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接到陆军部的调令，由于他以往的战绩和对陆军参谋长表明自己不愿参与内战的态度，他被派往南京出任警备司司长兼督察处处长，直接管辖南京警察厅和督察处。
“参谋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向您再申请一个职位，”文轩望着陆军总部参谋长陆浩，“我的同学陈翰明，和我一起入伍，共同出生入死，我去南京，希望多一个人帮我。”
陆浩点了点头，他非常赏识文轩，无论任何事交到他手上，都不用自己操心，“好吧，让他自己来申请吧。”
“谢谢你，参谋长，我这就去通知他。”
翰明在何府门口徘徊了几天，那天佩玲的神情很古怪，他送她回家之后就一直称病不肯见他，她到底怎么了？难道那天真的受伤了？正在犹豫中，梦沅的汽车正好回来了。
“翰明，怎么不进去？谢谢你那天救了佩玲，你来了太好了，本来我也想让常鹏来找你呢。”梦沅看到翰明，脸上现出了热情。
“哪里，何伯母，那天是我疏忽了，没保护好何小姐，她……她现在好点了吗？”
“她没事，进来谈吧。”梦沅把翰明带进了客厅。
佩玲坐在自己的书桌旁，拿着一支笔在纸上乱画。那天的意外让她陷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和纷乱的情绪中。翰明无疑是喜欢她的，在危难关头会拼命地保护她，而且和他在一起是那么轻松和愉悦。那么，文轩呢？自己明明只爱文轩的，为什么会为翰明动心呢？
“佩玲，翰明来看你了，他救了你，自己却受了伤，你总应该向他道个谢吧。”梦沅推开女儿的房门，看到她又在出神，不由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女儿顽固得不可救药。
“佩玲，你没事太好了，我一直担心到现在，”翰明看到佩玲立刻站了起来，“那天没有吓着你吧？”
佩玲看他手上、脸上都擦破了，心中不由地产生了歉意，“我没事，却连累你受了伤，真抱歉。”
“你们好好谈一谈吧，我有点事，要先出去一下。”梦沅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好让他们单独相处。
“佩玲，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翰明微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两片红叶，“这就是你命也不要看中的，我帮你采来了。”
佩玲接过了那两片红叶，不由呆住了，那两片红叶鲜艳欲滴，红得那么耀眼、那么触目，她垂下了眼睑，“其实你不必对我那么好，真的没有必要。”
“佩玲，”翰明望着佩玲的眼睛，终于鼓起了勇气，“那天我没有把话说完，我――”
“翰明，不要说了，请你――”佩玲抬起眼睛，目光中近乎哀求，因为她知道无论怎样的回答都会伤害他了。
“不，我要说，如果不说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知道你不一定会马上接受我，可我愿意等，一直等到你接受我为止。”翰明终于表明了心迹，这是他第一次向女孩子表白，紧张地脸都红了。
“不可能的，”佩玲摇了摇头，要是这番话从文轩的口中说出来，那该有多好，她会来不及得感谢上帝，现在翰明逼得她不得不说实话了，“不要浪费时间了，我是很喜欢你的，但我们只能做普通朋友。”
“可是为什么呢？你并没有男朋友啊，”翰明一时不能理解佩玲的话，“而且我觉得我们在一起非常得快乐。”
“是的，翰明，和你在一起的确是很快乐的。只是你出现的太晚了，时间不对，你明白吗？”佩玲望着他，觉得自己的话非常得残酷。
“那么说，你心目中已经有人了，那个人是谁？”翰明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心中有无数支嫉妒的小箭射向那个素未谋面的情敌。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佩玲想绕出这个谈话的怪圈，却越绕越乱了。
“怎会没有关系，你拒绝了我，总要让我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人，至少要让我输得心服口服，那个人我认识吗？”翰明从来没有恋爱过，第一次就这样失败，实在不甘心。
“当然，你认识的。”这句话一经说出口，佩玲自己也呆住了，嘴巴张成了“O”型，自己竟然无意识的就这样说出来了。
“我认识的？”翰明疑惑地望着佩玲，想起石门山上他无意中提起文轩时佩玲的表情，心中的疑问慢慢地扩大，终于像个气球一样爆开了，“你是说文轩？可是他爱的是素心，大家都知道的，难道你……”
“我是爱文轩，我不管他爱谁，我只知道我爱他，”佩玲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现在你满意了，你什么都知道了。”
“文轩，为什么是文轩？”翰明站了起来，脸色已变得煞白，失落、嫉妒、无奈……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上来，“我知道了，对不起，何小姐，打扰了，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何府。
