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事过来的时候还顺带了一封信,看笔迹应该是探春的,但字迹潦草,像是仓促间写成的,打开信,里面的字迹更是模糊,黛玉有些辨认不清,抬头看向林管事,他道:“奴才的大儿每次去送信都会关照以前伺候姑娘的旧人,这次就是一个打扫的婆子帮忙带过来的,说是三姑娘吩咐带过来的。”
黛玉道:“劳林管事费心了。”
林管事惶恐道:“姑娘万不可如此说,本就是做奴才的本分。”
黛玉知道这里的下人基本都是如此,也不多说,吩咐道:“好了,你多多照看照看琏二爷吧,他最近忙里忙外也够累的了,让他多休息休息。”
林管事出门而去,黛玉迫不及待打开信来瞧,果不然贾母真的病了,信里还提到王夫人有意和薛家结亲,黛玉看了也就放下了,没有多留心,转身走到书桌前给探春写回信。
紫鹃趁着黛玉精神头足,回到:“姑娘,昨个儿,奴婢从前边过来时,听得说太太打算让宝二爷迎娶薛家姑娘呢!”
黛玉头都没抬,继续给探春写回信,紫鹃急道:“姑娘,奴婢知道您对宝二爷死了心的,只是老太太此番病着了,太太又要和薛家结亲,那二奶奶必是要闹的吧,琏二爷此次来不知道是代表了谁呢,姑娘您没有亲戚护着,这可怎么是好啊!”
王嬷嬷正好从外面进来,也跟着道:“姑娘,紫鹃说的是正经,老奴昨天也去问了忠儿了,这两年苏州林家迁走了好几户呢,留下的都是些成不了气候的,听说连几位小公子赶考的钱都凑不齐整呢!”
听到这,黛玉放下笔火道:“难不成琏二哥还能将我捆去不成?”
王嬷嬷慌忙安慰道:“我的好姑娘,嬷嬷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是现在老爷新丧,苏州又没个帮扶,那边老太太又病倒了,主意都是太太拿的,到时候只要说把你接过去照顾,自然名正言顺,哪还要用强啊!”说完先掉了泪。
紫鹃也在一旁着急,黛玉听王嬷嬷这么一说,反倒一点都不急了,她们都是担心自己还要回到贾府那个吃人的地方,但黛玉早在林如海病着的时候就想过很多退路了,林如海最后几次清醒的时候,黛玉也和他商量过了,认为只有去贾府才是最好的出路,至少现在的境况来说,贾府是最好的避风港。
先不说,林如海过世后,黛玉一个女儿家,不便抛头露面,再一个,贾府既然早就有吞并林府的念头,以前林如海在的时候就会背约,那么林如海去世黛玉少了依仗,她们更是肆无忌惮了,所以不论贾府是个什么光景,黛玉都决定要去那里避一避的,只是须把银子抓在自己手里。
正要开口,雪雁进来回话说:“姑娘,赖管家来看您了!”
黛玉道:“让他进来吧。”王嬷嬷和紫鹃忙抹干了泪。
赖大进来先行了礼,说了一番客套话,仿佛今天才是正式和黛玉见面一样,黛玉也随着他一搭一唱,两人才说两三句,外面又传来林管事和雪雁的声音,“琏二爷,您慢点。”
话刚传来,贾琏就掀了门帘子进来了,冷风呼呼得往屋里灌,赖大转身给贾琏打了个千,贾琏装作没看到,只和黛玉道:“今儿个表妹的气色看起来好很多了。”
黛玉大方道:“谢琏表哥关心,琏表哥昨晚说的话,玉儿已经想好了,等送了爹爹回苏州之后,玉儿就随琏表哥去吧,刚才赖管家说外祖母因为思念玉儿已经病了一场了,玉儿真是不孝,愧对外祖母和母亲的疼爱。”说罢眼睛就红了。
贾琏心中暗喜,脸上一派平静,劝道:“表妹莫要伤心了,等你去了好生哄哄她老人家,老太太的病自然就好的快了。”
黛玉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哀伤道:“玉儿还有一件事要劳烦琏表哥,还望表哥相助。”
贾琏痛快道:“都是一家人,表妹有话只管说。”
黛玉道:“此番扶灵回苏州,玉儿多有不便,路途上的事还望表哥多多打点。”
贾琏一听是来银子的事,哪能撒手啊,笑呵呵道:“玉儿放心,表哥定给你办妥当了。”
黛玉站起谢道:“多谢表哥。”遂吩咐了林管事听候贾琏差遣。贾琏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笑眯眯地去了。
赖大刚才一直在旁边站着,这番贾琏走了才出声道:“姑娘,老太太就是不希望您再回去,才派了奴才过来的。”
“哦,既是不希望我回去,那大总管怎的把老太太的事情都透露出来!”黛玉厉声道。
赖大见事不好,忙跪倒在地,“还望姑娘多多包涵,奴才也是担心老太太,姑娘没见老太太的样子,奴才的娘去瞧了,回来哭了好几回了。”
黛玉喝道:“事情到底什么个样子,快都说清楚了,赖嬷嬷是一直跟随老太太的,你既是她儿子,必定都知道,也别藏着掖着了。”
