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亡父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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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飞没有接着四境之说继续说下去,而是悄声无息的缓步走向庭院门口,猛的将大门打开,顿时露出了两个呆若木鸡的脑袋。

    原来岳云和张宪两人一直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此刻被岳飞一下揭穿,尴尬万分。

    岳云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干笑道:“爹,真巧啊,我刚准备进来……”

    张宪虽然比岳云老练冷静多了,可是此刻被岳飞抓个现形,虽然一言不发做严肃状,但是微红的脸颊却暴露出此时主人的难堪。

    岳飞威严的面容射出一丝取笑的目光,落在岳云和张宪二人身上,故意板起脸道:“你二人进来吧。下不为例。”

    “哈,”岳云迫不及待的拉着张宪冲进演武堂,当看到杨再兴小腹所受创伤,一脸兴奋之色顿时化为紧张,连忙冲到杨再兴身边,急切道:“兴少你没事吧?伤的重不重?”

    “没事。”杨再兴摇摇头,道:“只是皮外伤而已,不足挂齿。要多谢岳大伯手下留情呢。”说完淡淡一笑,让岳云紧绷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岳飞失笑道:“兴儿可是怪我对你的考验太过严厉,以致你体内体外均受伤?”

    杨再兴嫩脸一红,垂头赧然道:“小侄不敢。”

    岳飞明亮的眼神似是穿透了他的心神,微笑不语,探手入怀,将先前杨承影的那封遗书掏出来,递了过去,道:“纸的反面,还有一段你爹写给你的留言,看看吧。”

    杨再兴不可置信的接过父亲杨承影遗留下来的书信,双手颤抖不止。握着这张还微微带着岳飞体温的信,似乎重温到父亲生前对自己的种种溺爱和关怀。

    都说父爱如山,敦厚而温暖。还未看只字片语,父亲那温和慈爱的音容笑貌早已回荡在心房,仿佛此刻出现在眼前一般清晰可见。

    杨再兴眼中早已饱含热泪,却出奇的可以看清信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清晰的就好像是父亲活转过来,此时此刻正站在自己身边,淡淡的微笑,轻轻的嘱托。

    “兴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爹已经不在人世了。勿要伤心难过,爹终于可以永恒的陪伴在你娘亲身边,着实幸福之至。想必此时你已经见到了岳飞,是不是和他交手了?吃了点亏?心里非常懊恼啊?哈哈,臭小子,你要谨记,天下之大,切不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

    看着父亲在信中调侃自己,杨再兴无奈的笑了笑。

    只是这笑容,却是有点苦涩啊。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流进了嘴角。顾不得擦拭眼角的泪痕,杨再兴继续看了下去。

    “兴儿此时肯定在怪我,怪爹没有在生前教会你各种武技。其实,爹是有苦衷的。爹从头至尾只传你内功心法,不教你一招半式,就是希望你能够依靠自己的悟性和天赋来自创武学招式,悟出来的东西,才是真真正正属于你自己的。

    死板硬套的学着前人留下来的武技招式,那只是最下乘的兵刃之道。只有自己悟出来的,方能千变万化,融会贯通,随心而发。

    若将武技比作法则。那么,有法是地界的层次,无法,则是天界的层次。有法中隐含无法,无法中保留有法,则是天地合一的境界。爹耗费了整整五年时光,忘记胸中所学的武技,悟通了这个道理。所以,爹不想兴儿你还要重蹈爹的覆辙。

    所有的一切,鹏举兄会教你。谨记爹的话,快快乐乐的活着,爹不求兴儿能如何出人头地,闻达四方,只希望兴儿可以顶天立地做人,做一名真正的男儿汉。”

    最后的几个字,写的十分潦草,还隐隐的透着深红色的血迹,想必杨承影在写着遗言的结尾时,情绪波动起伏。

    杨再兴缓缓合上书信,闭上双目,喃喃道:“爹,兴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一定不会!”

    岳飞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杨再兴的肩膀,坚毅道:“兴儿,逝者已去,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不能总是沉陷于哀思痛苦的泥潭中难以自拔。而是应当振作起来,将已逝之人生前的心愿实现,将属于他们生命中的那一份精彩和火花也一并绽放出来,你认为呢!”

