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派对峙起来,械斗不断升级,冲突经常发生,晚上枪声不断。
白天抛石器抛出来的石块到处乱飞。严重的干扰了和田人民的正常生产和生活。
各国在和田做生意的洋人,出于各自不可告人的目地。暗地里,偷偷把各自从国内贩运来的军火卖给二派的群众。妄图造成更大的混乱,把更多的军火卖给两派群众。
两派群众为了归还军火欠款,会把本来应该卖给永盛商行换生产资料和生活用品的金银玉料,农村土特产品,交给洋人顶军火欠账。
和田驻军大部分到阿里的昆仑山上去守卡轮了。营房里只有少量种菜、喂猪、留守的老弱病残,加上各县调来的警察。这些军警分成二班,日夜轮班,守候在粮库和学校之间的街道上。他们用麻包装满了沙土,垒砌成街垒工事,他们呆在里面值勤。
这些人都是和田人的子弟,他们枪都朝天开。两派群众心知肚明,根本不怕他们。
双方的坏头头都有洋人发给她们的侨民证。
衙门刚刚派警察,把双方头头传唤到衙门拘押起来。二派群众也互相谈判准备和平解决。可是,喀什的洋人就向署衙发出照会:要求保护侨民。署衙电令和田衙门释放坏头头。双方群众的冲突的和平解决流产了。
双方坏头头更加嚣张!有恃无恐!
老百姓只有天天祈祷神灵保佑。
说来也怪?这事惊动了一个奇异的老头;老头深居在塔里木深处。
塔里木河隐入沙漠后,又在遥远的塔里木深处露出地面,形成了一片独立的绿洲。
绿洲上到处生长着野生的核桃树,沙枣树,杏树、桃树和胡杨树。塔里木河水中有鱼。水大时,胡扬树就在水中央了,老人像鸟一样在野核桃树上有一树屋,在树屋中生存。水小时,水在胡杨树林中央变成一条小溪。鱼被晒干撂在了树下面,老人在小溪旁搭一个窝棚容身。终年以野果、鱼干为食。老头叫什么名字?无人知晓。老人今年多少年岁?没人说得清。
有人问他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他告诉人们,他是核桃树上的果实成熟的时候出生的。人们都叫他胡杨爷。
胡杨爷一头银发,闪耀着毫光,散披在双肩,头顶一顶库车羔羊皮的帽子。二缕雪白的眉毛长到嘴角,二只吊吊眼,闪着精光。一个蒜头鼻子上红红的,长满小眼。一大把白胡子在胸膛前飘荡。脸色像古铜一样闪光。
他穿一件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长外套,叫恰伴,腰件扎一条拧成麻花的腰带。一双大大的套鞋挑在脚尖。骑一头灰白色的老毛驴。身后背一件墨玉县的墨玉雕刻成的,黑色的玉石热瓦甫。
他来到了和田西果园吐鲁木的瓜棚。
吐鲁木,今年一百二十岁了。他说:他十岁时见到的胡杨爷和今天见到的胡杨爷,是一个样子的。和田地区长年以瓜果为食的百岁老人很多,他们大部分人,少年时都见过胡杨爷。都和吐鲁木说的一样,胡杨爷的样子没有变,还是一百年前的老样子,还是那个样子的精神。
胡杨爷骑着他那头灰白色的老毛驴,来到粮库和学校之间的路中间。
他二腿一伸,二脚刚一着地,他跨下的老毛驴自动走出跨档,到路边吃草去了。胡杨爷脱掉脚上的大套鞋,就地盘腿坐到路边的沙土地上,从身后取下墨玉雕成的热瓦甫弹奏起来。
玉石热瓦甫的声音洪厚而深沉,像塔里木大漠一样令人震撼。
胡杨爷弹着弹着,低声的吟唱起来,声音刚开始像山中的岚气,像大河平静的水声,慢慢的弥漫开来。
听着这种声音,使人有一种如春天的微风拂身、夏季的小雨沐浴在身,人的心灵好像水缸中装的洪水,慢慢的被澄清了,透明了,清亮了,得到净化了。
这声音使所有的人都不由得侧耳静听起来。这下人们终于听清了胡杨爷的歌曲内容。
“家不和,被人欺!