赖大果然如倒豆子一般全都倒了出来。原来黛玉走了之后府里也没什么变化,只是自从薛姨妈一家来了之后,事情就大变样了。不知什么原因薛宝钗失了秀女的名头,王夫人就有了和薛家结亲的想法,老太太自然是偏着黛玉的,而且原先宝黛之事也是王夫人先提出来的,后来见林家失势,反悔也罢了,可现在又想把黛玉给接过去,外人不明白她的打算,老太太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婆媳两个就闹了矛盾,老太太就气病了,再后来凤姐手头的权力也被收了回去,老太太真正的被架空了去,凤姐又去跟前闹了一场,病就越发重了。
前世黛玉看《红楼梦》就知道赖家的奴性很重,其实他们家里早就可以出去独立了,只是骨子里还觉得自己是奴才,所以一直没能成气候,最后还闹得儿子辞官,举家迁移。这番他也是存了心思想要黛玉回去的,只要黛玉回去,老太太的病自然会好一大半,只要老太太在那么他们赖家自然也就无忧。
黛玉越想心里越发难受,自她到了这里,除了林如海在世的时候,没有一天不要用脑子,偏她的脑子本来就不够使,现在每天都是超负荷运转,如何能受得了,不耐道:“待到苏州收拾妥当之后,赖总管可先行一步,替玉儿向外祖母告个罪,就说将爹爹送回苏州之后,立刻就会启程回去,还望她老人家多多保重身体。”
赖大连连表态,黛玉不耐他的样儿,敷衍了几句就让退了下去。
赖总管一走,黛玉身后的紫鹃和王嬷嬷可憋不住了,连刚刚进门的雪雁也进来掺和,一个个吵得黛玉脑袋生疼,她只好重重咳了一声,镇住了场面,才道:“嬷嬷,玉儿知道你们担心我,只是去贾府的事情早已和爹爹商量过了,他也支持的。原本家里就没有兄弟帮衬,琏表哥一来,林府里头哪里还有压得住的,我们就先忍着吧。”
三人见她说得在理,只是心中不免悲凉,虽然林府的轻松日子只几个月,但是要再回到贾府那个牢笼是谁也不愿的。
黛玉嘱咐道:“紫鹃、雪雁,你们把账面上的银子核对之后,拿出三分给林总管,让他追随琏表哥办事,另外把林二管家召回来,让他把家里不显眼的东西都转出去吧,换成银票,亏些不要紧,定要在会苏州之前办好,这座宅子的钱还是冲在账面上。”
紫鹃应了,也提了个建议:“姑娘,不妨以两位姨娘的名义再置办些田庄吧,东西转手不易。”
黛玉也没什么好主意,只交代了她和雪雁尽与林二管家商议,只是做事要瞒住贾琏。
王嬷嬷见黛玉要变卖家产,心中难受道:“姑娘,家里还不至于到此吧,那可都是祖上积下的啊,老爷临终前,知府大人和程大人不都来看过了吗?”
黛玉安慰道:“嬷嬷,玉儿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其实玉儿心里也难过,那些个大人哪里管得了,你且看以前的贾先生就知道了。再说现在不卖,到时候人说值几个钱就是几个钱,我们全没说话的地方。”
王嬷嬷越听越伤心,她的小主人怎么就落得如今的光景,黛玉也止不住叹息,只是这样心里越发坚定了要掌握钱财的决心。
紫鹃和雪雁随黛玉掌管经济有些时日,也明白她说的在理,都劝王嬷嬷想开些。
第二天,林二管家就从庄上赶来了,听了黛玉的吩咐也不曾歇脚就出门找买家去了。
待启程前一天,林二管家和紫鹃、雪雁清点财物,家里大部分的贵重物都转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多是家人常见的摆设,早就装到箱子里头,黛玉准备到京城时移到新宅里。这样黛玉自己荷包一下子鼓起不少。
至于大宅的三千多两,刚到账上就被贾琏提去了一半。
田庄也有多处,除了苏州的没动,扬州的大多转到两位姨娘名下,其余的都已经找好了买家,林如海任巡盐御史时得得都是好地,现在急卖,价钱虽然不理想,但基本没亏,黛玉的荷包又进一大笔。
如此进行了一番,黛玉让林二管事把所得的一百多万全部换成大额的银票,存到了一家可信的钱庄里,一直到摸着那些个银票,黛玉心里的大石才真正放下了。她以前一直为林妹妹不通经济而恼火,现在有了这笔钱,虽说还是要小心行事,但以后再贾府的日子怎么也要“阔气”些,舒服些,自己说不定也能博个贤名,这都是后话了。
扶灵当天,久不见人影的贾琏一大早就出现在林府大厅,装模作样训了一番话,把他带来的人都安排在了前站,黛玉和紫鹃心里都跟明镜似地,知道贾琏这是借机敛财,但也没有法子,好在已做了防备,损失早在计算之内了。
果不然,待到苏州时,原先账面上的五千多两一文不剩,贾琏又开始捣鼓起古玩字画等,全不知会黛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