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约法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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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吃苦享乐都无所谓。因为无论什么事情,都有两个人共同去面对,怎样都不会觉得孤独。最怕是彼此心中有了亏欠,再也不能坦然面对,那就成了生命中不堪承受之绝大负担。越是日久天长,活的越是猥琐。

    无论老兵青壮,还是有些手艺的匠人,若不是因为因缘际会,谁也不能轻易就娶了这般如意娇娘。边境之上纵是清苦,颇多流离,那些女子也断没有平白舍了一切,与他们厮守相随的道理。纵然不要三媒六证,起码也要弄些彩礼花红才是。

    可是众人若不是在成家之时,王浩给了一点钱财,只怕连替换的衣衫都不曾有得。哪里还能够有余力为妻子添些饰物?只是平日大家都是一般在驿站之中领取钱粮度日,各司其职。谁也不觉得日子有何不妥,或者谁比谁好到哪里去。

    如今这些女子们凑在一起训练,总算相互之间有了比较。虽是都才做了新衣,总有也有些差别。男人们尚在哄笑指点,女子们却渐渐心中不平起来。都是一般在驿站里过活,凭甚分了高低?王少给的钱财都是一样,为何偏偏我就要比别人差些?总归是自家汉子无用,才弄得今日羞臊。

    女子们盯了自家汉子,竟是理直气壮,再也不肯退让。片刻之间,男人们哪里还有心思取笑,都是宛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偏偏王少不开口,谁也不敢轻易离开。只得硬挺了脸面,苦苦地在那里饱受煎熬。女子们却是渐渐放开了手脚,在车辆模型旁边摆了种种模样,眼睛却只管在汉子脸上打转。一路眼神砸将过去,忽而幽怨,忽而不甘,忽而期盼,忽而轻瞥,种种神情在面容上如行云流水般变幻莫测,何止一个气势磅礴了得?而且愈练愈是情绪高涨,愈练愈是花样翻新。只弄得男人们如丧纰?,落花流水。

    王浩却没有心思再去管顾。这种事情便如跑业务一般,有了开初,往下自然不会再有障碍。不会训练有什么打紧?只消心中有了自信,也不必讲究什么台姿步法,都是这般美貌女子,旁若无人地在台上施展开来,自然举手投足之间暗自合契,自幼一番法度气象。

    眼见赵德芳兴高采烈地与众人厮闹嬉笑,王浩却没来由地轻叹一声,心中怅然。终于到了要决断的时候,可是自己却真的不知道究竟应该怎样面对。自己心爱地人倘若离开了自己,还会不会再回来?王浩心里实在是没有把握。这不是单纯的爱恋,可以两个人约定了生死,再不管其他。许多未知的事情还没有到来,谁知道未来将会怎样。

    王浩的心中竟渐渐变得有些悲凉。过往种种两情相悦,相偎相依,在心底里宛如飞舞的蝴蝶,倏忽而来,转眼又翩然飞远,怎样也不能舍弃不顾。总觉得似乎在心头上有根长长的丝线,不停地牵扯了心事,忽松忽紧,忽缓忽痛。

    如果可以,谁也不会愿意放弃。可是若是不让德芳去,这一百多位女子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实在有些难以把握。若是让德芳去了,万一真的无法归来,难道自己还要找到汴梁去?纵是找到汴梁,又当如何?王浩越想越是头痛。真的不该给德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弄到现在左右为难。且悔且痛之间,王浩渐渐变得脸色苍白。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一切都已经是无法阻挡,只能是走一步说一步。王浩轻叹了口气,转身向自己的屋舍走去。不如随她去吧,自己能够来到这里,能够捡得一条性命已经是一种万幸,还敢有什么奢望?爱恋如糖,尝过了,也就算了。我在苍茫人海中寻你,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吴娥看了王浩这般模样,心下一怔,随即便要追去。李笑言却扯了她的衣袖,微微摇首,口中轻声说道:“王少心中烦闷,休要再去聒噪。你也莫要再练了,左右你必是留在驿站的,不如早些回去。我去找林大哥坐坐,也好过在这里烦闷。”

    吴娥轻声怒道:“如今练的好好的,眼见已经得了成效,为何你们却是这般模样?既知王少烦闷,如何不去问个明白,反倒躲在一旁浑做无事一般,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么?”