文轩焦急地站在翰明租的房子门口等，他今天本来是去通知翰明跟他一起去南京就职的。却听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翰明主动要求加入张灵甫将军的王牌74师，马上开赴湖南前线，准备参加内战。他在陆军部找了一整天，都没看见翰明的人影，不由心急如焚。午夜了，文轩在门口坐了下来，他必须等到他，问清楚翰明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良久，他看到一个摇摇晃晃，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了。“翰明，你终于回来了，怎么了？为什么喝那么多酒？”文轩帮他打开房门，扶他走了进去。
“你来干什么？”翰明看到文轩，眼中流露出不耐烦，“我……好累，有事明天再说吧。”说完就倒在床上。
“明天？明天还来得及吗？你给我起来。”文轩想去拉他，可是立刻被他推开了。
“我的事不要你管，拜托，你让我睡觉好不好？”
“翰明，我们当初参战的目的是什么？保家卫国，驱逐日寇。可是，内战却是打自己人，我们都不愿意参加的，不是吗？你为什么要打申请报告呢？我不允许你去，你死在抗日战场上，是民族英雄，可是你若死在内战中，就什么也不是了，你明白吗？”
“哈，真的好笑，你不许我去？你凭什么？你是我什么人？我告诉你，我已经决
定了，不会听你的，请你走吧。”翰明拍了拍自己的头，只觉得沉甸甸地痛。
“翰明，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共过生死。你听我说，我已经和参谋长申请过了，你和我一起去南京就职吧，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文轩，我越来越觉得你幼稚可笑。自己人？谁和你自己人，现在国共两党势成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还在那里自作多情。再说，我干吗要跟你去南京？连我的职位都要你安排，你处处比我强，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文轩从来没有听过翰明说这样的话，这样的不可理喻，不由得生气了，“我这是为你好，换了别人我根本不会理。”
“算了吧，林文轩，少来这么假惺惺的一套，”翰明从床上坐了起来，酒精已经让他口没遮拦，“你什么都有了，钱、地位、女人，干吗还要和我争呢？你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文轩看着失去常态的翰明，想起他最近时常提起佩玲，两眼放光，忽然明白了，“你说的是佩玲？我怎会和你争呢？我和佩玲只有兄妹之情，这大家都知道的，我从来没有瞒过你什么，况且我爱的是素心，你也早就知道了。”
“这正是我恨你的地方，你一网打尽地收拢了人心，还在这里表姿态。而我付出了真心，却什么也没得到。”
“翰明，请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喝醉了，我不会和你计较。你不要因为感情受挫而做出错误的决定，你会后悔的。”
“后悔？我是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不错，我是要避开你们，这样对大家都好。可在我心目中除了张自忠将军，就是张灵甫将军了，他一直是我的偶像，这些年来南征北战，战功无数，我追随他并没有错，我不相信我将来胜不过你。”
“翰明，你错了，”文轩发现翰明的眼睛已经被嫉妒烧红了，“就算你对我不满，也不能意气用事。张灵甫将军是抗日名将，也是我尊重的偶像，可内战却不同，你要去追求炮口中虚无缥缈的荣誉干什么呢？而且你对自己的同胞下得了手吗？”
“文轩，我不是打击你，你以为做了警备司长就不是对付同胞了？我告诉你，可能死在你手里的人会更多。你我已经走上了这条政治道路，政治不分对错，只论成败，你除非脱下这身军装，退出政界。”
“可是，做人是有原则的，我绝不会做出卖自己良心的事，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会坚守自己的信念。翰明，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有共识的，为什么你会突然一变至此呢？”
“那是我不想扫你的兴，引起无谓的争执。文轩，你太正直，太善良，做不到心狠手辣，根本不适合这个尔虞我诈的官场。你那套同胞论最好收起来，免得到时候不知道是怎样死的。人各有志，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不会后悔，请你走吧，我明后天就要离开了，你不要影响我休息。”翰明说完，倒在床上自顾睡了。
文轩叹了口气，只得站了起来。他知道翰明的固执，他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听了，只觉得痛心和愁怅。但他并没有怪翰明，他想他是喝醉了，才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等他明天清醒了，再想办法说服他留下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