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县遥遥在望,吴潇潇看到城门紧闭,这么多流民对于任何一个县城来说都显得有些不堪重负,城外倒是处处支起了帐篷,暂时安置流民,但是看样子暂时是不会让这么多流民进城了。吴潇潇也没有心思在孟县逗留,她加了两倍路资,让车夫兼程赶路,绕过孟县往仓州而去。
路上的流民总算渐渐稀少了起来,等到达卧虎山下的仓州治所忠县时,这边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来。小虎等人都看出吴潇潇着急赶路,也都自觉的没有在路上逗留,众人顾不得旅途劳顿,一路直接上了卧虎山。
余青接到消息,迎了出来,一看大大小小十一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他道:“大家一路辛苦了。”
“余青,南面有暴乱,怎么办?”吴潇潇一见到他,第一句话就问道,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她的潜意识里,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时,只要找到余青,仿佛就会让她安心许多。
余青愣了一下,道:“连你都已经知道了?”
吴潇潇道:“这一路上遇到很多从南边来的难民,我也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她顿了一顿,才又问道:“舒州现在有没有事,可有什么消息?”
余青微笑着安慰她道:“你不用太多担心,舒州目前并没有什么战事传来,应该平安无事。”
吴潇潇略微松了一口气,余青见她脸上难掩倦色,便劝道:“你先休息一下,看你的样子也累得不轻。”
吴潇潇得到舒州暂时无事的消息,心神略微松了些,听到余青这么一说,才感觉到自己真的有些疲倦,她便指着一帮孩子道:“那他们可就交给你了啊。”
余青应了,吩咐人带吴潇潇去休息。然后才看着小虎笑道:“怎么样,喜不喜欢这里?”
小虎用力的点了点头,突然听到肚子咕咕叫了一声,余青不禁笑了起来,道:“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我现在还有点事,等下再来找你们。”
等山寨里的手下人领着他们离开之后,余青才回转到议事厅,除了五娘以外,卧虎山上所有当家都正襟危坐,望江虎见他回来,便问道:“什么人找你?”
余青道:“就是上次跟大哥你说的那些小孩子,我瞧着可怜,便让吴家小姐后面送他们过来了。”
望江虎点了点头,这种小事他倒不在意,眼下他正有一件大事难决,于是又开口道:“小六,关于龚刺史的事情,你有主意没有?”
余青面色也凝重了起来,摇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一时也没有办法作出决定。”
见最有见识的余青都是这般说话,望江虎心里更拿不定主意了,他转头四顾一周,道:“你们大伙儿是个什么意见,不妨都说来听听。”
崔二当家斟酌着道:“大哥,要我说,也不用拿主意了,他们打他们的,咱们哪边都不参合,咱们本来就是山贼,又何必扯明了旗帜去给人当炮灰使?”
韩四摇头道:“怕的是这乱军真要打到了仓州,咱们卧虎山到时难免会被殃及。”
望江虎皱起眉头,韩四的话正说中了他担心之处。这时余青开口道:“大哥,那龚刺史是如何说的,你仔细讲一遍来听听。”
望江虎点了点头,道:“那日咱们三个下山赴宴,到了地头才发现这位刺史大人竟然只邀了咱们几个,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还以为这姓龚的心怀不轨,正暗自提防,后来发现他撇开众人,亲自作陪,这才让我去了戒心,酒喝到一半,他便将我单独拉出,对我说了一件大事,原来南面竟然已经起了战乱,而这动乱的根源却是前唐李氏,听说有七州之地同时举起反旗,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周围州县应对不及,很快又丢了四州,如今东南面已经被李氏一伙连成一片,他们刚刚拥立了僖宗之子李复为王,正式扯起唐字旗号,号称兵马十万,气势正盛。”
虽然余青等人对这些消息都已经知晓,但这时重新听来,仍旧有些心惊,望江虎顿了一顿,又接着道:“龚刺史刚刚得了李氏派人劝降,让他暗中响应李氏举事,到时李氏兵发淮南时,要仓州切断这南北之间的联系,李氏许诺,只要他这般作为,他日李复登基,姓龚的就有从龙之功,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余青笑了起来,道:“空口承诺谁都会做,想必这位刺史大人也不会蠢到听了他这话就头脑发热的去跟随,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找咱们商量了。”
望江虎点头道:“他把李氏的使者安抚在这里,却对我说要看我卧虎山的主意,只要咱们决定帮哪边,那他就跟着帮哪边。”
余青皱眉道:“这姓龚说的倒是好听,怕是没有安什么好心,想把我们当成枪使,到时若是赌对了前程,那功劳簿上定然是他排在第一,若是赌错了,恐怕咱们就成了替罪羔羊了。”
一直没发话的刘三听了这话,一拍桌子道:“是了,小六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姓龚的不是好人,咱们还理会他做什么?”
