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末,大多数人都是挤在拥挤的食堂里吃饭,像这样的小店其实少的可怜。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道路相当狭窄也没有广告。路边几乎没有栽种花草。人们都穿着的衣服颜色几乎只有黑蓝灰白四种颜色。JAY看见理发店只有豆腐块那么大,理发师穿着白色的工作服,相当正式。可是地上积满了头发屑。镜子中间有一道裂痕。这片土地上几乎没有高楼,最高也只是5-6层。这种楼房也并不普遍,只见每一家的窗户都是小小的格子窗,刷着黄色的油漆,阳台上有几盆花。据说要住进这样的房子要很有资格才行。JAY看见一家煤厂,而在他的印象中这里应该是一家幼儿园。一定是煤厂后来被迁到郊区之后才修建了幼儿园。
总之,这个过去的时间里的地方出现的JAY的视线中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小小窄窄的,蒙着一层灰。时间退后到1979年,他这个2013年来的人会不会生活不下去?!或许他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顺应时代,这样也能少受到伤害。
JAY以前只是在照片里看见妈妈的照片,他想去看一看妈妈年轻时候的样子,于是向七星门走去,妈妈和外婆以前就住在那里。他走过几条大路,接着拐进一条小径,小径旁边有一棵大树。小径的布局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高大笔直的树木栽种在弯弯曲曲的小径两侧。他很快就走到妈妈住处楼下。整栋楼保留着水泥本身的灰色。楼的前面有一大片草地,可是没有经过修剪。各种杂草高高低低生长在一起。那时候有些人家为了节约地方,阳台还兼作厨房。用作厨房的阳台几乎没有窗户,JAY直接就可以看见一楼的阳台上摆着主人的生活用品。牙膏牙刷,用过的毛巾。旧水壶被放置在灶台上。一只铁皮红底白花水瓶摆在水槽边,又一次预示了现在是在70年代末。墙上还挂着一个现在很少看见的绿色筷子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筷子篓离开了大多数人的生活?
妈妈大学毕业之后一直在一个中学教书。JAY猜测妈妈这个时候大概就在那家中学上课。他要等到晚上妈妈回来。不久,太阳快落山了,夜幕降临,蓝色的雾气弥漫开,蛐蛐的声音从草丛深处传出来。JAY觉得这里的夜幕来的特别早,特别快,像是一块幕布遮住了太阳,心中不免生出惆怅。他在楼房周围篼起圈子。
这时候,一个陌生人从楼房另一头的大路上走过来。只见,那个人穿着白色衬衫,外面罩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黑色呢子大衣,鼻梁上架着一幅眼镜。他缓缓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燃了,吸了一口,一不留神,烟灰沾在大衣上,他连忙用手指拍了拍。他大概也是在等人。JAY朝2楼望去,外婆家的阳台上摆着几盆花和一个盆景,那盆景让他想到消逝的童年时光。假山中间是一棵黄桷树,现在只是拇指粗细。洗过的衣服晾在阳台顶部连接两个铁钩的细铁丝上。几件衣服被风一吹,全缩到铁丝一端,互相缠绕着。
良久,JAY看见一个人从楼房里走出来。是一个30岁刚出头的男子。一楼楼梯口的路灯点亮了。JAY远远听见一阵脚步声,近了才发现是从楼房里传出来的。JAY仔细一看眼前正是妈妈。她穿着一件开领灰色毛外套,大概是因为经常揣手,毛衣外套的口袋有些变形。头发用夹子别在耳后。
妈妈直接向那个陌生人走去。JAY觉得有些失落。原来这个陌生人也是在等妈妈,他和妈妈究竟是什么关系?JAY只听见妈妈说:“让你久等了。什么时候来的?”
