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电话,向前进立即召集大家,借用炮连指挥所,开了个简短的会。他说:“老家伙要我们今晚赶到那拉地区去,在东山方向接应撤回来的人。我们的任务就是过境去骚扰敌人,跟他们接火,打起来后好让回来的人钻空子。现在大体明确任务、行动目的地等,赶到那拉方面后,有一个步防连的头头?还是团参谋什么的会给我们那地区的详细地形图,进一步明确路线,总之先赶到那里去。明白了?”
“明白了!”大家都说。
三连长唉了一声,说:“我说你们步兵苦,还真是没说错。我以为刚才打炮,他们应该趁机回来了,哪里晓得还要你们去接应,弄不好······我呸,我说的什么话,大家别见怪。不晓得他们大白天的藏在什么地方,还要等晚上才能回来。时间好像很紧,你们是不是马上出发?从船头这里去还有好一阵路,两公里左右吧,不好走。”
向前进点点头,说:“大家准备出发。老家伙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任务完成得不错,听口气蛮高兴的,大家算是训练合格了。”看大家都相互望了一眼,他接着说:“你们别喜欢得太早,其实老家伙越高兴我们就越苦!”
葛啸鸣有点不明白,问:“你说的老家伙指的是?”其实他是明白的,不过第一次听向前进说老家伙还不大习惯,所以这样问问。武安邦笑起来:“还会有谁?当然是师长了。我们归他们直接指挥。除了他,能给我们下命令的人你以为还有谁?”
老家伙,这个称呼不错!大家都喜欢。熊国庆立马用上了:“哪,老家伙还说什么了没?”黎国柱说:“你是不是想说,晚上的饭在哪里搞得来吃哦?放心吧,少不了的,不会饿了肚皮。”
熊国庆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别老是针对我好不好?我是说,我们边防军的人,干嘛还给轮战部队的打工?老家伙怎么说的,没给做个解释?”
炮连的指挥官笑了笑,说:“大家都是军人,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给全国人民做事,应该不分你我,互相帮忙协同作战。”
熊国庆说:“说得过去。我觉得我们像是只老虎,老虎喜欢独自出猎,不对,应该像是只忠诚的看家狗,也不对,我们有看家狗一样的忠诚,老虎一样的威猛,应该是两者的合体。噢,想到了,我们应该是老家伙给全国人民训练的军犬,他手一指,喊我们咬哪里的敌人,我们就跑到哪里去咬那里的敌人,绝无二话。我喜欢做这种事情,我可不喜欢别人把我们比作利剑、匕首、投枪什么的,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感情。我觉得狗是我们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和牛、马一样,应该值得我们尊敬。或许我们应该有一个代号,叫作虎犬部队什么的。”
大家哈哈笑起来。
黎国柱说:“没错,狗不但可以为寻常百姓看家,也还可以是军犬,为国家服务,是我们的战友!如果可以投胎,我真愿意变作一只悍猛的军犬,除了直接扑咬敌人,我还会上前线闻地雷、追踪敌人特工什么的。”
向前进说:“你们这样说也对也不对。其实狗也有不忠诚于主人的,搞不好,恶狗反咬主人。况且我们中国人不比外国人博爱,把狗当作人类最忠诚的朋友,爱护有加。我们一向对狗的感情不是很深,有偏见,什么狗东西、猪狗不如、狗腿子、狼心狗肺,总之把狗看得很低贱的。虽然也有军犬、警犬、为国为民,但总不能拿来比喻我们吧,我们可是伟大的人民军队的军人。”
熊国庆说:“偏见!狗有什么不好了?人还有汉奸呢!你还真是偏见。我们自古就喜欢把自己比作虎狼之师,我觉得一点都不好,太残忍了,豺狼虎豹可都是要吃人的。我想随着我们中国的改革,文明越来越进步,会改变偏见的,会变得更实在一些,少却很多的虚伪。”
炮兵指挥官看着大家:“你们这队兵,有意思!”
向前进问:“怎么个有意思呢?”
指挥官说:“怎么说呢?我个人的感觉是有点与众不同,有头脑,有见地。嗯,我手下的兵可有点呆傻的味道,说不出这么有探讨价值的话。你们头脑灵光,打仗其实真正需要的不是那些四肢发达只知道一味猛冲猛打的人。打仗用的是这个······”他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
向前进说:“可我们得要走了,有时间再来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炮连指挥官说:“好的,以后随时欢迎诸位前来不吝赐教。”
向前进说:“我们没事也就喜欢瞎聊,什么赐教之类的可不敢当!”
指挥官说:“不用谦虚!”
大家也都说:“客气客气!”
