锁,进了其他城镇谋生去了。
镇中街口有一座小小的邮局,邮局门前有四块一人多高的石头,浅灰色,边上多孔。
前三块石上刻三个大字:龙、门、驿。
后一块石上刻一串维文,少年盲流不认识。
少年盲流和李副官的卫士跟随瑞英姐,住到了邮局西面第二间一个中等大小的叫:真龙门客店的院落中。
店老板是一个年近知天命之年的女子,长的瘦高干练,一看就是利索人。
女老板姓葛,经过瑞英姐与她交谈,知道他男人随驼队到新疆喀什做生意。
八年了遥无音信不知死活?
别人都说死了,可她就是不相信。
别人背地里都叫她:葛寡妇。
有人还给她介绍一个姓杜的童男子骆驼客,她没答应。
说是要等她自己男人回来心疼她。
她还托付瑞英姐,到新疆喀什的话?帮着打听她的男人。
龙门驿的龙门客店大同小异,只是规模大小不同罢了。
都是高墙厚壁,铁叶子包的大门,前后院。
前院是客房,伙房,账房,澡堂和开水房。
后院是库房,马号,骆驼棚。
葛大妈家的也不例外,是瑞英姐让少年盲流和刘玉保他们二个,管葛寡妇叫葛大妈的。
她听了笑嗬嗬的说:有文化的人说上几句让人爱听,暖烘烘的,就是比那些个大老粗金贵。这样叫我顶好!顶好!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