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卡尔斯褐色的双眸深深看进弓箭手的心中,说出了苏威尔自己从来不愿对人提起的心里话,少年在他面前似乎已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直让苏威尔由衷生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受。
然而,令苏威尔无比混乱的是,头脑中有一个模糊而清晰的意志在固执地排斥着这种外加的情感。“我思故我在。没有了独立的思维,自己还有生存的意义么?”他下意识地压抑住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殿下,苏威尔现在应该做些什么,请您尽管吩咐!”
卡尔斯王储潇洒一笑,“苏威尔,我本该让你马上挑起重担,以便尽快协助我将‘魔弓兵’部队建设起来。但你阅历未足,恐怕其他帝国军官不一定会服从于你。所以,你暂时回到军校去吧。尽管发挥你的聪明才智,完善魔弓的性能,简化魔弓的制作工艺,同时在将军的摇篮里帮我多找几个未来的将军。一切都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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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威尔跟随着查理老师从毕律宫出来时,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浑身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干劲。尽管王储指示了前行的方向,却并没有限定他具体的工作内容;苏威尔正在低头盘算该从何处着手之际,一个高速移动的物体从斜剌里向他们急冲过来。
“小心!”
“哎呀!~~~~~”
查理老师的大喝与一声女子的惊呼同时响起,苏威尔已然没有时间考虑如何躲避,他条件反射地握紧弓把――
“The Magic Mirror, Reflect!” (“魔力之镜,反!”)
“砰”一条巨大的红色身影结实地撞在魔力之镜幻化的紫色光球上,把苏威尔震得血气浮动,那身影又高高跃起,两只擂鼓似地棒槌向苏威尔头顶当头击下,苏威尔忍住反胃的感觉,百忙中弓身一跳,手掌在那身影的肩部一搭,借力跳得更高,半空中转身挥弓――
“The Charged Whip, Fast!” (“电光之鞭,疾!”)
一条亮丽的长鞭在空中遽然现形,带着呼哨的风声向红色身影迂回袭来,鞭梢“噼啪”一响,牢牢地缠在那身影的脖颈上。“咴~~~~~”,那身影爆发出一声悲怆苍劲的嘶鸣!
苏威尔坠落在十几码外,勉强稳住身形,两手握住弓臂扯得笔直,这才有时间定睛观瞧,鞭梢下套牢的却是一匹硕大的火红色烈马!那马固然是马的形状、却根本并非马的气势,简直就象一头浑身披着火焰的猛兽在电鞭的束缚下不甘地猛力挣扎!
看它――
八?的昂长身躯跃起空踢,
满头的火红鬃毛迎风炸裂,
眼白暴露,怒视于人,分明是不屈的光芒,
鼻孔张得老大,喷着飞龙般的喘息,
嘴唇向上翻起,展现出满口的獠牙,
双耳后抿,紧贴到脖颈上,积蓄着力量等待爆发,
颈向内弓起,肌肉绷紧,拖拽着胆敢束缚它的渺小人类,
马尾高举,澎湃着充沛的精力。
苏威尔直冒冷汗,好在电光之鞭束缚住了它疯狂的力量,否则以这头野兽的凶猛,可真要拖着自己满街乱窜。记得自己五岁时父亲就逼着自己练习骑马,结果被家里那匹小公马“约翰”狠狠摔了一跤,从此后他就“敬高头大马而远之”。
“士兵,它没有伤着你吧?”当这个悠扬的女声响起,苏威尔才意识到,在场的不只是有他自己和这匹马而已。
那马原来只是牵引马车的六驾之一。一辆华贵的六驾宫廷马车停在苏威尔的面前,被苏威尔缚住的红鬃马一马当先,其身后排着两列一共五匹同样火红的高头大马,但与第一匹相比显然要温顺得多。它们轻轻喷着响鼻,长长的弯曲颈项线条优美,宛如天鹅般高贵出众,全身披覆着细细的茸毛,修长的四肢轻快灵活。
从车壁窗口的拉帘后隐约可以看到一张红发年轻女子的面孔,秀若芝兰,艳如桃李,于极清中恰生出极艳来。
苏威尔答道,“没有,多谢您的关心。”心中很有些讶然,这女子是谁?怎么生得这般好看?