余青笑道:“三哥莫急,不管这姓龚的怎么想,齐与唐两虎相争,就算是为了咱们自己平安,咱们也必须得有些准备才好,若是看准了得势的那一方,卖上一个好,也能保我卧虎山在这场战乱中平安不是?”
“那……小六你看好哪一方?”望江虎问了这话,其他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余青年纪最小,但他的眼光却是他们最为相信的。
余青想了想道:“李氏才刚刚举事,现在就谈论谁胜谁负为时太早,既然李氏的下一步是攻打淮南,那我们又何必这么快就下结论?”
望江虎道:“那龚刺史还等着我的答复呢,我又该怎么说?”
余青笑了起来,耸了耸肩,轻松的道:“咱们是一帮草寇,又能有什么见识,当然是唯刺史大人马首是瞻咯。”
……
守业十六年五月,李唐起兵作乱,旬日即下十四州,东南泰半尽墨,朝野震动。
加急军报如雪花一般送往长安,含元殿里,齐皇黄乾大发雷霆,将奏章扔在朱温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李氏余孽一夜之间冒了出来,夺了朕诺大一片江山,你这个丞相都干什么去了?!”
朱温难得被皇帝骂得无从反驳,他心里也觉得冤得紧,看李氏这一发便是雷霆之势,想必谋划也非一日两日了,大齐没有准备,初战失利也无可厚非,偏偏皇帝却要把这屎盆子盖到他头上。
黄乾又道:“你扪心自问,你食君之禄,可有忠君之事?这全天下的兵马都被你握在了手里,你打个小小的渤海国打不下来,如今又被李氏死灰复燃,朕……朕要你何用?!”他窝囊气受了十几年,这番却是一股脑把心里憋着的话全倒了出来,虽然不能改变什么,好歹也出了一口恶气。
朱温心头着恼,说到兵马,这些年来卢显这厮向军中势力渗透得不少,可皇帝却偏偏认准了自己,不去找卢显的茬,朱温忍了怨气,吭声道:“圣上息怒,李氏一党不发则已,一发惊人,他起事七州都是一夜之间扯起反旗,可见酝酿已久,臣恐怕这朝野之间被他们收买的不在少数,请圣上下旨让臣严查,先保证朝堂之上没有异心之徒,再谈讨逆之事!”
静立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卢显听了这话眉头一跳,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这种时候还想着借机在朝堂上铲除异己,偏生这理由却是说得冠冕堂皇。卢显当然不能趁了他的心意,他脑筋一转,立刻出列道:“丞相所言甚是,臣也附议。不过乱党气势如虹,断然不能坐视其大,丞相大人手握天下兵马,当以讨贼为当务之急,至于清理朝堂之事,就由臣来一肩承担,臣既然领吏部,这也是臣的份内之事。”
朱温大恨,正要再进言,却听到皇帝开口道:“如此甚好,两位都是朕的肱股之臣,就这般安排,丞相主外,尚书主内,还望早日平定李氏作乱,退朝吧。”
朱温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今日皇帝本就对他不满,他也不想态度太硬,弄得双方都下不来台,于是伏身恭送皇帝离开。站起来后,朱温对着卢显哼了一声,冷冷道:“没想到本相一番提议倒是让尚书大人要辛苦了啊。”
卢显打了个哈哈,道:“为君分忧乃我等人臣的本份,当不上辛苦二字,还请丞相大人用心兵事,下官静候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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