邻居不和,被人偷!
村民不和,牛羊丢!
城镇不和,生械斗!
民族不和,安宁丢。”
胡杨爷的歌声像塔里木的胡杨一样古老苍凉;
胡杨树能活一千年不死。
死后站立一千年不倒。
倒在地上一千年不朽。
古老苍凉的歌声,使听到它的人们慢慢的,好似春雨润物细无声般,感悟到自己的灵魂从躯体内流动着,飘升着离开了躯体。
进尔,使人觉得自己只剩一付空壳了,大脑和体内一片空白,一切欲望和一切想法都消融了,一切恩怨情仇都化解开来。
胡杨爷又唱到:
“环境不和,灾祸现!
国家不和,天下乱!
世界不和,人畜灭亡!
宇宙不和,难以想象!”
歌声慢慢高侃清晰起来,好像蓝蓝的天上飘荡着一片洁白的云,天空明朗起来。
歌声又使人神清气爽,上下通气,遍体舒坦的流着愉悦。
胡杨爷又唱到:
“人和,土生金。
家和,万事兴,
邻和,不锁门。
村和,百业旺,
城和,更繁荣。
民族团结力量大,
各种困难都不怕。”94
歌声慢慢的又让人产生出了震奋的心情。
胡杨爷又唱到:
“阴阳配合,新生命。
环境和谐,万物繁荣。
国家共和,天下太平。
世界和平,人类繁荣。
宇宙稳定,日月星宸。”
歌声慢慢的转弯了。引导着人们来到了远古。
胡杨爷又唱到:“在遥远的远古时代,塔里木是千里沃土,万里草原,遍野山林。
沃土上生长着五谷丰登,还有瓜果飘香。草原上放牧着六畜兴旺。
山林中各种野果山珍取之不尽,还有打不尽的野味,也有横行的猛兽。”
“天空飞翔着各种美丽的鸟儿,鸟儿鸣唱美妙的歌声。
塔里木河水缓缓流淌,碧波荡漾的河水中,游动着比门板还宽的鱼,比羊羔子还大的虾。
人们吃着香甜美味的瓜果,吃着肥美的羔羊,喝着醇香的美酒、乳汁。过着安宁富足的日子。
可是占有更多财富的欲望使人们不满现状。”
“人们修河渠,筑水坝,开良田,植果树。
为了开荒,人们砍伐树木,烧毁野草。
人们大量的繁殖牛马羊,使草原过度载畜,不甚重负,退化成荒滩。
人们为了抢夺水源,争夺草场,抢掠别人给自己当奴隶。”
歌声慢慢的变的躁动起来。
胡杨爷又唱到:“为抢夺到更多的田地,为争夺水草肥美的草原,为掠夺到更多的奴隶和人口。
塔里木燃起了战火,人们互相仇杀。
在战场上因为当时没有枪炮,人们大量使用火攻。
在一个初冬,月黑风高的晚上,天高物燥,狂风大作。
一方认为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正是进攻对方的好机会。
他们先用火攻,再用人夺。
没想到燃起的大火被狂风一吹,形成燎原烈火。
风高、助火势,大火借风威。
只见金蛇狂舞,顿时烈焰冲天。
敌方为了自保也顺风放起火来,二股火势汇集成了鲜红色的铁流!在塔里木蔓延开来。
大火整整烧了九九八十一天,浓烟遮天蔽日,烈焰过处,遍野焦土。
六畜不见了,变成了碳棒。
鸟儿掉落入火,化为灰烬。
连凶猛的野兽也难逃劫难。
大风刮起黑灰,形成了风暴,风暴刮走了沃土,露出了戈壁滩,戈壁石在风暴中互相碰撞,碎裂开来,变成了沙粒,沙粒越来越多,形成小山。
沙山被风吹的搬来搬去,变成了瀚海。
这就是现在的塔克拉玛干。”
胡杨爷唱到伤心处,老泪纵横,泣不成声。95
西果园的吐鲁木送来了加师瓜,哈密瓜、礼品皇后瓜、大西瓜,还有无花果。
东果园的肉孜古丽送来了水蜜桃,马奶子、无核白、喀什喀尔巴义、木纳格等各品种的葡萄鲜果和干果。
绿洲饭店的伙计送来了烤羊肉串、烤包子、烤全羊肉条、抓饭、拌面、米肠子、面肺子、等米面肉食。
果品店的小老板木沙送来了石榴汁、桑椹汁,葡萄汁、玫瑰酒、奶蜜香酒。
反正人们都把自己最好的食物送给胡杨爷,请胡杨爷享用。
可是,胡杨爷只对每种食物象征性的尝一下,然后全部分发给了在场的听众。
胡杨爷又唱到:
“变成沙漠的塔里木人,
没有肥美羔羊可吃,
没有香甜的奶酒可喝,
更没有鲜美的瓜果品尝。
饥饿和瘟疫像洪水、猛兽一样,在塔里木横行。
人们这才认识到和平是如此珍贵?和平也很脆弱,一场战争就断送掉了。
美丽的环境也不是坚如磐石?
