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冲出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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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AY在1979年的旅店住了一个晚上,在那片没有经过彻底开发的土地上,他感到周围的空气散发着本来的味道。他甚至能清晰辨别哪些是新鲜的空气,哪些是混合了无烟煤的空气,哪些是混合了食物味道的空气。

    他住的旅店在一楼,这家旅店是一个普通四合院,三面都是房间,有两层,一条走廊贯穿了一楼各个房间。一层楼只有一个水龙头。JAY的房间就在水龙头对面。早上,是最热闹的时间,底楼房间的人都到水龙头边刷牙洗脸。这种拥挤似乎只属于他的早年记忆,不过只是一些零散的片断,确是坚硬的存在。一个人的记忆会影响一个人是绝对的。只是会有多大?

    第二天,JAY回到公园的那栋还在修建中的大楼,三楼那间房子开着门,他走进去,希望能遇见晃斯。但是,他在沙发上坐了两个小时,都没有看见晃斯的影子。JAY回想晃斯说过的话,究竟是谁要晃斯跟踪自己?难道是罗德,为什么罗德不亲自告诉JAY他想说的话?

    JAY走出房间走一层台阶上到四楼。忽然,JAY看见一个人影匆忙跑开,退到一间空房间里去了。他只看见那个人的脚。JAY走近那间房间,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怎么回事?难道是他的幻觉?可是过了半分钟,他又看见一个人影在眼前一晃就不见了。JAY听见心脏剧烈的跳动:咚咚咚。接着,他听见另一间房间传来窗户被推开的声音,他急忙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可是没有半个人影。他气喘吁吁靠在门边:究竟怎么了?是谁在这里,是人还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遮遮掩掩?

    这时候,JAY听见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于是他向楼梯走去,依然没有一个人。JAY惊得一身冷汗:是谁要用这样的方式和他作对?那个人要告诉他什么?JAY矗立在台阶边,看着台阶对面的楼梯间窗框没有撕掉包装。在下一个意识产生之前,JAY感到身后似乎站着一个人,他转过头,没有人,或许他的感官被幻觉代替了,或许一会就会好起来。他的心平复了很多,楼梯间的围栏刚安好了钢条部分,没有扶手。他的生活就像这座大楼,他看见的永远是后台部分,满眼都是枯燥单调,凌乱,让人窒息的灰色。或许,他就是这栋楼,永远在修修补补,从来没有停止。JAY听见沉重的敲击声像敲击在他的心上,像是真的,却像幻觉。这时候,电梯忽然停下来,钢索拉紧,钢铁的矿当的碰撞声一直灌进他的耳朵。这电梯的声音比他想象中还要困倦一些。JAY忽然看见丽亚的头悬挂在电梯中央,过了一会,JAY看见他的脚下伸出无数支手,他的脚被那些手缠绕着,JAY挣扎着爬起来又跌倒,像踩在软泥里,他想逃离,但是却越陷越深,仿佛周围是沉入巨大的泥潭。JAY看见自己渐渐沉入泥潭,泥土漫过JAY的腿和腰际,接着是肩膀和脸,最后JAY消失在泥潭中央,JAY却仍旧使劲挣扎。

    渐渐,JAY看见前面有一个隐约的影子,影子越来越大,清晰起来。JAY看见一家绿色的邮局,原来是他曾经取回记忆包裹的地方。平七站在邮局前面,微笑着说:“时间刚好。”JAY随同平七走进邮局,还是那三个工作人员在工作。这次,JAY看着工作人员脖子上有一个发亮的东西,仔细一看好像是一个发条。一个工作人员的动作缓慢起来,像一个机器快要停止下来,发出吱吱的响声,四肢像被截断了一样,来回摆动。这时候,楼上下来一个人,带着厚如瓶子底的眼镜,他来到那个停止不动的工作人员身边,扭动着那个人脖子上的发条。

    平七说:“他们是发条人,只要不断上发条,他们就不停的工作。”

    “没有思想,不是很可怜。”JAY继续说:“为什么会让他们在这里工作?”

    “因为这里时常人员不足,再说发条人的工作速度不比人类慢,关键是不用付工资,没有怨言,只要定期保养就行了。”

    一会,JAY领到了记忆包裹。JAY注意到这次包裹记忆的线是一根细麻绳。平七说:“你快打开记忆包裹吧。”

    JAY打开包裹上的麻绳,记忆像一道白色的闪光,JAY沐浴在白光中,他冲出泥潭,然后游进汪洋大海,他脱掉外套,留下浅色衬衫和长裤,远远望见那泥潭只是蔚蓝世界很小一块黑色。他徜徉在柔和的阳光里,晃动的水波,流过他的全身,他用力向上游去。忽然一个画面出现在他眼前:他和小云在海里畅游,一前一后。接着,他们游过一个海底黑洞,那个黑洞像一个无底的岩洞。瞬间小云从JAY眼前消失了。原来,小云被黑洞吸了进去。奇迹般的迅速消失不见,不留一点痕迹。JAY赶紧游到黑洞旁边,可是小云已经消失了。原来,找回小云是他来到人间的真正原因。现在他全想起来了。JAY站在路边,远远对平七说:“谢谢。”平七微笑着,朝JAY挥一挥手。

    JAY想到他和小云的爱情:他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却是淡淡的,恰到好处的。这份爱情的名字就是细水长流。因为日常,所以让人轻松,因为长久,所以难忘。

    JAY感到一阵头昏,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大楼里楼梯口边,他急忙蹲下来,原来他还在1979年。JAY看见白色大理石地板,新装的窗框,安装了一半的扶手,消防栓,墙角的扑满灰尘的扫把,一切都在原处,没有变化。他长舒了一口气。只是,最近他总是处于一种紧张状态,只要一点细微变化他的心情立刻就滑入心底最黑暗的角落。总之,他是沮丧的,因为他心情的两极是:惊恐和平复。唯独没有喜悦。没有喜悦的人是可悲的。现在,他离开喜悦感有多远,他就有多久脱离了平静的生活。JAY站起身来,他要坚持下去找到小云,他受到这么多煎熬,他不能半途而废,特别是这个时候,他不一定会输。

    突然,JAY感到有东西正从后面贴近他的头,他一转身发现是丽亚。丽亚正虎视眈眈盯着JAY,丽亚有一张被仇恨扭曲的苍白的脸。丽亚忽然伸出长了长指甲的手,她用力一推,JAY面对丽亚,直挺挺的落下楼梯。他看见丽亚的嘴角微微向上,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丽亚的诡计得逞了,JAY头先着地,发出一声闷响,接着,JAY从楼梯上滚落到下一级楼梯口,很快便一动不动,他的身体贴在楼梯拐角处的地板上,双腿向后,像被折断了一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