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走远的范原同样也是吃了一惊,他倒是猜到了对方的来历,这种时候会有这样规模的兵马的,也就只有李唐了。他见朱成用这个副帅一副窝囊模样,估摸着他是指望不上的,他粗略看了一下,对方也是以步兵为主,于是大声传令道:“长枪,列阵!”
范原知兵善兵,右金吾卫在他的带领之下训练有素,很快就将用作帐篷枝干的长枪取下,只有先形成步兵枪阵,方可有效抵御对方的冲击。
很快,李唐大军就进入了一射之地,但齐军阵型未成,却无法取弓齐射,尤其要命的是,若是在开阔之地,只要第一道阵型摆开,范原相信自己的部队就能迅速发挥出应有的战力,但眼下他们周围却处处都是洼地,阵型不得已只能散开,与李唐大军一接触,处处都是漏洞的阵型一下子就被冲散开,双方兵士绞在一起,各自为阵。
李唐大军埋伏而出,气势正盛,加之兵力占优,近身厮杀之下,所有的装备和训练都不再重要,能倚仗的就只有个人勇武。范原坐镇中军,看得眉头直皱,这般乱战对于将帅来说是最不希望看到的,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但此刻他却是没有能力摆脱这样的境地。
连范原都无计可施,朱成用自然更没有什么好主意了,他看着周围的情景,心里不可遏制的又想起了当年的那场大败,不禁心头狂跳,那一场大败害他被父亲压了好几年无法出头,却不知怎的这么倒霉,自己刚刚接手这支队伍,就又遇到这么多的敌军。
乱战持续了小半个时辰,齐军强硬的个人素质终于得到了回报,攻入腹地的敌军渐渐被逼了出去,齐军的阵型也慢慢的连成了一片,范原精神一振,开始调动骑兵穿插敌军两翼,配合步兵阵型推进,没多久,敌军就抵挡不住,开始缓缓后退,对方主将显然也看出了情势不对,开始鸣金收兵。范原生性谨慎,并不急于下令追击,掩杀了一回便开始收整阵型。
朱成用快马赶来,急道:“范将军,敌兵溃退,你怎么不追了?!”
范原皱眉道:“情势不明,不得冒进。”
朱成用难得打个胜仗,听了这话不由十分扫兴。他远远望去,只见敌兵也聚了一起,却并不退走,似乎在等待下一次进攻。朱成用看到那诺大的“唐”字大旗,忍不住问道:“李唐重兵不是在邳县附近吗?这襄阳附近怎么会冒出这么大一支队伍来?”
范原暗骂朱成用是个猪脑子,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还不知怎么回事,他沉声道:“他们这是分兵击之,想让我们无法汇合徐大帅。”他实在懒得理会这白痴,于是走开了些,带着大队先挪了一处相对开阔之地,以免对方再次冲击时又陷入乱战的尴尬境地。
这时,对方阵中纵马跑出几个兵士,远远的停在齐军射程之外,扯起嗓子喊道:“朱成用你这窝囊将军,当年在辽东一战葬送十万大军,天下第一草包的名号你是当之无愧,如今又来给你夏侯爷爷送大礼,真是孝心可嘉!”
这些兵士都是天生的大嗓门,长年骂阵的,这一吼就把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了齐军队伍里,许多兵士对当年征辽之战有些耳闻,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看向中军方向,朱成用原本就性子急躁,哪里受得万军瞩目之下被如此奚落,他气得浑身发抖,立刻下令出击,定要将这个什么姓夏侯的家伙生擒,让他知道讨口头便宜的后果。
“慢着!”范原飞马赶来,制止了传令兵,对朱成用道:“对方明显是在激将,万万不可轻易出击,以免落入圈套。”
朱成用哪里肯听,对方的骂声仍然在战场上回荡着,他对范原怒目道:“你若胆小惧战,就给我待在后面,待本帅出去割了这夏侯的头颅,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范原还想再阻,朱成用已经老大不耐烦,抬出了副帅的身份压下,范原只能忍了怒气,看朱成用点齐八千骑兵,朝敌阵杀去。
那几个骂战的兵士一看对方出战,立刻拨转马头往回跑,朱成用恨得牙痒,催动骑兵疾行,进了对方的射程,骑士们自动取下圆盾在手,对方稀稀疏疏的箭石落下,几乎没有什么伤亡,一拨箭雨过后,众骑手握长柄横刀,如同一把尖锥一般刺入了对方阵型,对方步阵中没有陌刀手,单凭长枪,很难对高速的骑兵造成什么大的威胁,骑兵们很快就在对方阵中杀了个对穿,朱成用心里舒坦了许多,他整顿兵马,兜了个圈子回转过来,正待再痛快淋漓的杀上一番,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对方的阵型之中面对着他们的变成了一排整整齐齐闪着寒光的陌刀,刚刚还温顺待宰的羔羊如同一下子变成了满嘴利齿的恶狼,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他们。
