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队长来了,分局局长来了,市局也来了一个副局长,而且本居民区的派出所,也有所长和指导员从家里赶来,他们全坐在自己的警车里,耐心等谷明松一伙勘察现场。法医还在给那些死者拍照的时候,谷明松跟他的搭档已经从房子里走出来。
破案指挥部设在派出所里,头头脑脑济济一堂。大家在一间开足暖气的会议室内,开始开第一次案情分析会。谷明松眯起眼睛打盹,但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在沉思默想。现在他常常精力不济,容易疲劳,等轮到派出所的那个牛所长开始讲话,他才精神起来。
牛所长苏北口音很重,谷明松听了觉得亲切。谷明松曾在苏北东台当过知青,听得懂牛所长的每一句话。这家遇害人家的户主叫徐天镝,跟他同时遇害的,有他八十岁来的父亲、刚退休不久的妻子、两对风华正茂的女儿女婿,以及大女儿的一对穿米老鼠衣服的双胞胎女孩。虽然血案现场有抢劫痕迹,餐厅地上有好几个空钱夹,楼上的几间卧室也被翻得乱七八糟,但丝毫不能影响谷明松的直觉判断: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仇杀凶案。
牛所长讲,两年前常有人来这儿找徐天镝。因为徐天镝当大股东的一家私营企业因资不抵债而破产,所以有找他讨工钱的,有找他讨借款的,麻烦事情接二连三。当时有个叫张小龙的替他嫂子讨工钱讨不来,好几次半夜敲徐天镝家的门,吵得邻居睡不着觉。这个张小龙曾当面威胁徐天镝:不给钱就杀了你全家。不知徐天镝是临危不惧还是懵懂不察,硬是不买张小龙的帐。后来是派出所出面调解,张小龙替他嫂子拿到了那份工钱,这个纠纷才得以解决。
“那是多少钱?”谷明松问。
“好像两千来块。”
当时也有扬言要烧房子的,要打官司的,但只有张小龙发狠要杀人。后来好像没事了,徐天镝也不打110电话了。破产之后,徐天镝成天写字画画,读书看报,还喜欢拿个数码照相机到处拍照,还得过市里的一个什么摄影奖,看上去悠闲自在。
结果没想到两个月前,又有人来他家找他麻烦。那人给他看一张他写的借款字据,要他马上还钱。那人也相貌凶狠,大嗓门吵架。吵得最凶的一次,将一把外国厨刀插在徐天镝的牛奶箱上。徐天镝也不买那个人的帐,叫派出所来人赶走他。当时牛所长问那个讨债的,你把刀子插在人家门上是啥意思?那人说,啥意思姓徐的自己知道,骑了摩托车扬长而去。
“是不是五羊本田?”谷明松问。
“没错。”牛所长点点头。“我叫我们小沈把车牌号记下来了,车号是235518。”
“这人有一米八高?”
“差不离。”
“这回是多少钱?”
“三十五万。”
散会后谷明松躺在沙发上睡觉。会议决定由他重点寻找那部五羊本田的车主谭兴华。现在已经明确的是,谭兴华就是这次来讨钱的那个大个子。虽然种种迹象表明他就是凶手,但在没查清案子之前,不能随便下结论。
谷明松不解的是,凶手不但有制式手枪,而且有高效炸药,而且精通袖珍爆破技术。按理本地可能私藏枪支炸药的人,谷明松应该心里有数,但这个谭兴华好像第一次听到。虽然车管所有他的身份证号码和住宅地址,但他所登记的号码和地址全是假的。而且,谭兴华这个名字也可能是假名。作为头号疑凶,谭兴华的抓捕令及身份证照片,明天上午就能发往全国各地。现在专案组已经安排警力查找枪支炸药的来源,也安排了人查那个报案的外地小偷。
小李子是谷明松的年轻搭档。小李子读过公安学校,比谷明松懂司法程序。第二天是大年初一,他俩在区法院里呆了一上午。小李子一本一本看审案卷宗,谷明松一根一根抽红河香烟。法院里的那个女法官怕他不小心拿烟头烧了哪本卷宗,请他坐沙发上抽,给他倒龙井茶喝,叫他吃家里带来的春节干果。
从盛昌公司破产案的卷宗里往下查,很快就查到一个叫安继良的人。三年前他借给盛昌公司三十五万元人民币,借期一年,但不到一年时间,盛昌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徐天镝,就来法院申请破产,结果公司被查封被拍卖,而拍卖所得到的钱,不足以偿付被拖欠的员工工资。因此之故,不少借钱给徐天镝的大小债主,一分钱也讨不回来。后来安继良起诉徐天镝,请法院查封徐天镝的个人财产,但法院不予受理,因为安继良借钱是借给盛昌公司的,而不是借给徐天镝本人的。结果不幸的是,在安继良看来,借据上签的是徐天镝的名字,就是借给徐天镝的,所以回家后怎么也想不通,当晚就投河自杀。更不幸的是,他妻子看到他被警察从运河里捞出来的时候当场发疯,给送到高桥精神病医院。
谷明松跟小李子赶紧去高桥医院。小李子有个中学同学在这里当护士长,而且正好轮到她初一值班。据小李子讲,以前这女孩跟他谈朋友差点谈成。女孩落落大方,不但周到安排他们见那个发疯女人,而且请他们出去吃饭馆,让谷明松美美大嚼一顿。抹过嘴点上烟谷明松轻松笑道,咱上哪你都有女朋友就好了。小李子也笑起来,我老婆知道了不杀了我?
现在那个女人根本就不知道徐天镝是谁。是以前就不知道,还是神经失常给忘掉了,谷明松吃不准。幸好已经查出她现在的监护人,是她已故的丈夫的弟弟安继才,而且已经打通安继才的电话,约好下午两点半见面。从医院里谷明松得知安继良死后其女儿由弟弟安继才抚养,那孩子今年十五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