“哦,那就好!士兵,你的身手很不错。乌兰巴日斯总是爱闯祸,今天幸好是撞着你,要不然只怕它又要害人了。唉,我看它是阿克塔哈克进贡的六骏之一,舍不得将它们拆散,其实真的不应该放它出来的。”女子停了一停,略带抱歉意味地说道,“那么,我要进去了。你可以解开你的长鞭么?”
“啊?”自己还一直捆着那匹驾车的马,这不就等于拦截了这辆马车了么?苏威尔双颊发烧,连忙晃动紫电弓,电鞭倏忽不见,他自己鞠了一躬,退在一旁,目送着那辆马车驶进了毕律宫。
一只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苏威尔转头望去,“查理老师!”
查理鼻子里笑了一笑,“年轻人,别异想天开了,她不是你可以接近的人。”
“她是谁?”
“亚马逊自治领的小公主莲娜-科穆宁娜,卡尔斯王储的未婚妻。”
苏威尔有些怅然地挎上紫电弓,赫然发现弓臂上竟有些湿滑,他伸出右手,手掌上不知何时已沾满了鲜红的液体。
查理惊道,“你受伤了?”
苏威尔疑惑地摇摇头,“不会吧?我一点儿也不感到疼痛啊!”仔细审视,细长的手掌光滑一如往昔,没有丝毫伤口的痕迹;然而鲜红的液体顺着洁白的手腕流淌,那情景分外触目惊心。
“啊!是那匹马的血!我记得我曾经碰触了它的肩头。”
“哦,是这样!”
“查理老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在阿克塔哈克有一种全大陆最优秀的马种,不仅性烈如火,奔跑似电,而且在长途运动中具有无穷的持久力和耐力,号称‘应策腾空,承声半汉;天险摧敌,乘危济难’;最特殊的是其两肩的位置出汗如血,故称为‘汗血宝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匹‘乌兰巴日斯’正是一匹真正的汗血宝马,所以你手上沾染的并不是什么鲜血,只是它的汗迹而已。” 不愧是骑士学院的老师,三两句话就道出了那马的真正来历。
“乌兰巴日斯?这匹马为什么叫‘乌兰巴日斯’?”
“我们骑士学院也曾经从阿克塔哈克引进过一些马匹育种,当地语‘乌兰巴日斯’ 翻译过来意思是‘红色老虎’。马是一种很有个性的生物,如果你学了马术课就会知道,‘御马术’中提及马的气质有个专有名词叫做‘悍威’。根据个性强弱的程度不同,马的悍威分为烈悍、上悍、中悍、下悍四个级别,而‘老虎’、‘狮子’等昵称正是意指‘烈悍’的马匹。”
原来果真是一头猛兽。将一匹马比喻成‘老虎’,可见其凶悍的程度。
苏威尔一直以来从未喜欢过马,却没有想到它们居然还有自己的气质与个性。此时此刻,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同情起一个不属于人类的生物。
身为千里良驹、神具烈悍之威,如今居然沦为可怜的奴隶,负担着沉重的珠宝雕鞍,拖拉着安逸的达官贵人,失去了在草原奔驰的自由,也不能驰骋疆场转战四方,万物之主既然造就了如此宝贵的物种,为何却不让它如愿地自由自在生活?
更令他恐惧的是,他心底里竟然下意识地把自己跟这匹马相提并论起来。苏威尔啊苏威尔,一旦你听从卡尔斯王储的吩咐,为兰西帝国的命运而贡献你的聪明才智的时候,那岂不是甘愿替自己套上枷锁,结果同这匹可怜的畜生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苏威尔,你在想什么?”
“啊!查理老师,没有,我没有想什么。”少年人慌慌张张地掩饰着自己那些不敬的想法。
“不要想些不相干的事,卡尔斯殿下交待你的事情可要好好努力才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只管来找我。”
“是的,谢谢老师!我一定会尽力的。对了,查理老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什么问题?”
“请问您先前说的‘魔灵’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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