一场大火、一场沙漠风暴,就把沃野变成了沙漠。
那时的人们真的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但为时己晚。”
胡杨爷又唱道:
“人们在自然面前是无比的渺小,他们回忆着美丽的田园,肥美的草原,茂密的森林。他们无能为力,只有乞求上天保佑他们,让他们回到过去。
人们的真诚感动了上天,上天派了一个名叫《塔里木》的天神,来到昆仑山颠。
他举起手中的神斧猛力砍向昆仑山脉,第一斧头砍开,流淌出来的水,形成了玉龙喀什河。
第二斧头砍开,流淌出的水,形成了喀拉喀什河。
他甩斧头向大漠一划,大漠深处又出现了和田河。
三斧头过后,天神的神力耗尽,天神震颤成了碎玉,黑色的玉块撒满了河谷,人称墨玉河谷。
河水流淌过的地方形成了一片片绿洲,像翡翠一样镶嵌在大漠四周。”
胡杨爷又唱道:“人们珍惜绿洲,热爱绿洲。
人们为了纪念这尊为我们得到幸福生活,而粉身碎骨的英雄天神,把这片土地称为塔里木。
捞起河谷中英雄碎成的墨玉块,挂在身上作纪念。”
胡杨爷反复吟唱这几首歌,连续唱了七天七夜。
胡杨爷真有道行?不吃、不喝,不拉、不尿、不移动地方。一个礼拜过去了。
第八天早晨,人们听到歌声断了,人们看到热瓦甫的琴弦断了,墨玉雕刻成的热瓦甫裂成了碎玉。胡杨爷盘腿坐在地上不动了,永远的,闭上了,长着二缕长长的,白眉毛的双眼。
胡杨爷他永远闭上了眼睛,他回去了,回到那遥远的,美好的历史画册中去了。劳动的人们,从田野来到了他的身旁。
休息的人们,从农舍来到胡杨爷身旁。
小商贩们,从巴扎来到了胡杨爷的身旁。96
学生教师们,从学校来到胡杨爷的身旁。
粮库参加械斗的人,从粮库房顶下来,开了大门,放下武器,也来到了胡杨爷的身旁。园丁从东果园、西果园、南葡萄园、北葡萄园也来到了胡杨爷身旁。
士兵从军营、警察从警署、官员从衙门都来到了胡杨爷这里。
有钱人从商行、从钱庄、从典当行、从金玉行也来到了胡杨爷的周围。
百岁老人吐鲁木来了,
年青的官员安尼瓦尔来了,
新婚久别又见到男人的肉孜古丽来了,
少年盲流救出的人质买买提来了,
瑞英姐和李副官也来了。
各行各业,男女老少、各族人民,富人、穷人都来了。
械斗停止了!
