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很冷,幽蓝的海边,没有奔跑的海浪,它们的脚被冻结住了,奇形怪状地躺在昏暗的天幕下边。
海鸟低鸣的地方,走来一个女人,过耳的简洁短发下,一张瘦削的面孔,眉目是清冷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线衣,下方是黑色格纹的长裙,随风摆动。
“你是常蓓蓓?”她遥遥打量着她,想从她身上窥见些独特的色彩,目光写满了挑剔。
近处穿着白色羽绒大衣的女孩子玲珑娇小,戴着毛线编织的卡其色帽子,耳畔的毛线绒球随风飘荡,点了下头,青春可爱。
女人纹丝未动,她在等常蓓蓓过去。女孩子心内一慌,紧走几步,却听女人冷音飘下:“好了,站那儿吧!”
看出了女人并不喜欢她,女孩子干巴巴地立在当场,强颜欢笑。
“你的钱,拿回去!”女人随手递过一张支票,上面的数字让女孩子睁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多出的部分,随便做些什么!以后不要与阿泽联系了!”
“你是说,这是分手费?”女孩子意会,眼底很快腾起了愤怒。
“他不会去美国了!”女人冷漠地解释。
“他没跟我这样讲过,如果是分手,让他亲自来告诉我!”常蓓蓓将钱递回去,却被女人厌恶地推了回来。
“怎么你还不明白?你不适合他!”
“为什么?”常蓓蓓受伤地问道。
“你来自大陆!”女人深看了她一眼。
“大陆和香港是一家,这很势力,根本不能称之为理由!我的家庭条件很好,我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常蓓蓓嘀咕着,委屈的眼泪快掉下来了。
“阿泽不能找个大陆妹!”
“什么年代了,您这是偏见!”
“你非要我跟你讲明白了才甘心!好,那我就告诉你,阿泽的父亲当年为了个大陆妹,丢下我们母子二人,在外与那女人厮混。我们离婚时阿泽十一岁,那个女人最后骗光了他父亲所有的钱,和一男人移民去了澳洲。他父亲酗酒,后来得了肝病,一个人死在了医院里。”
“您不能把对那个女人的恨算在我的头上,我们不会承受这些,不公平!”
“那个女人当初也是跑来,一脸泪痕给我讲他们爱的多深,阿泽的父亲也求我放了他。我带阿泽离开了,阿泽不说,可我知道他不喜欢大陆女人,你得为他设身处地的想想,常小姐,我不能再搭上我的儿子!”
“他喜欢不喜欢,只有我知道,伯母,这钱我不会要,何况您先治病好吗?”
“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回光返照,我心里清楚!”
女人将高领毛衣往下拉了拉,那脖颈处的淋巴溃烂着,其形可怖,常蓓蓓顿时说不出话来。
“阿莱还需要他这个做哥哥的照顾,我走了,这世上还有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你不能带走他!”
“我没有要带走他,我也会对阿莱很好的!”常蓓蓓示意她放宽心。
“阿泽说我病情稳定后他就走,要和女友在美国生活。他说会寄钱给阿莱,可这不够,阿莱还是个孩子,他父亲是个赌鬼!阿泽知道,我活不了几天了,可我知道,我闭眼后,他会走!你得放了他,阿莱才十五岁!”
“我可以劝他回去,若是他想,我也可以和他一起去香港,我和他真的相爱,不能分开!”
“常小姐,你尚年轻,你和你父母谈过吗?阿泽说你们刚交往,你的生活和阿泽相去甚远,我知道你家庭富裕,可我们的情况一直不好!不要轻易承诺,这不简单!”