    李笑言闷着脸,眼睛只看了远处,口中说道:“如何问法?一切不是明摆着么?事情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咱们还有脸面问么?难不成还要将王少逼死才肯罢休?不如不问,让他独自清静些也是好的。”

    吴娥大怒,伸手便将李笑言的耳朵捉住,用力拧起,口中喝道:“要作死么?如何这般咒法?敢忘了王少恩德,我先打死了你这酸丁。”

    李笑言却不像往日那般挣扎哀告,任是吴娥如何使力,口中只淡淡地说道:“何必只是在耳上白费力气?索性将这面皮也揭了去,也好过这般愧煞。你只听我劝,休要去聒噪王少,便是将我打死了,心里也是感激你的。”

    吴娥大惑,反倒自己松了手,疑声问道:“你素知我性子急躁,遇事也不多想,不似你们肚子里肠曲多些。你竟是什么意思?如何这般说法?如今都在一起厮混度日了,你还遮瞒我么?”

    李笑言轻叹说道:“便是和你说了,又有何用?平白也让你难过揪心。往日王少在驿站之中,既不缺钱粮,又没有烦事,何等逍遥自在?便是想要女子,怕是也有人抢了要送过来。自打救了我们,何尝有过消停?”

    “王少素来是个不肯求人的性子。咱们跪了求告,生生将这绝大负担扣在了他的头上。那赵德芳也是不知轻重,只管央求王少想法子。咱这边境如此荒僻,有甚法子可想?还不是要借了他处势力?如今咱们都是如愿以偿了,却将王少逼到左右为难。哪里还有什么脸面探问?纵是追将上去,你便如何开口?”

    吴娥听了半天也未曾明白,不由地有些焦躁,口中说道:“若是不妥,咱们不做就是了。有甚的为难?王少天大的恩德,咱们还能不知好歹么?左右都是听王少安排就是了。哪里还用无法开口?”

    李笑言冷笑道:“不做?如今只怕汴梁那边连禁军校场都说定了,你还敢不做?王少给咱们边境百姓找了饭吃,自己却是怎样艰难,你知道么?”李笑言指了远处的赵德芳,口中说道:“此番咱们派了女子们去汴梁展示车辆。若是不教赵德芳同去,只怕一番辛苦白费了不说。纵是那些女子们能否回得来还是未知之数。若是让她去了,谁敢保证她能顺利回来?”

    “偏偏咱们这般恳求,弄得王少连开口挽留都不能够。只得活活落得形单影只,劳燕分飞。弄到这般地步,咱们还有脸再去问么?如今你便是打死我,我也是不能开口的。”李笑言脸色灰暗,低头不语。

    吴娥张大了口,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半响,方才喃喃说道:“王少和德芳不是情深义重么?想来官家也不能就这般活活拆散了吧?谁家父母兄长不盼着自己儿女嫁了如意郎君,就不怕德芳难过么?”

    李笑言跺脚说道:“赵德芳不谙世事也就罢了,如何你也这般糊涂?自古以来,有几个公主嫁了百姓的。倘若王少和赵德芳在这边境之上一直厮混,官家或者碍于颜面不好声张。如今回了汴梁,还肯再放出来折损天家颜面么?只怕前脚赵德芳到得汴梁,官家后脚便来寻事问罪也未必可知?”

    听了这般训斥,吴娥也明白过来究竟,不禁自怨自艾地说道:“都是我们贪得无厌,才害得王少这般凄苦。如今便该怎样是好?不如索性不做了,便是官家追究也不管了。宁肯我们都送了性命,也不能屈了王少。为了我们,王少已经险些丢了性命,总不能连自家娘子也赔了进去。”

    便在此时,众人已被惊动,纷纷停了下来。赵德芳正在兴头之上,笑盈盈地说道:“吴娥姐姐又在教训秀才么?如何不练了,姐妹们方才正练到好处呢。他日到了汴梁,定可轰动一时。”

    吴娥心中烦闷,被赵德芳这一说更是触动心结,焦躁说道:“我教训自己汉子,干你何事?你便那么想回汴梁么?我便不知汴梁有什么好处,值了这般高兴。”

    赵德芳不防吴娥如此说话,猛地涨红了面孔,口中吃吃说道:“姐姐为何这般说话?不是说要练得出色,到汴梁展示车辆么?怎的姐姐忘了王少是如何安排么?”

    吴娥听得她说到王少,实在按捺不住,厉声说道:“我们都去了汴梁,便留下王少一人在此么?还有什么好练的,且都散了去。若是弄得王少凄苦,我们哪里还有脸面去练什么展示?”

    吴娥在驿站之中一向是女子们的头脑,既是她这般说法,如何能够不从?虽是不知因何至此,却纷纷低头离去,再不敢探问。那些汉子们早就受熬不过,巴不得早些离去,如今听了吴娥这般说法,登时欢天喜地随了自家娘子离去。一霎时,竟是走得干干净净。

    吴娥也不知道该怎样说法,愣了半响,方才指着赵德芳说道:“你若还当我们是姐妹,我便和你约法三章。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舍了王少,自己去了汴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