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血案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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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面地点是在安继才家里。这是一套跃层式高档楼房。屋里的家具和摆设相当考究。安继才大约四十五岁,头发稀疏,微显福态,穿一身暗绿绸缎睡袍。这屋里也是户式中央空调,不但看不到空调机器,而且看不到被隐匿的热风口。显然安继才明白谷明松的意思,先领谷明松上楼看他侄女的房间。谷明松只看到这个女孩的照片,没看到她本人。从照片上看,这女孩像她母亲一样,眼窝很大,眼睫毛很长,一副楚楚动人的表情。谷明松久久拿着这个木质照片架眼睛发涩。现在他越来越害怕接这种跟小孩有关的凶杀案。

    “半小时前,”主人说,“我叫我妻子把她带到我妹妹那儿去了。我妹妹是一对双胞胎小孩,孩子都喜欢到她那儿去。我自己是一个男孩,今年读……”

    谷明松也看了看那个男孩的房间,看得出安继才夫妇对这两个孩子的溺爱程度完全相同。两个小孩房间是一样的电脑,一样的单人床,一样的写字台,一样的漂亮衣柜。若说有偏心的话,可能更喜欢那个女孩一些,因为女孩房间显得更漂亮更舒适。安继才自己也说,我们喜欢女孩子,想生女孩没生到。

    下楼回到客厅里,谷明松一面抽烟一面听安继才讲他哥哥的事,小李子坐另一张沙发写笔录。

    “我哥不该啥都不讲就往河里跳。”

    “他跟徐天镝是怎么认识的?”

    “读同济的时候他们是同班同学,读的是建筑专业。”

    “你哥家境不错?”

    “他给人家搞设计挣钱,人也特别聪明,艺术感也特别强,而且同济这块牌子很硬,所以他有手上有点钱。”

    “他借钱给徐天镝你知不知道?”

    “因为平日我们很少讲这方面的事,所以直到我哥说他要跟徐天镝打官司,我才晓得他把自己的全部积蓄都借给了徐天镝,而且不到一年就给徐天镝全弄没了。我哥是实心眼,不然不会人家要多少他就给多少;而且不会跟人家打交道,凭他的本事,挣钱可以比我们多得多,没想到他忙了那么多年,才得了那么一点点,而且看得很重。”

    “打官司的情况你知不知道?”

    “事先我问他要不要我替他找律师,他说这件事明明白白不用找律师。他去法院递诉状的那几天,我到外地去了。我是在深圳一家酒家房间里得知他跳河自杀的。当时我马上赶回来给他办丧事,给我嫂办住院手续,把侄女接我家来。”

    “那么后来你找没找过徐天镝?”

    “以前我在我哥家见过这个人。我哥喜欢下围棋他也喜欢,所以有时候他们一边下棋一边闲聊,看上去很谈得来。说实话我对徐天镝没啥印象,可能现在见了面,不说认不出来。不过既然他是我哥的同学,而且我哥喜欢跟他来往,所以我对他客客气气。”

    “你是说,你哥出事后,你没找过徐天镝?”

    “找他干啥?找他能叫我哥死而复生?要是我哥的小孩生活没着落,说不定我会把我哥没打赢的官司打下去,一定叫徐天镝把我哥的钱吐出来,可我们家不缺钱花,别说多养一个侄女,就是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我敢说,以后我给我哥小孩的钱,至少比我哥借给徐天镝的多一倍。”

    “徐天镝给你哥写过一张借据你见没见到过?”

    “我哥死后,这张借据被我收起来留作纪念。”

    这时小李子抬头看了看安继才。他明白现在谷明松开始问关键问题。

    谷明松把烟头掐灭,不慌不忙从口袋取出一张照片给安继才看,问认不认识这个人。而且眼睛像秃鹫一样盯着安继才的脸,留心这张脸有何细微变化。

    “当然认识。”安继才从容答道。“他叫谭兴华,是我的一个朋友的朋友。”

    “你哥的那张借据,眼下在他手里,对不对?”

    “没错。”

    “怎么回事?”

    “跟朋友喝酒的时候,我讲起我哥的事,我朋友问谭兴华有没有办法,谭兴华拍胸脯保证,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所以你就把那张借据给了谭兴华,叫他替你朝徐天镝讨那笔钱?”

    “大家都是朋友,人家把你的事当自己的事去做,你盛情难却。”

    “昨天晚上,”谷明松一字一句道,“徐天镝一家九口被人枪杀。”

    “果然出事了。”

    安继才一点也不惊讶,一面给谷明松递烟,一面表示遗憾。据他了解,徐天镝以前任董事长及总经理的那家盛昌公司,其实只有徐天镝自己是真实股东,其它几个股东都是挂名的。而且这家公司根本就没生产过一样东西,连厂房和设备也全是借来的,破产审核时,多数财务发票是吃饭、出差,以及买礼品送人,三下五除二,人家借给他的钱,全给他算没了。有人怀疑那些发票是花钱买来的,但这很难查清楚。所以有人说他的房子和他两个女儿的车子,一部别克车,一部丰田车,全花的是债主的钱,这并非空穴来风。

    “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谷明松说,“谭兴华是替你讨债无果而杀人的,是不是?”

    “事先我就想过这个问题。”安继才说,“我跟他讲我不缺钱花,讨得到就讨,讨不到就算了。假如讨到了,讨到的钱全归你。假如你过意不去,给我一块钱就行。我跟他讲不过我有个条件,我说你替我讨钱你不能触犯国家法律。我说你给我写下来,我们写个协议,假如你犯了法,应该跟我没关系。”

    “他写了?”

    “应该写。”

    安继才上楼去自己卧室取来这张协议,上面有谭兴华的签字及签字日期。这时安继才一脸无奈的样子,嘴里喃喃说道:“我担心出事,结果真出事了,还偏偏在这新年新岁……”

    “我想知道你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谷明松问,“就是介绍谭兴华跟你认识的那个人,能告诉我吗?”

    “陈永生。”

    “是那个绰号叫黑猪的南长街人?”

    “你也认识,谷警长?”

    安继才一脸惊讶的样子。

    这时谷明松手里拿着那张协议纸跟他告辞,抱歉大年初一打搅他。

    上了车小李子问谷明松黑猪是谁,谷明松说黑猪是南郊南长街那边的一个青头泼皮。

    查一下黑猪就知道安继才跟黑社会有无牵连。

    查个屁,黑猪上个月跟人家打架,给人家捅了几刀给捅死了。

    不过谭兴华倒是很快就查清楚了。其真名叫何文亮,乌鲁木齐人,常年行窃为生,湖北黄岗及浙江仙居的两起丢枪案都跟他有关。从徐天镝凶杀案现场提取的几颗手枪子弹弹头,经弹道分析证明,它们分别是从那两起丢枪案中失窃的两把54手枪里打出来的,而且这两把枪是失窃后第一次使用。仙居警方另提供一个重要线索:行窃者是用胶泥高效炸药,炸开门锁入户作案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