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发现那边有个女孩子一直在盯着你看，去请她跳个舞吧。”翰明笑着对文轩说，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女孩子，漂亮而又高贵，对她顿生好感。
“她是何次长的女儿何佩玲，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介绍你认识吧。”于是文轩把翰明拉到佩玲的面前。
“佩玲，一直没空招呼你，这是我的同学，陈翰明，18军的连长。”
“认识你很高兴，何小姐。”翰明微笑地向她伸出了手，佩玲站了起来，他和文轩完全不同，浑身洋溢着热情，憨厚的笑容现在他的脸上。而文轩的脸上只有平静，仿佛当年的一幕从没发生过一样，事实上，他自己确实也已忘了，他在心里早就原谅了这个任性的小妹妹，
“你们跳舞吧，我去招呼下客人。”文轩说完就转身走开了。
“文轩向你提起过我吗？”佩玲和翰明滑入了舞池，忍不住问他。
“偶尔提起过，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美，这么有气质。抱歉，刚认识你就说这样的话。”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听恭维话，佩玲听了不由得微笑了，“跟我说说你们打仗的经过吧。”
“这恐怕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呢，没有多少女孩子喜欢听打仗的，你真特别。”翰明说着，忽然想起自己并不认识几个女孩子，何以武断地认为佩玲与众不同呢？心中不由地疑惑了……
午夜了，舞会基本结束了，绝大部分宾客早在十点前离开了，只剩下一部分年轻的陆军军官和政界要员还在那里喝酒聊天。
佩玲一直没有走，心中的失望在堆聚。整个舞会文轩只是礼貌性地请她跳了一支舞，除了介绍翰明给她认识，他几乎没有和她说过什么话。他的眉头是那样深锁着，眼光深邃而茫然，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他明明在和她跳舞，可她觉得他只留了个躯壳在那里，灵魂早就离开了。
文轩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一杯杯地喝着闷酒，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今晚的宴会算是圆满结束了。然而一静下来，心中的痛楚就开始渐渐加剧，只能拼命地喝酒压下去。这时候，一个人慢慢地走近了他。
“林少校，我们可以继续前面打断的话题吗？”
文轩抬头一看，原来是特务科长宋峰，他还没走。文轩用力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头痛欲裂，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什么话题？一时间竟怎么也想不起。
“我看林少校对我们警察厅的工作很不以为然，所以想听一下您的高见。”宋峰
紧紧地盯着他，眼中射出冰冷的光，“依我看，我们和你们前线的工作同样重要，对付敌人绝不能手软。”
“真正的敌人是日本人，难道你认为对自己的同胞也要采取同样的手段吗？”文轩的话冲口而出，由于酒精的作用，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
“委员长说过，攘外必先安内，内贼不除，何以抵抗外侮？”
文轩只觉得胸中燃起一股怒火，头开始剧烈地痛，理智已经按捺不住了，“那么，我们的攘外全赖于你们的安内了，可为什么我们已经把日寇赶走了，你们的‘先安内’还是一团糟呢？”
他们的争论声开始提高，引起大家都往这边看，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
翰明正和佩玲谈着话，发现气氛不对了，急忙跑过去扶住文轩，笑着对宋峰道：“宋科长，文轩喝醉了，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明天等他酒醒了，一定向阁下赔罪，对不起，各位，先告退了。”说完对佩玲递了个眼色，扶着文轩急冲冲地离开了市政礼堂，何家的汽车停在门口。
“何小姐，我看他醉成这样，不能送他回家了，免得伯父伯母担心。”车上，翰明望着昏昏欲睡的文轩，焦急地对佩玲说。
“那么，去我家吧。”佩玲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深更半夜怎能把文轩带回自己家，父母会怎样想？
翰明看出了佩玲的为难，犹豫了一下，说：“那去我那儿吧，不过地方太简陋，只能将就一下了。”
原来翰明在重庆租了套小房子，尽管文轩一再邀请他住林家，但他总觉得不方便，就租了个四合院的小屋子，倒也非常清静。
佩玲望着醉倒在床上的文轩，微蹙的眉头、凌乱的头发，无奈和愁烦写在脸上，即使在昏睡状态下，仍是那么英俊、帅气，心里不由得迷茫了，他到底是怎么了？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沉稳从容的，从来没有喝醉过，难道有什么难以言喻的痛苦在折磨他吗？
翰明端来一盆热水，“何小姐，你帮他敷一下吧，我去找点醒酒茶来。”翰明说完，转身出去找茶叶了。
佩玲绞干了毛巾，轻轻地擦着文轩的额头和太阳穴，突然手臂一紧，手腕被文轩牢牢地扣住了。
“不要走，你答应过我的，要等我回来的……为什么你这么狠心……”文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仿佛看到了素心，便死也不肯放手了。
佩玲知道他的话不是对她说的，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想甩开他的手，无奈他握得那么紧，怎么也挣不脱。“素心，求你不要走，我不能失去你，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我是那么爱你，你――”
佩玲再也忍耐不住，用力地推开了文轩，伤心的泪水奔涌而出，“林文轩，你看清楚，我是何佩玲，不是沈素心。”说完夺门而去，正好和翰明撞了个满怀。
“怎么啦，没烫到你吧，出什么事了？”翰明手中的茶泼掉了一半，诧异道。
“没什么，我先走了，你照顾他吧。”
翰明发现她气色不对，脸上有隐约的泪痕，急忙追了出去，“何小姐，如果文轩冒犯了你，希望你谅解他吧，他喝醉了，再说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够受了，他的心上人离开他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对他的事没兴趣也没必要知道。”佩玲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翰明望着她匆匆远去的背影，一时陷入了困惑和迷茫中……
文轩第二天醒来，只觉得头还是一阵阵地抽痛，环顾四周，竟发现自己躺在翰明的床上。
“醒了，你倒是好舒服，害得我睡了一晚的竹榻，”翰明买来了早点，一边抱怨道，“你昨晚醉得一塌糊涂，要不是我把你弄回来，恐怕你已经被那个特务科长逮了去了。”
文轩不由地笑了，“有这么严重吗？我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和他争论了几句，我怎会睡在这里的？”
“你东南西北都不认得了，我只能把你带到这里来。赶快吃吧，部里今天还要开会呢。”
“翰明，我决定向部里请半个月假，我要去找素心。”
“可是你不是已经找遍了成都吗？中国那么大，你上哪儿去找？”
“哪怕走遍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她，我要她亲口对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是――”翰明看到文轩眼中流露出的伤痛和迷茫，便把阻止他的话咽了回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