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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公主府邸派人将病重的乌兰巴日斯送到帝国军校马厩处,说明了是赏给苏威尔的。接到养马人通知后,苏威尔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乌兰巴日斯的马房,一眼看见倒卧在地上的那团黑红色憔悴的物体,他的心象被重锤敲打了一下,发起颤来。
他钻过栅栏,默默地坐在乌兰巴日斯的身边,默默地看着它。
它瘦可见骨的胸膛非常缓慢地起伏;鼻孔大大地张着,黑眼睛中,原本的光采,原本的愤怒与骄傲――那第一次见面时就深深折服苏威尔的光彩,消失了,无影无踪地消失了,就象从来不曾存在于这世上一样。
苏威尔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他想即刻杀了它!他想,乌兰巴日斯,你应该永远象我的记忆中那样,那样一匹千里良驹、神具烈悍之威。你怎么可以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你怎么可以象一匹普通的老马,这个样子死去!这不是你应得的死亡。你该死在大草原上、暴风雨中、与狮子的搏斗中;或者,你该死在浴血的战场上,为你的主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与你的主人埋葬在一起。那才是你应得的死亡。
苏威尔从腰间拔出流莹,平放在膝前。他要让它看见这把剑。
乌兰巴日斯看见了。它的黑眼睛里有一些什么深邃的东西成了形。
苏威尔轻轻地抽出明亮的宝剑,轻声地对乌兰巴日斯说,“不疼的。一下子,就结束了。”
乌兰巴日斯发出一声非常低的喘息,在苏威尔听来那是一种欣喜,就快要解脱的欣喜,然后它闭上了双眼。紧紧地闭上,从此再也不打算睁开。
苏威尔持着剑的手悬在它细长的脖颈上,眼睛盯着它隐隐跳动的颈动脉……
“苏威尔,你怎么在这里?别磨蹭了,班杰明大师说有事找你!”
苏威尔手一抖,连忙将短剑藏在身后。他转身看去,却是艾瑞丝在栅栏外大声唤他。他眉峰一皱,“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就是。你先走吧!”
艾瑞丝弯下腰作势要钻进马房,“不行!你要是不现在去,我就来拖你了!我们的魔弓制作中好像出了问题,大师非要你马上去不可。”
“好好好!你别进来!我去就是。”苏威尔看了乌兰巴日斯一眼,你等着,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帮你解除痛苦的。
苏威尔花了大半天时间与班杰明大师重新检验与核对了所有同学的魔法属性,直到傍晚时分,他才回到帝国军校马厩。
一见他过来,养马人大声嚷道,“嗨,苏威尔,你那匹马可真是奇怪!”
苏威尔心中一沉,“它怎么啦?”
“早上运来时,它离死就只差一口气。到中午我去看的时候,嘿!想不到,它却能趴在马槽边饮水吃草!我见它还吃得下东西,便倒了点燕麦和果酒给它,居然让它吃了个精光!……”他还待往下说,苏威尔已一个箭步冲到乌兰巴日斯的马房外。
它、它在那儿,它站起来了!站在那儿,虽然还是很瘦,但是,它,活了!
乌兰巴日斯的双耳前后轻微转动,捕捉到苏威尔的脚步声,它一步一步慢慢走出马房中的阴影。它抬起了轻俊的头,望着苏威尔,曾经的光彩,重又回到了它的眼中。
这是奇迹,还是神话?
苏威尔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慢慢伸出手,接近它的鼻孔,嘴里轻轻地呼唤着,“乌兰……乌兰巴日斯……”
乌兰巴日斯侧着头,用鼻子嗅闻着苏威尔的气味,然后低下自己的额头贴在苏威尔的掌心。它双眼微闭,一点余光流露出复杂的情感:倦怠、安详、依恋、喜悦、还有深深的信任。
此时,他们不必懂得对方的语言,因为双方的沟通,已远远超越了言语的次元。灵魂穿透肉体的囚室,在空中直接撞击,震撼心灵。谁是马,谁是人?已分不清楚,也无须分清楚,都是一样热爱自由的灵魂。
一只灰色的鸽子蓦地从天外飞来。
艾瑞丝趴在宿舍的阳台上,手拿着一块火红的丝巾在空中招了招。鸽子“扑棱棱”地向后扇着翅膀,两只红色的脚爪落在她雪白的玉臂上。她解下鸽子脚上的小竹筒,然后把它关入阳台上的鸟笼里。用一根簪子将竹筒中一卷极细的纸挑出,看着展开的纸卷,艾瑞丝长长的睫毛不由得轻微地颤动。
她将纸条点着了火,眼看着灰烬在落日的余辉下缓缓飞散。便回过身,背依着栏杆,两只手肘搭在上面。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直长,一直长,直长到与宿舍里的黑暗结为一体。
马房中,乌兰巴日斯正枕着苏威尔的腿安然的睡去,而这时候他看到了栅栏外的人影。
苏威尔将食指竖在嘴唇上,朝来人摇了摇头。他缓缓将马的头部移到地上,弓着身子钻出栅栏,示意来人跟他离开这里。
霞散绮,月垂勾,夜色深沉如墨,四处静谧如水。
两人相随着来到黄楼之下。这座楼已被改为行政楼,一到夜晚就了无人迹。苏威尔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艾瑞丝,有事需要帮忙吗?”
