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摇摇头,“你没有错啊。不过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我们搭箭的时候,箭要放在弓的左边。”
苏威尔现在一个头有两个大,这个阿瑟真的是脑筋有点不大清楚吧?他皱起眉头,很不耐烦地说,“搭在左边和右边有什么区别,箭还不是一样放出去?”
阿瑟陷入沉思状,“真的没区别吗?为什么要把箭放在左边呢?放在右边不行吗?为什么拇指要放在食指和中指上面呢?放在下面不行吗?”
苏威尔张大着口呆呆地看着阿瑟,不知道他怎么有这么多‘为什么’。也是好奇心起,他一时把箭搭在弓的右侧、一时又移到左侧;一时拇指在上,一时拇指在下卷住弓弦,食指、中指与无名指扣在勾弦的拇指上。
“奇怪了!阿瑟,你来试试,如果拇指拉弦的话,用的力气要小得多了!而且如果把箭搭在弓的右侧,食指和中指夹箭就能夹得更稳!真是奇怪,阿瑟,你说我可以这样搭箭么?”
“没什么不可以吧?刚才你不是说搭在左边和右边没什么不同,箭还不是一样放出去!只要能将箭射出去,老师才不会管你搭在哪一边了。”
“说的也是,好,我要开弓了,你帮我看着点。”听到苏威尔这样说,阿瑟在心里暗暗点头,公爵的话的确没错,一张白纸能画出最美的图画。如果苏威尔是个射箭的老手,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改弦易张;即使他能够承认右弦比左弦更有优势,只怕也会由于习惯的力量,而难以改变其多年的射法。这孩子虽然不如自己的天份,但从他早上的行为看来,在学习觉悟方面无可挑剔,又能够虚心好学、从善如流,还是值得一教的。
苏威尔深吸一口气,以自己刚习得的方式搭箭上弦,默忆着威灵顿老师刚才示范的动作,双手握弓高举过顶,而后两只手平稳地向前后拉开,两手越引越开同时下降,直到握弓的左手停在与眼平齐的地方,而拉弦的右手曲着胳膊停在略高于右肩的位置。此时,2?半长的箭搭在弓上,其头部稍稍探出弓外;这张弓显然对于苏威尔非常合用,弓拉开的幅度是这么大,仿佛将他身体的一切能量全都围在以弓臂与弓弦所形成的椭圆中。
然而,能量转化越成功,其反噬的效果也越明显。将一张弓维持在圆满的状况下所需要的力气使得苏威尔的双手不一会儿便开始颤抖起来,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很快,他抵受不住弓弦回弹的压力,手一松,箭象喝醉了酒,歪歪扭扭、摇摇晃晃地飞出去,掉在十几步外的草丛中。
由于是试练用的箭支,每支箭的尾部都拴有极细的丝线,苏威尔将箭扯回,不好意思地望着阿瑟,想请教他,又觉得大家都是新生,有些不好开口。
阿瑟倒是蛮主动地给他意见,“苏威尔,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箭会东倒西歪吗?”
苏威尔茫然摇了摇头。
“因为你一将弓拉满,就马上急急忙忙地放箭。桑德诺老师不是说过吗?拉弓需要积聚全身的力量,弓刚刚拉满之际,你身上的能量已然全部转化出去、正是盛极而衰的时候,此时旧力已去,新力未生,手和脚都没有力气,这个时候放箭,既不能做到‘稳’,当然也无法做到‘准’。”
“那,拉开弓以后岂不是要等待?”苏威尔试探性地问道,看见阿瑟点了点头,他哭丧着脸,“可是我只能这样啊!一拉开弓,我就马上感到,除非立即放箭,不然我受不了那种紧张。硬顶着又会怎么样?只会气喘吁吁,越来越疲劳。所以我只能松手,我实在顶不住了。”
阿瑟笑道,“你拉弓之前,是不是先吸了一口气?后来呢?要射箭的时候,你呼气了吗?”
苏威尔回想了一遍自己的动作,“没有,弓一拉满我就屏住了呼吸。”他补充道,“太紧张了,时时刻刻想松手把箭赶快放出去。”
“就是了。你做不到拉弓后的‘等待’是由于你呼吸的方法不对头。不要把射箭这个过程看成很特别的一件事,你就把它当作是吃饭、睡觉那样生活中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一边拉弓,一边自然地呼吸。”
苏威尔试着象他说的那样做,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当他注意呼吸的时候,双手的动作就不能到位;当他注意手的动作与姿势的时候,呼吸马上又停住了。有点懊恼地放下弓箭,苏威尔摇摇头,“一心不能两用啊!我做不到在开弓的同时,还要注意呼吸的事情。”
“用不着一心两用啊!呼吸是你与生俱来的本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你吃饭的时候要不要呼吸?睡觉的时候要不要呼吸?你不会告诉我,你吃饭之前先吸一口气,然后就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嚼饭吧?”
