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许该好好休息一下。他来到楼下的旅店的店堂里。他坐在背对楼梯的沙发上。透明的沙发茶几上放着一杯绿茶。三分之二杯的绿茶正冒着热气,淡绿色的茶叶沉浸在杯底,有几片漂浮在靠近杯口的地方。白色茉莉花苞散布在绿色的茶杯里。他想谁会把茶杯放在这里?似乎还没有人喝过。
这时候,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过来。他是这里的守门人。他似乎刚才与谁吵过架,气呼呼的走过来,差点撞上茶几。他的一支眼睛与另一支显然不对称,眼皮经过眼睛中部然后向下耷拉着。他侧身坐在沙发上,正对着JAY。皮肤泛着油光,似乎有几日没有冲过澡。那个老头像一个破落拥挤的垃圾场。这时候,两个年轻的漂亮女孩走过来,一个高,另一个矮一点,但是都比漂亮女孩更加漂亮一些。
JAY走到海滩上,一个海浪刚过去,然后用脚尖挑起一些湿润的海砂,立即形成一个小水洼。这时候,抬头看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走过来。她的眼睛很明亮,皮肤白皙,瘦小的身躯裹在白色的棉质上衣里,显得她的胸部更加扁平。她用一条长皮筋束住一头长发。她的气息像早晨的空气一样轻薄。那女孩从他身边经过,JAY闻到那女孩的气息就是一种茶叶的清新气味。他想到那杯茶,也许那杯茶是她的。
JAY想着,便走到沙滩旁边的小路上,听着涨潮的声音混合着海鸥的叫声,他想:一会也许会下雨。他打算在周围转一下,就回去。天空灰沉沉的,这时的天空比其他时候要低。似乎伸手就可以触到天空的深灰色云朵。他看见,远处海天交接的地方,被浓重的云朵覆盖着。没有一丝明亮。那边的海上一定在下雨吧。JAY还是第一次看见海上下雨。忽然,天空像被劈开了一样,天幕上出现了一道裂痕,渐渐的,那裂痕被黄色的亮光填满。JAY想:那是在打雷吗?
过了几分钟,那远处天空的昏暗云朵渐渐爬向这边的海滩。“要下雨了。”JAY听见有人说。突然间,大雨哗啦啦的落在沙滩上,掉落的雨水落在沙子上,马上形成一个个棕色的颗粒。JAY和几个旅客一同向旅店跑去。JAY感觉沙滩变的松软起来,热气从沙粒里渗出来,把他的脚烤得热哄哄的。
JAY来到旅店一楼,雨水落在夏天的海滩上,蒸发了热气,散发着一种特有的味道。那雨水打落在沙发旁边的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雨水撒在旅店门口的雨篷上,水滴一滴一滴的落下,组成一副晶莹的闪亮的珠帘。掉落在水洼里发出,扑通一声,激起一个彩色的水泡。
JAY说道:“多久没有下雨了?”回头望了一眼登记员,她正用手肘支撑着脸,一脸悠然自得的模样。
旅店登记员说:“大概20天吧。”
JAY拍了拍衬衫上的雨水,然后脱下来,搽着头上的雨水。他重新坐在沙发上。刚才聚集在门口躲雨的人渐渐散去。来看热闹的登记员,开始了自己的工作:拿出计算器“啪啪”的按着,然后在本子上记下一笔。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这时候,JAY听见一个声音:“你是JAY吗?”
他抬起头看见早上看见的那个白衣女孩:“是的。有什么事情?”
“这本书给你。”
“是你给我的吗?”JAY说着,伸手过去,刚要接过那本书。
女孩眨着眼睛:“有人让我给你的。”JAY拿起那本书,看见那女孩转身离开了。
JAY坐在沙发上,慢慢打开那本书。那本书,不是复印的铅字,而是用钢笔写的,从纸张发黄的程度看来,它并不是一本最近才写的书。他翻开书本的署名页,惊呆了。原来那本书是的署名是蓝丽。那正是妈妈的笔名。这本书是妈妈在光明岛写作的第三本诗集。当时,怎么也找不到。现在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难道是妈妈,知道自己要来这里,所以特别让人交给自己的吗?他一页一页的翻看着。他感觉第一次和妈妈产生了心灵的碰撞。只是是通过这样的形式。他的眼泪止不住滴下来,落在书页上。他合上书,用手指搽去眼泪,然后走上楼。他的心底那些残存的关于母亲的回忆,渐渐在他的眼前浮现。妈妈,你真的,来看我了吗?他轻轻地抽泣着。妈妈,请你出现好吗?至少让我可以看看,现在的你。
蒙蒙的细雨在窗外飞落,乌云已经被海风吹散,天空显现明亮的白色。他小心的翻看着,发现那些文字,永远停留在第356页。那些文字一定都是妈妈去潜水之前写的。妈妈,去了那大海,便消失了,永远不再回来了。
他冲向雨中。海面上一片苍茫,密实的云朵构成的天空和海水连接成一片,雨声混合了大海的声音,在他耳边像起伏的海浪一样,回响着。他的丢不开的挣扎,钳制着他的喉咙,他想喊出声,却只发出沙哑的“咿咿啊啊”的声音。原来用力过度是不能发出声音的,最悲伤的时候是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泪。接着,他沉入海里,他一点没有用力,只是随着水流越来越深的下沉,海面上波涛翻滚,海面下却寂静的很,越往下越黑暗,越平静,这里是地球上阳光唯一不能到达的地方,天空缩成汽水瓶盖大小,腥咸的海水充满了他的鼻腔和嘴,他的一只脚尖触到海底的泥沙……
这时候,JAY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隐约的人影。他仔细看着,那人影越走越近。渐渐的,他辨认出,是妈妈。她穿着驼色高领短袖衬衣,和黑色长裤。
他走过去。他伸出手想触碰妈妈的脸庞,但是他的手穿过妈妈的身体,什么也没有碰到:“妈妈,你这十几年到哪里去了?”
妈妈缓缓说:“我一直看着你。你还记得你在车站丢失的玩偶吗?”
“后来,它出现在家里门前。”JAY继续说道:“是你帮我捡起来,放在门前的。”JAY的眼睛里充满泪水。
妈妈微笑着说:“是的。我舍不得离开你。”
“那为什么,你现在才来找我?”
“我是等到你长大了才来看你。现在你能理解我的离开不是因为不爱你了。”
JAY说:“可是,为什么你变成这样?”
妈妈:“因为现在我们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JAY急切的说:“我要你回来。”
“只是,你还不属于这里,你快回去吧。”
“我不想离开你。”
“你现在已经找到你想要的生活了吗?”
“我只是在虚幻里自我满足,但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这只是一个过程,你一定要坚强。”
不一会,几个救生员游到JAY身边,把JAY从海底捞起来,最终JAY获救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