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手的肥肉，就这么三言两语之间，飞了。徐东河四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莫说参与到宋辽两国之间的交易之中，便是眼下想从王少手中寻觅机会的可能也岌岌可危。四人都是这般身份，还是亲自出手，若是将事情办到这般程度，回去该如何交代？
四人仓促之间，环顾失色，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想来那王少不过区区边卒，便是天大本事，若无曹刚等一干私贩帮衬，哪里能够有什么作为？所谓生意，不是说有了奇思妙想就可以成事的。讲究的是将本求利。没有足够的本钱，哪里能够打开天地？归根结底，还要着落到曹刚等人头上来。
早在汴梁之时，他们就曾经分析过这种形势。倘若真如传闻所言，赵德芳有意将这王少召为驸马。以那位殿下的秉性，只怕王少早就青云直上了。哪里还能够守在边境苦苦的做一个边卒？这些商贾世家都是经老了人情世故，便是东鳞西爪的点滴资料汇总起来，也得出了清晰的结论。王少必是借了私贩之力，才能如此翻云覆雨。
只消逼得曹刚三人就范，剪除了王少可以倚仗的羽翼，何愁区区边卒不能就范？若是布局得当，说不定这王少失了势头，纵有天大本事也施展不得。艰难之中，那位殿下也未必能够青睐不变。到了那般时节，稍用些手段，便是将这边卒网罗自家彀中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们的斤两够不够看，不是你这边卒说了就算的。”徐东河微微一笑，困兽掉入罗网，也要拼命挣扎一番。何况是好大一盘边境生意？若是轻易就被王少吓住了，他们还有何面目接掌庞大世家？
“我们这些世家的力量，哪里是你这边卒所能窥视？莫说区区边卒，便是州城大官，若是我们这些世家当真计较起来，一个膀子抡过去，也要烟消云散了。曹兄等人也都是商贾中人，多与我们几家往来，你可问问他们，我们可曾有半句虚言？”徐东河悠然地望了曹刚等人一眼。
曹刚等人此刻正是五内俱焚，心情激荡。平素只知王少聪明，办事利落诚信，却不知到了见真章的时候，竟是这般义气。和这些商贾世家比较起来，便是傻子也知道他们这些边境私贩不成气候。纵是有些钱财往来帮扶王少，也不过区区小钱而已。便是曹刚等人自己也不放在心上。若是和这些世家联起手来，不说人家雄厚无匹的资本，便是这头脑眼光，也不知胜过私贩几许。
本来说到这般份上，曹刚等人已是心若死灰。情势由不得挣扎，纵是再有不舍，也要乖乖地将边境交易拱手奉上，由得这些商贾世家踩进一脚去。可是王少突然这般说来，无异在他们心中炸了一个惊雷。一时间阴霾尽散，血勇又复豪壮。
自家兄弟说是极是，任你多少人想来争抢，就算我们不能匹敌，就算卡住了我们的脖子，就算我们不曾读过许多书，看不破绝大机会，可是谁想撒马过来，都要先过了王少这一关。没有王少的护持，边境之上不知有多少刀枪等待屠戮。
“徐先生说的是，若论势力，只怕你们这些世家便如老虎一般，有多少也要吃干净了。”刘国利第一个纵声叫道：“可是在这边境之上，我们也不是任人可欺。若是当真火并起来，左右都是吃的杀头饭，我们还怕你不成？”
私贩混的也是江湖，看重的也是义气。王少既是这般为自家出头，一干私贩岂有退缩的道理？况且王少放着高枝不攀，一力挺了自家兄弟。这等义气，莫说是世家威胁，纵是官府追究，也要拔刀砍过了再说。曹刚和王建也都站了王浩身后，只望了徐东河四人不作声响，眉眼之间却是分明示威模样。
徐东河心里咯噔一下，这般做派，可是哀兵必胜，众志成城了。这是如何说得？莫非早间分析的有误么？可是到了这般时候，又如何能够停得下？两边都崩住了劲儿，谁先低头，必是大败亏输之局。
“怕倒是不用怕的，只是没有了我们，以后三位若是置办起货物来，只怕要多上不少周折。以我们四家的身份，各地商贾多少都会给些面子。只消占了货物源头，还用我们过来么？无论你们怎样往来宋辽两国之间，难道还能不按了我们意愿行事？要大便大，要小便小，只看我们四家之意罢了。”徐东河纵是言语威胁，神情上也是一派温和，显是成竹在胸。