入夜过后,大家到达了那拉方面,跟着东山方面的一个守军,悄悄穿行在河谷边的高山密林里。
老山战区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实则是分为三个方面,分别是老山方面,那拉方面和东山方面。地形位置老兵王宗宝曾经给大家打个比方,面向越南站着,松毛岭防线是在老山防线的中段――门牙,左边是八里河东山,就是左边的虎牙,右边是老山主峰,就是右边的虎牙,在左边虎牙和门牙之间,有一条流出的口水,就是从中国流到越南的盘龙河。盘龙河又叫盘龙江,从我国境内蜿蜒流出,穿过老山山脉,向南悠悠静静地流淌,曲曲折折地出了境,流入越南境内。在越南,则叫清水河,或称明江。江的两岸山高林密,坡陡路少,沿江有公路直通越南境内。该地区经常阴雨多雾,不用多说了。
在江水离开我国国境的地方有个地方叫船头,在我国公众中很不知名、却令许多军事家知晓。离船头3公里,就是越南的清水,离船头1.5公里的地方,就是那拉。那拉便是负载这条清流的低谷地,东西两座大山夹峙着。这两座大山,东面的那座山叫东山,即是王宗宝说的左边的虎牙,西面的则叫老山,两座山夹一条河,统称为老山战区。实际则具体称作老山方面,那拉方面和东山方面。
侦察兵小分队由船头炮阵地离开后,到了那拉河谷,跟着那守军向导在高山密林中没走多久,到了一个隐秘的山中洞穴。
洞穴很深,里面光线明亮,有一个排的突击队员整装待发。侦察兵小分队到了后,一个负责的头头松了口气,立即召集大家,作了简介。原来他是侦察大队的一个行动指挥官,这次的捕俘任务由他负责,但没想到在那边出了点麻烦,好几天了,侦察连都还被困着,出不来。这一次再救不回来,情况将会糟糕透顶,可把他急得就要变作猴子抓耳挠腮了!弄不好,一个连队在那边全军覆没,这可是要把他送上军事法庭的。
头头哭丧着脸,带着谄媚的笑:“向班长,各位,还好你们及时赶到,时间紧迫,不然我只好派突击队单独出发了。听说你们是边防军中的佼佼者,作战经验丰富,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有你们参战我就放心了。你们师长跟我们师长同是79年过来的,曾经打过协同,这次你们一定要尽力!拜托各位了。突击排的三十多个战士都是作战精英,从我们各个防守阵地中抽调出来的。这位是突击排的张排长,按照战时原则,你们侦察分队应该服从他指挥,有没有问题?”
向前进向这位忧心忡忡的头头立正,敬礼,然后回答:“是!”
头头还了礼,对他说:“你过来,还有三分钟就要出发了。”摊开地图,向前进手一招,全班人都围了上去。
“这里,这里,这里,三个方向都是敌军追击围堵的人马,原先有好几百人,好在今天的炮袭迟滞了他们的合围进度,也减弱了他们的力量。但侦察连的人马突击出来到了东山前面不远后,他们迷路了,被困在这两座山的夹谷中间。那里有一个公安屯,敌人在山上还布防得有一个加强连。你们的任务就是穿插进去,破袭那座山,好让侦察连的人马安全通过,并殿后阻击敌人。一个半小时后,我们的重炮会覆盖那两座山,也就是说你们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要穿过敌军的重重封锁线。可巧我们有一个熟悉那边地形路径的民兵,他会带给我们极大便利。时间已经到了,出发吧!我等你们好消息!拜托各位了!”
这不像是在作战情报告,发布命令指示,而像是在哀求。大家都很同情他,可能这家伙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不能上军事法庭解释他指挥上的失误,故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是他最后的一搏!
向前进看到他这个样子,好似完全乱了方寸,觉得他需要的是信心。他的军人不服输的斗志升起来了,豪迈地吼了一声:“全班都有,立正!”旁边的张排长也立即吼了一声:“突击排,全体都有,立正!”
“边防军侦察兵小分队向首长保证,坚决完成任务!”
“突击排向首长保证,坚决完成任务!”
头头腰杆一挺,立正敬礼,答道:“是!”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他真的是完全乱了方寸,他不应该像小兵领受任务时向上级表态那样吼着是,他应该充满信心地说好祝同志们顺利完成任务马到成功凯旋归来之类的话。
头头擦擦额头上的汗,挥了挥手,大家出发了。
出了洞穴,外面起了雾。四十多人穿行在夜里的浓雾中。
所有人穿着防刺鞋,夜里不敢拉大距离,怕走丢了。为了夜行军不掉队,刚才每个人的钢盔后洒上一点或几点磷光粉,再在每一个人背包上拉一根细绳,由后面的人牵着。
民兵向导带领大家走的路几乎不是路,上山下沟,有时在密不透风的竹林里根本走不通。
向前进打头,跟民兵走在前面。行军速度很慢,半小时后走了还不到一公里路。可是不这样不行啊,能走的地方可能都被敌我双方埋了雷,而且易于遭受伏击,暴露行军目标。
这样子走下去不是办法。还有接近两公里路程,那个向导也焦虑起来。
到达一个山岭后,向导停住了下来。大家浑身早已湿透了,负重又大,都呼呼喘气。
向导轻声对张排长说:“你们这个首长将时间卡得太死,不够用!我跟他争取过要两小时多一点,他不听从,再这样走下去,我们没法按照预定时间到达。到时候步炮协同不起来,要拿下那座山就很困难了。我们只能走下面的一个村子,从那里通过去才能争取时间。”
张排长犯了难。
向前进问明了情况,原来山中村子只有5户人家,应该早搬走了。敌人驻守的兵不会很多,大约只在一个班左右。如果拿下这个村子,或者是悄无声息打这个村子前面过,走一条小路到达目的地只要二十分钟。
他愿意冒这个险。请示过后,张排长决定让他们先行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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