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潇潇急道:“孙刺史诬陷爹你勾结山贼侵吞财物,说要抓你回去革职治罪!”
吴安定一拳打在桌子上,大怒道:“孙学正这狗贼,我是朝廷任命的官吏,又不是他任命的属官,他凭什么定我的罪!”
吴潇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道:“爹,你可要想办法救救娘啊!”
吴安定喘着粗气道:“潇潇莫要怕,我这就回舒州去,我还不信了,孙学正还能一手遮天混淆黑白了不成。”
余青和韩四面面相觑,也没有想到竟然突然生出这等变故,所谓旁观者清,余青身在局外,想到的比吴安定要多得多,他思忖片刻就道:“吴叔,你不要仓促决定,这孙学正既然敢先动手,怕是准备得周全,你要是不明情况一头撞回去,不但无济于事,只怕反倒白白把自己搭了进去。”
吴安定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想了想便点头道:“你提醒得是,那我先乔装悄悄回去,舒州卫所有不少我的老部下,我先联系他们再作打算,”他看了吴潇潇一眼,犹豫了一下就对韩四道:“不过潇潇跟我回去多有不便,还望你们帮忙照看一二。”
韩四点头道:“这个自然没有问题,余青继续往西去追查生辰纲的去向,我就带潇潇小姐回卧虎山吧。”
吴潇潇急道:“爹,我要跟你回舒州救娘。”
吴安定面色一沉,道:“不要胡闹,此行诸多困难,我一个人还能便宜行事,哪里能照看得过来你?”他语气变得和缓了些,又劝道:“不过你放心,我定会保得你娘平安无事的,你且随你韩四叔去卧虎山等候,想必不用过多少日子咱们就能一家团圆了。”
吴潇潇知道父亲决定的事情就再无更改可能,只好道:“那我也不要去卧虎山,我跟余青一道去追查财物,只要能追到东西,爹的罪名自然也就洗脱了。”
吴安定心里有些不放心,眼光看向余青询问他的意见,余青思考了片刻道:“潇潇小姐要与我一道也无不可,毕竟我们此行只是为了追查线索,并不是为了大打出手。”
吴安定对余青的武艺十分放心,再加上女儿也并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而余青又是走惯了江湖的,于是他点点头,对吴潇潇道:“既然如此,那你这一路上要听余青的吩咐,不要平添是非。”
吴潇潇眉头皱了皱,还是忍住了没说话,心里却颇为不以为然,暗道,这小子比我还小一岁呢,都不知道谁照顾谁。
吴安定心念家室,也顾不得休息,带上了几个没有受伤的兵士就动身出发了,随后韩四也返身回了卧虎山去。
吴潇潇还不能立刻就走,淮南兵士受伤的不少,她照顾了两日,等到有些人伤势痊愈可以照料他人之后,吴潇潇才跟余青骑马往太行陉而去。
余青这些天一直在寻思着,千余人的山贼这个规模绝不算小了,若是太行山附近的绿林,那陈三金作为这一带的地头蛇,不可能不知道,但若说是其他地方的山贼越界来做买卖,那可能性就更小了,这世道还没有乱到盗贼可以四处乱窜的份上,更何况从吴安定的形容来看,这千余人都武器配备精良,这对于大多数无法配上像样武器的山贼来说也是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出了太行陉,余青在附近几条要道上逗留了一阵,向那些驿站行馆打听消息,他估计的没错,这么大一伙人不是那么好隐匿行踪的,没费什么工夫之下就让他打听到了对方的去向。
“果然是向西去了,”余青暗暗道,既然对方不是北上陇右,那么向西就很可能是往长安去了,余青抬起头,望向西边的云天,一时间有点恍惚,距离上次去长安已经过去了六年,当年的小女孩现在也已经长大了吧,却不知她过得是否还好。这六年来,余青听信了五娘的劝告,硬是忍住了给沈雪写信的冲动,他也觉得五娘说的在理,让沈雪过自己的人生或许对她来说是更好的道路吧,性子温柔的沈雪更适合嫁到好人家当一位贤妻良母,而不是跟着他过着飘泊不定的生活,只不过,余青偶尔还是会想,长大后的沈雪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你在发什么呆?”吴潇潇见余青走神,凑上来问道。
余青回过神来,抛开思绪,笑道:“我在想那伙人大约是往长安去了,他们车马不快,说不定咱们走快些还能赶上。”
“当真?”吴潇潇闻言眼睛一亮。
余青看她露出了期待的神情,连忙道:“不过就算真的赶上了他们,你也不能动手,他们人多势众,可不是我们两个人能应付得来的。”