    杨再兴勉力振奋了下精神,道:“多谢大伯关心,我没事了。”

    岳飞温和的眼神一一扫过杨再兴、岳云、张宪,露出一丝笑意:“那么走吧。打也打过了,闹也闹过了,总该到了开饭的时间吧。”

    岳云登时大喜,雀跃了拽着杨再兴和张宪,冲向家中设宴的厅堂。

    当晚,岳飞在府中设宴,为杨再兴接风洗尘。

    硕大的圆桌上摆满酒菜,虽然都是些简简单单的百姓农家菜肴,但是烹制的极为细腻可口,甫一入口,香彻心扉。尽显其精致而不奢华、简约而不简单的风味。

    席中坐满了人,一看便知均是岳氏集团中的突出人物。

    一席之中,有两个人引起了杨再兴的注意。

    一人名曰黄纵,坐在岳飞左手边第一个位置,显然是岳飞最为倚重的角色。此人天庭饱满,面白无须,相貌清奇,作文士打扮。顾盼间,双目不时闪现出深蕴智慧的光芒,言语得体委婉,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谦虚自信和悠然若定的名士风采,令人好感大生。

    另一人名曰孟离歌,年龄约在五十上下,虽然衣着极为简朴,但是精神烁烁,神采奕奕。就那么随意的坐着,全桌的人都对他极为敬重,连岳飞亦是如此。

    此人举手投足间都带有一流高手的潇洒气度,一副大家风范。此时他也在仔细打量着杨再兴,微微颔首,面色虽然平静,但是眼中惊起的波澜却流露出深刻的情感,仿佛遇到一位多年未见得亲人般激动不已。

    一桌丰盛的晚宴,气氛融洽热烈。由于杨再兴的到来,众人情绪极为高涨。

    直至宾主尽欢,酒席过后,岳飞将杨再兴带入内堂,显是有话要说。

    岳飞微笑道:“兴儿,从此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是你的家,知道吗?”

    杨再兴点头道:“恩,知道了。大家都对我很好,明日岳云就带我去领取军服武器,想着可以参军从戎,建功立业,我的心里就很激动哩!”

    岳飞不禁莞尔,旋又轻声叹息道:“建功立业……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么多年来,为了收复中原失地,我大宋不知多少好男儿血洒故土,魂飞他乡。战争中的杀伐惨烈,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和江湖中的比斗称雄完全是两个概念。”

    言语间,他长身而起,负手步行于窗前,望着天空中一轮明月,淡淡道:“兴儿可知,兵法也可入武,武道也可用兵?”

    杨再兴摇头道:“小侄不明。”

    岳飞霍的转身,双目炯炯发亮,道:“孙子有云,知己知彼,百战方能不殆,兴儿可知这‘知己知彼’中的‘知’字,有何含义?”

    杨再兴想了想,道:“这句话我听我爹说过,意思应该就是了解自己,洞察对方,作战才能够胜利。恩,大概就是这样吧。”

    岳飞摇摇头道:“你错了,你完全没有领会这句话的含义。了解自己,洞察对方,又有何难?最平庸的将领都能做到这两点,怎能成为百战百胜的决定性因素?”

    接着肃容沉声道:“在我看来,知己知彼中的‘知’字,就如同武学中的领域之道,是掌控的意思,全盘的掌握和控制。在洞悉一切之后,将所有事态的发展变化,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这样的将领,领军作战方可无敌于天下。”

    杨再兴陷入沉思,顿了半晌,忽道:“大伯,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如何能进入领域之道。或者说,以什么样的条件来判定自己是否臻入那个境界?”

    “条件?”岳飞失笑道:“当你能偶掌控对手一切的攻击路线和轨迹,想他左便左,想他右便右,就差不多了吧。”

    他叹了口气,续道:“至于如何提升自己的境界,不是我不愿传授于你,而是这本生就是一个漫长的领悟过程。”

    “或许一年、或许十年、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勘透,又或许一个夜晚你就恍然大悟。懂了就是懂了,不懂的话我说什么你都无法理解。武技可以传授,但是境界这个东西是无法传授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再兴点点头,又道:“大伯,你刚才问我孙子兵法中,知己知彼的含义。其实就是想借着兵法,来描述出领域之道的含义和体会,对吗?”

    “哈哈!”岳飞闻言大笑,声震满屋,一脸畅快欣慰之色,油然道:“孺子可教!悟性真不错,不愧是承影兄的儿子,一点就透。”

    笑声中,他走了过来,伸手重重搭于杨再兴的肩膀上,喃喃道:“承影兄,你安心的去吧。我定会将自己胸中所学,倾囊传授给兴儿,让他成为超越你我二人的绝世英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