女人的话令常蓓蓓哑口无言,她摇头,拼命地摇头,泪水奔淌,抗议着眼前的这场蛮横。
“我会等到落日的时候,求你!”那个女人走过沙滩,沿着海岸线移动着一息尚存的身体,风吹的她摇来晃去,像要被撕碎了一般,可她依然固执地顶风行走。
“让他亲口给我说,否则我不会离开!”常蓓蓓声嘶力竭地喊,那个女人仿若没听到一般。
后来那个女人倒落了下去,她撑扶着转过头来,那双眼睛留下了一片血色的泪,控诉地看着她的残忍,让人毛骨悚然。
“我不是个好母亲,我绑不住他,可你要让他回来,香港有他的家!”女人最终有气无力地跌倒在那冰面上。
常蓓蓓惊吓地跑了过去,她扶起那个轻如棉絮的女人,她干柴似的手揪着她的衣襟,嘶哑地吼:“离开……离开他……”
这个女人快死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抽搐的脸孔上布满了满目疮痍的疼痛。
“求……求求你……”她的眼角露出点光,落日就在海的那边,一线的昏黄。
“别逼我!”常蓓蓓啜泣着。
女人扣住她的手腕,呼吸越发急促,浑身痉挛,眼睛始终未移开一寸,常蓓蓓被打败了,喉咙里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好”字。
“答应我的……要……要做到……,否则……我……会……诅咒你……”
女人倒了口气,眼睛中的光亮一下消散了。冰面裂开了无数森冷的缝隙,蓝色的海水汩汩地溢出,刹那卷走了女人的身体,常蓓蓓抓着一块儿浮冰,一个大浪打来,那片海在轰鸣中消失了。
常蓓蓓醒来,周围一片漆黑,她爬了起来,发觉自己又做了噩梦,冷汗沁在她的前额上,让她虚脱地又倒卧了下去。
那是个梦,却又不是,她的眼睛看到了那天, 一声清脆的电话铃声终结了贝壳的旅程。
“郑文泽是你吗?”第一时间,她渴望听到他的声音。
“她过世了!刚刚,午夜的时候走会好些,很安静,她走的很安静!”郑文泽在电话线那端对蓓蓓说,紧绷的声音,十分压抑。
那个折磨了她数日的女人,让她一次次的恼火,一次次的无法沟通下去,可她离世的消息还是让蓓蓓感到难过,那是人性中的悲悯,群居而孤独的人类,唱了一首悲伤的歌,曲终命竭。
“这个时候,你可以放下倔强的!郑文泽,去好好陪陪……送送她!事情办完了,我……”
“蓓……蓓蓓……,别挂电话……等一下!”郑文泽在那头显得十分局促。
“好,你说!”蓓蓓清了清声音。
郑文泽没有说话,电话那端传来了口琴的轻吟,一首不长的曲子,悠扬的曲调,此刻听起来并不欢畅,反而平添了几分伤感。
“是我小时候,她教我的,我想吹给我爱的人听,这样她走时会好过一些!”郑文泽苦笑着解释。
郑文泽你这个傻瓜,不去陪你母亲,吹给我听干嘛?你母亲不会喜欢看你吹这首珍贵的曲子给我,常蓓蓓偷偷掉着眼泪。
“蓓蓓,我爱你,处理完这边,我就回去!”
“郑……郑文泽……”蓓蓓不敢再听下去,一下叫住了他。
“阿莱的父亲来了,我……,不过,你说,我听着!”温和的声音,多了几分耐心。
“郑文泽,我想……我一直都没有准备好……,你不在,我想了很多,我们恐怕不合适,对不起!”常蓓蓓咬着下唇,没有再犹豫。
“蓓……蓓蓓?”电话那头一声质疑的惊呼,其后是他起伏不平的呼吸声,长久的沉默带给蓓蓓巨大的窒息感。
“郑文泽,你家那边好麻烦,在美国和香港打工没什么区别,我并不希望你陪在我身边,我有我的人生。还有,我不喜欢复杂的家庭环境,你弟弟像飞车党,他说话的语气很没教养,郑文泽,我还不能……不能爱你,对不起,节哀顺变!”
常蓓蓓说完,匆忙挂了电话,她遵守了与张欣荏的承诺,放开了郑文泽。
这一天,世界突然在她明亮的生命中暗了下去,无能为力!
作者题外话:呃,发上新的一节,借一个梦的表达来展开一段过去!
谢谢袄魅的理解,不过好男人常说,哎,好女人都跑哪去了,怎么好花全载错地儿了
好女人说,哎,好男人怎么绝种了,难道真得剩下了吗?(*^__
晚安,大家好梦,虽然蓓蓓做了个噩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