吴潇潇虽然痛恨那些强人,但也还分得清轻重,她点头答应了。二人补充好干粮便日夜兼程的赶路,总算余青判断无错,在离长安不到三百里的地方,他们终于望见了那行人马的尘烟。
“就是这帮天杀的狗贼,”吴潇潇盯着远处那些人影,咬牙切齿的道。
余青闻言不敢大意,二人放慢了脚力,远远的坠在后面,看对方的行进速度恐怕在日落关城门之前他们是进不了长安城了,余青想了想,便带着吴潇潇小心的绕过了车队,先行一步进了长安。
第二天一早,余青二人就来到了东城门附近,找了一间茶楼坐下,等待那伙人的到来,日头快到晌午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了车队的踪影,只不过那大部分的随行兵士已经被打散,为了不惹人注目,护送车队的只剩下数十人了,在吴潇潇的指引下,余青也看到了那两个领头的人,当真是一个马脸一个驼背,马脸男子也不知给城丁出示了一块什么腰牌,城丁竟然连他们车上装的什么货物都没有检查就放了他们入城。
余青扔下茶钱,与吴潇潇一道远远的跟了上去,没过多久,车队行到一条胡同,停在一座宅院门前开始卸起货来。
这边人迹不算多,余青为免对方生疑,不敢多作停留,暗自留心记下了地形位置,就跟吴潇潇一同离开了。
吴潇潇早就按捺不住了,走了几步就急道:“既然查到了地方,你打算怎么办?”
余青道:“等入夜我再来探一探,好歹先查明他们是什么人再说。”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暗下来,余青劝服了吴潇潇在客栈等候,然后就只身返回了白日间记下的地方来。小小的院墙自然难不到他,他取出一方黑巾遮了脸,这才一跃而入,分辨了一番周遭地形,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灯火通明的房间外面。
屋里只有三人正在饮酒吃菜,除了马脸和驼背以外,又多了一个吊眉老者,余青走近前时,正好听到驼背男子开口道:“陆老,东西你也收了,什么时候能把我兄弟俩的那一份钱给我们啊?”
被唤作陆老的吊眉老者淡淡的道:“又跑不了你那一份,你急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给二公子做事,二公子他什么时候还亏待过你们了?”
驼背笑道:“嘿嘿,不是不相信二公子,只不过这天天风餐饮露的苦日子过得实在闷得慌,好不容易到了长安,你这里连个漂亮的婢女都没有,我只好去那销金窟寻些耍子,这些婊子只认银子,我要身上没几个钱傍身怎么行?”
陆老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那你自己去帐房先支上些银子花销便是。”
“多谢陆老,嘿嘿,”驼背男子生性好女色,早就不耐吃这些无味的酒菜,得了对方的同意之后立马就离席而去。
马脸男子摇摇头,对陆老叹道:“让陆老见笑了,我这不长进的弟弟就这点毛病,怎么都改不了。”
陆老微微一笑,道:“男人喜好些风月之事也无伤大雅,人活一世就得图个自在随性,钱赚得再多,也不能带进棺材去,有时候我反倒羡慕荆二这种心性。”
荆大笑了笑,也不会把他的话当真,他又吃了几口菜,突然道:“对了,二公子这番怎么不让我们跟往常一样把货送到南边,反而送到长安来了?”
陆老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端起酒杯喝了起来,荆大脸色有点尴尬,讪讪道:“是我多嘴了。”
陆老放下酒杯,沉思片刻就道:“说与你知道也无妨,不过是因为二公子此番需要些钱财结交京城权贵罢了,你们兄弟为二公子做事也有不少年头了,忠心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有些事情你也不必探究得太深,知道太多对你们没有好处,反正有好买卖做的时候,二公子自然会找上你们的。”
“是是是,”荆大自省失言,连忙举杯道:“喝酒喝酒。”
余青又听了一阵,里面二人却只是聊一些闲话了,再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院子里散布的人不少,余青不敢轻举妄动,他一转头正巧看到荆二支了银钱走出院门,余青心念一动,悄悄的尾随了上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