陌生人说:“刚一会。”
说着两个人朝大路走去。陌生人挽着妈妈的肩膀,问道:“今天先去吃饭。”
“也好。”
JAY看见两个人到了一家小餐馆。每一家店相当雷同。小餐馆里点着昏黄的电灯,但是因为天黑下来,这一点点灯光才显得多么宝贵。四方桌子每一面都放着长条的双脚木凳。2013年已经很难看见。门口热气腾腾的蒸笼里放着小份的羊肉蒸笼。那个男人对店员说:“来两份蒸笼。”
妈妈平时都是要一份菜,家里人一起分着吃。那个男人说:“看一看菜单,你还想吃什么。”
店员在一旁说:“我们的蒸笼是上好的羊肉。”妈妈对店员说:“再要一个素炒白菜,一个紫菜蛋花汤。”
JAY走到街对面,远远望着两个人。原来,除了爸爸,妈妈还有这样要好的一个朋友,只是从来没有听见妈妈说过。JAY也从来没有在家里的照片上看见过这个人。
吃过饭,妈妈走进一家百货公司,原来妈妈是去买手套。她拿着看上的两副手套,一时间有些犹豫。
男人说:“蓝色的不错,正好配你。”
于是妈妈把另一副退给售货员。
时间有些晚了。男人和妈妈往回走。他们这才发现竟然走了很远。周围很黑。这条街比较偏僻,因为昨天下了雨,路上还留着白天汽车碾过的泥土痕迹。
男人用双手握住妈妈的手:“你的手真冷。”
妈妈连忙抽出手来:“你为什么总是离开?”
“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吗?”
“上个星期,有人帮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
男人沉默起来:“那你怎么想?”
“那个人姓韩,人不错。”
男人彻底沉默下来。妈妈继续说:“都是因为你要放弃,我才答应了他,明天下午3点在书店门口见。你如果过来,我就不去见他。”
“我作不到。”男人倒出他的苦楚:“我的情况很复杂,我其实是双重身份,嫁给我你有一半时间见不到我。”
“你去哪里我跟着你去。”
“这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妈妈说:“每次说到这里你总是逃避。”
男人一动不动,用一种无奈的口吻说:“其实我是来自于2013年的人。而不是1979年。2013年才是我的世界,所以,我最终是会回到那里。”
妈妈说:“你竟然编出这样的理由。”
“我没有编造。”男人说:“你去拿掉孩子,我不想我们的孩子出生在不幸福的家庭。”
妈妈退后两步:“这是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是吗?”
男人说:“我知道你会这样想。”说着试探着想拉住妈妈的手:“这对我们三个人都好。”
妈妈流着眼泪:“都是你亲手拆毁了我们的家。”
“我并不想这样。”
“可是,实际上你毁了我们的感情。”
男人话锋一转:“那你有什么打算?”
妈妈擦去眼泪:“我和孩子从此以后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会到你的2013年吧。”妈妈说完走了,男人站在原地,半分钟过后,他赶紧追上去。
JAY站在不远处,他看见这一幕不禁哑然失色,原来,他根本不是爸爸的孩子,而是另一个穿越了时间的人的私生子。至今,JAY也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姓什么。这个事实被妈妈埋藏了大半生,看来,她是想把这个秘密一直隐瞒下去。JAY想:不论是谁的孩子,他都是妈妈的孩子,这一切毋庸置疑。只是,不知道爸爸知道不知道他并不是他的孩子。总之,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像妈妈说的他是一个好人。然而,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JAY却没有丝毫好感,他的亲生父亲是一个花心的人并且推卸责任,这两点看来,JAY的亲生父亲不过是这样一个庸俗势利的凡人。
看来,人世真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只是,漂泊,穿越的种子在他出生之前就埋下了种子,这一切也注定他的生,最后选择了结束生命。他仿佛徜徉在时间的长河里,同时,在无尽的空间里迷失,寻找。他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这样的生活而生的。他似乎注定要和混乱,孤独,沉默做伴。然而,这都不是他可以选择的。他想:他最想做的是做什么?一个建筑师,一个医学博士,或许一个药剂师,但是这些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他现在在追求的是什么?仿佛什么都不是。或许任何人的生命都无意义,只是和时间作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