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安定说完这话,心里并未抱有太大希望,这番厮杀下来,自己这边固然是损兵折将,但对方也死伤了不少,就怕这些贼人为了泄愤要赶尽杀绝。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非要不见棺材不掉泪,”马脸汉子冷冷道,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下令手下清剿淮南余众,而是开始指派人手运送起财货来,吴安定的车马正好给了他们方便,没多久,一干贼人就把这批为数不少的财物运了个干净。
吴安定心里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着马脸汉子的决定,他一死不要紧,怕的却是连累自己女儿遭殃。那马脸男子见这笔买卖已经做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道:“姓吴的,算你运气好,老子今天不想杀你,你回家烧香拜佛去吧。”说完朝驼背男子打了个眼色,那驼背男子这才十分不甘心的松开了吴潇潇那粉嫩的玉颈,上马跟随众人离去。
吴安定惊魂未定的走过来,看到女儿并无大碍,略微放了些心,回头一看,只见百余兵士还完好无碍的不到十人,死的伤的占了绝大多数,不需他吩咐,那些没有受伤的兵士就自动照料起其他人来。
吴安定叹了口气,虽然这命保住了是万幸,不过丢了生辰纲,恐怕他在官场上的前程也要走到尽头了。
“余家小子的名号根本就不管用嘛!”一旁的吴潇潇揉了揉脖子,突然气恼的埋怨道。
吴安定苦笑起来,他余青又不是天下绿林之首,又怎么担保自己一路风平浪静?于是道:“这怎么能怪得到人家头上,托他的福,这一路上已经省了不少麻烦了。”
吴潇潇皱眉道:“不行,就要怪他,是他胡吹大气说什么太行山的盗贼跟他卧虎山有交情的,结果却害我们在这里丢了东西。”
听到女儿胡搅蛮缠,吴安定没有再说话,心里也寻思起来,或许真的可以找余青来帮忙查看一番,不管怎么样,死马也要当作活马医了。于是他吩咐将那些战死的兵士就地掩埋之后,带着剩下的残兵就往回走,先找到最近的县城住下,然后急忙写了两封信,一封通过官驿加急发往舒州,向舒州刺史孙学正通禀了此事,希望他能知会这太行山附近官府帮忙追讨贼踪,另一封信则是派了一个手下心腹亲自送往卧虎山,把事情经过说与余青等一干好汉知晓,希望他们能出手相助。
信发出去后,吴安定就只能静待回音了,不过他也没闲着,将人手四散出去明查暗访,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那伙盗贼的蛛丝马迹,但是并没有多大收获。七日之后,吴安定终于等到了卧虎山的回应,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余青和韩四两个人竟然亲自前来了。
吴安定心里感激莫名,他与卧虎山众人交疏言浅,却没想到对方会急他所难,怎能不让他感动,余青看到他眼中满是感激却不知如何说起的样子,不禁笑道:“我跟四哥在山上憋得时间久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出来喝酒,司马大人莫要怪我们前来叨扰才好。”
吴安定嘿嘿一笑,都是耿直汉子,他也就不再作那无趣的姿态,用力的一抱拳,道:“卧虎山高义,我吴安定一定铭记在心。”
韩四知道吴安定这些日子怕是急得不得了,于是也不多作寒暄,直入主题道:“从司马大人的来信看来……”
“莫要再唤我官名了,若是两位看得起在下,大家便兄弟相称!”吴安定截住韩四的话头道。
韩四也是个爽快人,便笑道:“呵呵,吴老哥既然这么说,那是最好不过!”
“不好!”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三人转头看去,只见吴潇潇正一脸不快的指着余青道:“他还比我小呢,他要是跟我爹称兄道弟了,那我岂不是平白无故的矮了他一辈,难不成还要我叫他余六叔不成?那我可不干!”