朱成用心里一跳,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不过唐军扼守的地方道路狭窄,他与己方步兵阵汇合的道路已经被这步兵阵堵死,他也唯有率兵再杀回去,想到己方的甲兵大概正被范原指挥着朝这边赶过来,朱成用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他一挥手,八名骑兵府的折冲都尉得令,各自整束本队人马,又重新发动了冲锋。
然而这一次,唐军却是寸步不让,高高扬起的陌刀整齐如一的划下,冲在最前的骑兵血雨横飞、人马俱碎,完成攻击的陌刀手刀势一尽,便身形后退,第二排陌刀手上前,顶住了第二波冲到阵前的兵马,方才如利锥穿布的骑兵这次却是好比撞上了坚韧的牛革,唐军每退一步,留下的都是无数残缺的尸体,失去了速度的骑兵无法突破,只能分作两股从阵前掠过,然后回转集结。
朱成用看得心惊肉跳,随即又把怒气转移到了范原身上,道:“后方甲兵怎么如此缓慢,范原这厮在做什么?莫非他想看着我们全军覆灭?”
朱成用倒是错怪了范原,范原此刻也是自顾不暇,眼看朱成用不听劝阻,率骑兵孤军深入,对方让开阵型,八千骑兵就再也看不到了踪影,范原感觉不妙,当即准备率甲兵上前支援,但就在这时,他却又听到了一阵呐喊,比刚才更加多的人马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朝本方方阵杀来。
范原远远看去,这一次唐军的阵容较之刚才明显又有不同,两侧多了骑兵翼护,中间的步兵以刀阵推进,范原心中咯噔一下,己方骑兵被朱成用悉数带走,却是难以应付对方的骑兵,不过他已经来不及去责怪朱成用的冒进了,对方已经进入了一射之地,他当即命令全军齐射,随后陌刀手压在阵前,以防对方骑兵突击撕开阵型。
但对方的骑兵却没有中央突击的意思,开始向侧后扰乱,齐军两侧没有陌刀手的威胁,唐军足有万人规模的骑兵就成了肆虐的长龙,一番冲击之下,两翼就被冲得七零八落,而双方步兵阵也开始接战,本来强硬的前锋却是抵抗了没多久即开始败退,范原心里悲然一叹,心知对方占尽了优势,自己这边军心已怯,此战已经不可为!
前军终于顶不住压力,开始倒退,范原心知此刻要是再被溃兵冲散中军的话,那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他当即命督战兵射杀溃卒,稳住阵型。溃逃的兵士见前面的中军大营成了森森地狱,只能往两侧冲去,就算是唐军铁骑在那边虎视眈眈,但对他们来说,迟上片刻的死亡也要好上许多。
范原一边约束兵士,一边下令缓缓后退,他心中尚有一丝希望,那就是身后的地形不利于骑兵奔驰,只要退到了沼泽之上,那么还有保存实力的机会。
远处一处坡地上,一面大旗上“夏侯”二字迎风张舞,旗下一位身穿白铠的半老武将手拂长须,静静的看着远处的黄沙翻腾。旁边诸位武官都是神情兴奋,对白铠武将道:“夏侯将军,这番大胜实在漂亮,齐军的右金吾卫这下算是完全废了!”
白铠武将正是夏侯恭,他也舒了一口气,点头道:“胜负已定,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尽可能的削弱这支兵马了,全歼固然不可能,但总算没有负了曹先生所托,若是我手握大唐倾国之兵尚且不能胜,那我也无颜再见英王殿下了。”
夏侯恭脑袋转了转,又看向北面,不禁笑道:“此战还要多亏了朱成用这位大将军啊,若非他如此‘配合’咱们,以右金吾卫的战力,咱们要想从范原手上拿到这场大胜只怕没那么容易。”
众将皆大笑起来,一人道:“要是大齐都是朱成用这样的人领军,那咱们打天下也能少废些气力了。”
夏侯恭看到朱成用麾下骑兵又一次冲阵未果,不禁喃喃道:“南路既然不通,你也差不多该往北逃了吧……”
------------------------------------------------------------------------
今天要搬家,事情太多,只有一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