“是的……我看,你跟一匹马的感情都那么好……所以,我想,以前在大漠,那些骆驼的事,一定是误会你了。”
苏威尔挠了挠额尖,“你晚上把我叫出来,就是说这个么?”
摇摇头,艾瑞丝道,“奔雷的事,我曾经帮你保密;那么,待会我与你说的话,你也帮我保守秘密好么?”
“你不、不是准备向我告白吧?”苏威尔退后一步,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唉,你这人!总是在关键时刻说这……这种笑话。”
“哼,‘向我告白’就是笑话么?你也未免太伤人自尊心了!”苏威尔摸了摸鼻子。
“你别开玩笑了。我是很认真的……”
“我知道,你对我是很认真的……”苏威尔又嬉皮笑脸起来。
“好了!”艾瑞丝吼了一声,又马上掩住自己的嘴,警惕地四周看看,逼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我,艾瑞丝=费尔得勒,是特尔曼现任执政官艾扎克=费尔得勒的妹妹。”
苏威尔眨了眨眼,“哦……然后呢?”
“你一点都不吃惊?还、还是,你早就知道了?”
“不不不,你的确切身份,之前我并不知道。不过呢,就算你突然告诉我这些,我也用不着吃惊吧?我在帝都交的朋友,除了巴克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外,哪个人没有自己的秘密?这一点,我很看得开。我要是看不开,早就去跳河了。我感兴趣的是:为什么今天你特地来告诉我这个,仅此而已。”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敢说出来,想让他苏威尔吃惊,只怕你这个小傻瓜还不够分量。
艾瑞丝闻言拍了拍心口,接着道,“我特意告诉你,当然是有事要求你。”
“我在听。”
“你答应我不向别人泄漏?甚至是对副校长你都不说?”
“我答应。”
“好,我就全告诉你。”艾瑞丝抿着嘴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今天,我收到了哥哥的飞鸽传书。他想让我准确掌握兰西对特尔曼的态度,兰西有没有进攻特尔曼的计划,以及,如果神圣同盟攻击我国时,兰西能否出兵救援。”
苏威尔边听边皱眉,“这些事情你告诉我,只怕是没什么用吧?军国大事什么的,你应该去问公爵大人,或者是卡尔斯王储。”
“我不敢。”艾瑞丝扭着手指头,“我自己的安危倒不算什么,但哥哥他突然来信询问,可能是国内的局势不稳。如果兰西还没有觉察到,我不能主动地向他们泄漏这个情况。”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苏威尔,我最佩服你了,你帮帮我啦!你私人帮我推断一下啦,或者,现在大陆的形势究竟怎么样了,将来还可能产生哪些变化?”
苏威尔满脸苦笑,“拜托!艾瑞丝小姐!你别忘了,我同你一样,都只是一个小小的军校生,你问我,岂不是问道于盲么?”
“切,你别想赖!你跟我们才不一样了!你认识的人不是公爵就是王储,你可以帮我跟他们旁敲侧击一下呀!而且你打仗那么厉害!我不问你问谁?再说,我也真没有别人可问了。现在这个关键时刻,我只有靠你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她可怜兮兮地盯紧了苏威尔,两只丹凤眼一瞬不瞬。
苏威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可以毫无保留地接受一匹马的信任,但有时候,人类的信任往往会变成他的负担。也许,是因为自己被信任抛弃的次数太多,因而不敢接受别人的信任么?不过,艾瑞丝是他共过患难的伙伴,在他心里毕竟与别人不同,她的请求,他又怎么忍心拒绝。唉,这个心不够硬的毛病,还真是没办法。
“喂!你说话啊!”
苏威尔沉吟道,“艾瑞丝,你要知道,如同你是特尔曼人一样,我是兰西人。你不担心,我会为了兰西的利益而欺骗你吗?”
“我不担心。”艾瑞丝坚定地摇头道,“你不会欺骗我的!你最多也就是不肯告诉我任何信息,但你不会骗我的!如果这一点我都不敢确定的话,我就不会来找你商量了。”
苏威尔又在心底对自己叹了一口气,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最承受不起。
“你要我说真话么?”
“真话。”
“你听了之后,可不要害怕哦!”
艾瑞丝使劲地点点头,苍白的月色照在她脸上,脸色愈显苍白。她准备好接受一切沉重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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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人一样,动物也可分为高贵或者低俗。在我眼里,德国黑背狼犬的灵魂要远远高过腊肠犬。我的邻居有三条不同品种的狗,黑背、腊肠还有京巴,他们对外人都很凶,对我都很亲近。可腊肠只有我带食物给它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一幅亲善的样子,平时则爱理不理的。黑背却是忠诚的朋友,无论我何时去看它,它不会摇头摆尾,也不会抬起脚跟我握手,但眼睛里始终透出友善的光;无论我怎么逗它也不会冲我发脾气,可对别人却是那样的凶,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嗥叫。我坐在它身边看书,它卧在我的脚下,我觉得,我们就像一对不说话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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