“这话是如何说的？好端端地怎么僵持起来了。”苏望北呵呵笑道：“都已经是击掌为誓了，难道还要分了彼此？曹兄三人也莫要太过意气用事了。徐兄哪里是要挟的意思。咱们联起手来做事，不强似窝里起哄么？总归都是为了钱财，有我们加入赚得岂不是更多一些？其间有多少好处，便是瞎子也看明白了。咱们商贾之间休要争执，倒要王少看了笑话去。”
他二人红脸白脸轮番上阵，王浩如何能够看不出来？不由得心中对这些商贾世家更为反感。坑蒙诱惑，威胁拉拢，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了自家赚取钱财，便是这般不顾他人感受么？王浩冷冷笑道：“苏先生如此说法，是不是觉得你们商议事情和我无关呢？”
苏望北陪着笑脸说道：“王少说哪里话来，只是你身为边卒，自有本身职分，哪里能象我们这些商贾满身铜臭之气。钻营逐利之事，都是我们这些商贾之事，倒让王少见笑了。”虽是客气，言下之意却也明白无碍，当然与你无关。
王浩转颈望了曹刚等人，淡淡说道：“既是与我无关，便请哥哥们传我号令下去。今后所有边境私贩，再不得与这四家交易。若是有人私自从这四家置办货物，不用我说，哥哥们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三人一齐点头领诺。王建郑重说道：“王少放心，若是有人不从号令，乱了咱们边境规矩。不消王少说得，只我们这些人便放不过他去。”
王浩点头说道：“劳烦哥哥们拿了韩德让给我的令牌，往辽国耶律学古那边也传个话去。若是有人不经我这里往辽国输送货物，只管拿住了狠杀。人头么？”王浩望了一眼徐东河四人，断然说道：“就摆在边境路口之上，以作警示。”曹刚等人大感痛快，轰然应诺。
徐东河四人面上均是一呆，冷汗旋即流淌如泉。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番手脚下来，竟是这般结局。不但没有从边境之中找到良机，反倒将边境所有交易一齐砸了进去。这若是回到家族之中，如何能够交代？
徐东河望了曹刚三人，吃吃说道：“边境私贩之中，不是以你们三人为尊么？如何今日却听了这边卒王少的号令？”
曹刚瞥了他一眼，口中傲然说道：“你们世家子弟不总是喜欢揭了人家所有底牌看过么？如何不晓得我们这些私贩如今都是靠了王少吃饭？莫说不与你们往来，便是王少让我们砍了你们，我们也是毫不皱眉的。”
四家之中，虽是枝蔓无数，生意繁多，但是无论如何，边境私贩每年大肆采购，都算得族中收获的重要部分。尤其如今太平时节，盐茶粮食等大宗货物，哪里能有太多利润？只有这些边境私贩输送了异国他乡，才能谋取暴利。如今一朝谋算成空，不但没有在边境交易之中分得一杯羹，反倒将自家买卖赔了好多进去。族中长老如何能够放过他们去？甚或可能，自家接掌家族之位都要受到影响。
更重要的是，这些私贩不与自家往来，难道还能不从别家想法？零散之时还不觉得，若是边境私贩统一起来，购买之力何等惊人。无论放了谁家，都是汇聚成庞大收益。此涨彼消之下，岂不是平白给自家宗族培养出竞争对手出来？
王浩冷冷笑道：“势力庞大便可以随意欺人了么？读过书很了不起么？大家都是靠了生意混口饭吃，好好说话也就罢了，万事都有得商量。凭什么跑上门这般欺人？过去哥哥们受了你们盘剥，左右都是你情我愿，生意往来，怨不得旁人。可是你们这般慈眉笑脸的随意欺辱过来，便似猫戏老鼠一般，打量别人不会迎头给你们一掌么？”
王浩扫了一眼徐东河四人，轻蔑说道：“我便不信天下商贾都听了你们的。白花花的银两拿去，还能买不来东西么？当真惹急了我，莫说边境交易，便是西域古道也拿了出来，引动天下商贾，扫平了你们四家。”
徐东河四人惊骇莫名，浑身颤若筛糠，哪里还有半点温文模样，齐齐跪倒，口中悲呼：“王少，我们知错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