人们捧着鲜花,拿着花篮,拿着鲜食瓜果,拿着各种干果。
还拿来了珍藏着的心爱的小籽玉,和艳丽的艾地莱斯绸带,和各式各样的小花帽。
有人拿来了花馕饼、烤包子等各种食品散给了来送别胡杨爷的,在场的众人。
二派对峙的人手拉到一起了,他们各自承担着自己的责任,自己批评着自己的错误,检讨着自己的行为,收回了自己的过激言论,请求对方的谅解,希望对方的宽恕。
胡杨爷,白素古丽,托呼提和械斗中死亡的三十六名无辜百姓。
都被和田衙门管民政的官员,带领各族群众,掩埋到了昆仑山脚下的古拉哈玛大麻扎里。
古拉哈玛坐落在昆仑山北麓一个小山弯里,三面环山,一面是喀什玉龙河的一条支流,日夜流淌着清灵灵的昆仑山雪水。
山弯里长着满山遍野的山花,有蔷薇花,有雏菊,有旱地百合,还有许多不知道名子的野花盛开着。
山风吹过,古拉哈玛山弯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花香。
胡杨爷、白素古丽和白素古丽的未婚夫,以及粮库派和学校派在这次械斗中死难的三十六名无辜的群众,都被民政部门的官员组织民工埋葬到了这个山弯里的高地上。
不知是否因为天气太热尸体没有及时埋葬有了味,还是其他原因,反正民政官员组织民工把他们全部埋葬到了一起。在上面修了个像大仙桃一样的墓室,墓室外用昆仑山特有的石板做了一块石碑立在前面。
石碑上刻了三句话:和平共处国家兴旺,和睦相处百业兴旺,和谐同处人口兴旺。
时间长了,为了叫着顺口,人们把古拉哈玛这个无名的小山弯里的墓称[三和墓]。
每逢春秋气候温和时,和田的人都会到这里来,凭吊亡灵,怀念胡杨爷和他传唱的英雄塔里木。
故去者的亲人们,更是隔三差五就来墓前祭扫,时间是一面镜子,二派的人在墓地同时出现的次数多了,他们成了熟人,成了朋友。
更有甚者,有的还成了儿女亲家。
说来也怪,这里慢慢的成了发生矛盾的调解地,而且有些神奇。凡是仇家到了三和墓前一坐,气也顺了,仇也消了。
这个消息传遍了和田地区,传遍了塔里木大地,甚至传遍了南疆。到三和墓前来的有婆媳不和的母女,有哥弟打捶的兄弟。
反正人们发生矛盾了,就到三和墓前坐一坐,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这里还成了来和田游览的游客们的一个游览景点。听游览过三和墓的游客讲:游览过三和墓,人会变得心地善良,心旷神怡,心胸开阔。
少年盲流来过这里,他的心胸确实比以前开阔的多了。
瑞英姐和李副官也来过三和墓,他们的生活也过的更甜美了。
刘玉宝也来过三和墓,听说回到金玉行他的腰就神奇的不痛了。
由于受到和田二个派别械斗事件的影响,永盛商行的生意受冲击不小。加上喀什洋人领事馆和洋行的挤兑。衙门又说,让永盛商行赔付在械斗中死亡者的损失。
永盛商行垮掉了!
瑞英姐和李副官带着刘玉宝,还有大掌柜到迪化去了。
后来传说李副官和瑞英姐到伊犁做生意去了。刘玉宝在迪化的红山脚下办了一个永盛分号。大掌柜取道苏联回了天津杨柳青。二掌柜带着少年盲流和三个老伙计留在和田善后。善后完备,三个老伙计因年事已高,都在和田自己的家乡养老去了。
二掌柜带着少年盲流来到皮山县,在桑株基地当了兵。又开始了吃皇粮的生活。
二掌柜因为原来在药铺当过学徒,被分到了叶城的野战医院当了卫生兵。而少年盲流只会骑马、打枪、炸油条,其他什么也不会干。加上他个子小,长的黑被分到了桑株基地,给昆仑山上守卡轮的边防兵制作给养。
刚来皮山,正赶上帮助被洪水冲毁家园的灾民建民居。
皮山县的民居和和田的民居都差不多,用胡杨树的技杆,制作成框架,再用红柳技条扎成一排排篱笆墙。篱笆墙捆绑到胡杨树枝杆做成的框架上,再在红柳技扎成的篱笆墙上,糊一层泥巴就成了。有些篱笆墙上连泥都不糊,从外面在夜间能看到里面的灯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