苏威尔被他这个比喻逗得笑起来,“当然不会!那还不把自己给憋死了?”
“所以?,在整个拉弓放箭的过程中你都应该把它生活化,把它纳入你无止无休的圆满呼吸之中。刚开始比较难以适应,你可以试着把整个过程分成六个连贯的步骤:握弓、搭箭、举弓;拉弓、瞄准、放箭。每一个步骤以吸气开始、以呼气?束。
吸气后要轻轻地将气往下送,让肺壁尽量地扩展开来,然后屏一会气,再尽可能缓慢均匀地呼出。等一会,又快吸一口气。一呼一吸,连绵不绝,就会慢慢形成一种节奏。你要将每个步骤中手的动作和身体姿势与这种呼吸的节奏结合起来,形成一种韵律,这样你无论何时都能够准确地开弓放箭,因为它已经成为你的生活方式。怎么,有什么问题么?”阿瑟看到苏威尔嗫嚅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阿瑟,我,我是想问,为什么你说,吸气要快,呼气要慢呢?”
“啊,在遥远的异大陆的神射手之间流传着一句箴言,叫做‘怒气开弓,息气放箭’。第二个‘息’是休息的息,不是呼吸的吸。吸气,是收敛、是结合、是力量的凝聚,所以要快、要节奏短促,才能一下子将弓拉开,这也就是桑德诺老师所提到的‘爆发力’;屏气是让你把每个动作做得准确到位;而呼气则是克服一切限制后的松弛与完结,所以呼气的节奏讲究舒缓与安定。‘怒气开弓,息气放箭’现在明白了吗?好,你自己开始练吧。”
很久以后,当有人问到那时已颇富盛名的苏威尔,为什么他在任何情况下射出的箭都是又稳又准,是不是他从小就是个射箭的天才,抑或是他在弓箭上加持了什么高明的魔法。他微笑地回答道,“你真厉害!这也被你看出来了?是啊,我加持了呼吸的魔法。”
每当这时,苏威尔都会想起刚开始他要做到在开弓的同时保持呼吸的节奏是多么的困难。尽管从技巧上来说他的呼吸是正确的,但是每次拉弓,设法保持手的动作和姿势的连贯时,他双腿的肌肉却僵硬得厉害,似乎在全身的力气从两条手臂上流失出去后,他不得不将生命的最后凭依落实在他的双腿上,就象大地之子安泰那样,他必须依赖于两腿稳固的抓紧地面,从地上汲取力量来支撑全身。可是每当他这样做时,阿瑟总会比苏威尔自己先一步发现,阿瑟就二话不说,闪电般跃到他身边,按住他腿上最敏感的穴位,这时他立刻就站不稳了,象滚地葫芦一样摔倒在地。
“有一天,当我按住你的穴位,你也不会摔倒的话,那就是你能够真正做到轻松自然的呼吸的时候。”
苏威尔并不是傻瓜。他心里清楚得很,能深入浅出地传授‘呼吸魔法’的阿瑟-朱比特绝不可能象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个射手学院的插班生。可是为了能牢牢抓住这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他才不会傻到要去追究阿瑟到底是谁。只不过有时候难免暗暗奇怪,阿瑟这家伙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怎么会对 ‘箭术之道’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呢?不过,浸染在练习呼吸的过程中,他很快把一切繁思杂虑都抛得一干二净,陷入了自己与弓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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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文中所提的两种射法实际上分别是西方的“地中海式射法”与东方的“蒙古式射法”。前者将右手的食指、中指及无名指弯过来拉弦张弓,发箭时将簇置于弓(弓+弦)左侧;后者将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压在勾弦的拇指上张弓,发箭时将簇置于弓(弓+弦)右侧。两种射法各有所长:拇指拉弦的话,用的力气要小得多!而且如果把箭搭在弓的右侧,食指和中指夹箭就能夹得更稳!但拇指一根指头着力点小,肯定很痛的说,所以大家可以看到满族为什么将扳指套在大拇指上,就是张弓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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