韩四和吴安定哈哈大笑,余青有点尴尬的道:“这辈分什么的你算那么清楚干嘛,我跟你爹平辈论交,你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啊。”
“反正就是不行!”在吴潇潇的逼迫之下,余青无奈只好矮了一辈,称呼吴安定为叔。
韩四这才接着道:“我看了吴老哥的信,对这两个领头的相貌并无印象,估计也不是太行山陈当家的手下,不过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去拜会一下陈当家,这东太行是他的势力范围,出了事或许他有些消息也说不定。”
吴安定和余青都无异议,三人当即起身,轻装快马往太行山而去,路上听韩四说到他与陈当家的交情,才知道原来是当年韩四救过他一命,因为这一层关系,一路上但凡听说是卧虎山韩四爷到了,那些小喽罗无不十分客气,恭恭敬敬的将三人迎上了山。
老远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个中年壮汉迎了出来,只见他脸色红润,五官粗犷,尤其坐脸上一道又长又深的刀疤让人印象深刻,不消说,这就是陈大当家了,他上前一把把住韩四的胳膊道:“今儿什么风竟然把四爷给吹来了,既然来了,那就是我太行山的贵客,四爷一定要多留几日,也好让我我陈三金好好招待一番。”
韩四呵呵一笑,寒暄数句,这才一起进了会客大堂。上了茶,陈三金看到这三人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也是个人精,于是笑道:“四爷若是有事不妨直说,只要我陈三金能帮得上忙的,绝无二话。”
韩四笑着谢过,也就不再绕圈子,开口道:“不知陈大当家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有一批淮南来的生辰纲路过太行山?”
陈三金笑道:“怎么会不知,也不知哪里漏出的消息,整个道上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这批红货数目惊人,要是吃下的话起码可免去十年的辛劳。”
吴安定摇头苦笑,这都是他跟淮南绿林结下的梁子,那些山贼吃过吴安定的大亏,又报复不了,于是抓住他押送生辰纲的机会,到处散布消息,期望北方的同道为贪图财物顺便帮他们出这一口恶气。
“不过……”陈三金又道:“我也得到了消息说是这批生辰纲得了卧虎山的庇护,所以我陈三金就算再心动,也不会动上一个手指头的。”
韩四拱手道:“韩四承大当家的情。只不过这批货,唉,还是在太行山丢了。”
陈三金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道:“什么,不可能,前几日还有手下禀告我说是一帮人押了那货物往西出了太行陉去了!”
“当真?!”吴安定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脱口道:“那多半就是这帮贼人了!”
听到他嘴里说到“贼人”二字,陈三金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韩四连忙道:“忘了跟大当家介绍了,这位就是押送生辰纲的舒州吴大人。”
“哦,”陈三金微微皱了下眉,却没有多说什么,他对官府殊无好感,听说吴安定是官,看在韩四的面子上没有把他撵出去就已经不错了。
韩四又道:“吴大人与我卧虎山有些交情,这太行山是大当家你的地盘,所以我们也是特意来向大当家讨些消息的。”
陈三金拍了拍后脑门,懊恼道:“我还以为那伙人就是押送的官兵,所以看在四爷的面子上就放了他们过去,哪里想得到这货物早已易主了。”
吴安定急道:“你确定他们是从太行陉往西去了?”
“错不了,”陈三金点头道:“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现在他们走到哪我也说不清楚了。”
韩四皱着眉头道:“太行八陉,他们选了这条道出山,怕是往陇右去了。”
“也说不定是去了长安!”余青一直没有说话,这时突然开口道。
“长安?”陈三金有些不相信的道:“大伙儿都是混山头的,他们跑到长安去干嘛?”
余青微微一笑,摇头道:“我们之前也只是假设他们也是道上的朋友而已,万一他们不是呢?谁说劫财的就一定是贼?”
“这……”
余青又道:“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了这批货物的去向,也算是不枉此行了,事不宜迟,我们就此下山,往西追查过去,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陈三金本来还想挽留韩四作客,但见他们去意甚急,也只能作罢。
在下山路上,余青对韩四道:“四哥,既然太行山事情已了,你就先回去吧,追查的事情我和吴叔去办就是,五姐估计也快要生了,这时候你可不好离家太久。”
韩四说实在话他还真是有点放心不下五娘,但他还是有些犹豫,道:“如果真要去京城的话,你一个人……”
余青心头一暖,笑道:“四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好歹我余六爷如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了不是?别的不敢说,三哥的保命绝活我可是学到家了。”
韩四呵呵一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也好,我就回去守着你五姐,不过,小六你千万记得万事小心!”说到后来,他已经是满脸的严肃。
余青微微一笑,点头道:“你放心,我也不会像当年那么冲动了。”
商量好了这一切,三人回到了落脚的县城,一进客栈,就看到吴潇潇拿着一封书信急得跟无头苍蝇似的,看到吴安定回来,她急忙道:“爹,你可回来了!舒州来信,孙刺史将娘他们统统抓起来下狱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