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更是被徒弟们背回来的。他受了高虎一脚,初时还不觉得如何,但是渐渐痛楚弥漫开来,竟有些咳血的样子。绕是他身体粗壮,也是承受不得,捂着胸口直立不得。八个徒弟见势不妙,急忙抢将上来招呼。
王浩拉着赵德芳给罗更深深鞠了一躬,将一个用红绸结成的彩球披在罗更的身上。这是王浩临时想出来的主意。今天要不是罗更,恐怕驿站众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莫说是战马,只怕人员也要受到重大伤亡。就算有赵德芳在这里,可是谁心里也没有侥幸地把握。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自己人屠杀起自己人的时候,谁也不能预料结果会有怎样的凄惨。这是千古不变的规律。在能够管事的人都不在的时候,罗更的当仁不让可说是居功至伟。尤其是他被敌人挟持的时候仍然呼叫着开炮,一下子让王浩想起了战火纷飞的年代。英雄不管在什么年代,都会得到最大程度地尊重。
罗更的嘴角都在抽了。他在边境之上活了这么多年,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待遇?巨大地激动和兴奋伴随着疼痛呼啸而来,一下子淹没了他的全部心神。他剧烈地咳嗽着,口中的血随着每次胸腔震动一团一团的涌将上来,将徒弟的脖颈染得通红一片。
赵大一掌拍在他的脑后,将他击昏过去。再这么下去,罗更可能就要丧命了。他向王浩招呼了一声,匆匆将罗更带进驿站进行救治。胡木匠咧着大嘴抽抽搭搭地跟在后面。这一次,他是从心里服了这个杀猪的。不不,他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以后俺再也不叫杀猪的了。
王浩安排青壮们收拾战场,就领着众人回去了。他的心里非常沉重。如果说和辽兵对抗是为了解救百姓。那么和宋军起了冲突,造成这么大的伤亡,又算是怎么回事呢?不过是想在边境之上好好活着,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一些事情。可是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和这个世代最大的两个国家都打了一仗。辽国还好些,起码最后结下了良好的关系。可是大宋呢?难道边境之民就不是大宋的百姓么?为什么他们连自己的子民也不放过。百姓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
赵德芳等人也是非常尴尬。和辽兵赌胜他们还可以冲在前面,用自己的勇武热血搏杀。可是这一次挥起屠刀的是大宋军队,难道他们也要冲在前面么?尤其是赵德芳,一场风波刚刚过去,她冒了性命危险在辽兵之中为百姓解救危难。那时候她还站在百姓面前说,我是大宋皇家子弟,我要和你们不离不弃。可是转眼之间,大宋的军队居然向大宋百姓扬起屠刀。这叫她如何能够接受?百姓们对于罗更的热烈赞誉,听在耳中,情何以堪?
吴娥第一个率先发难。她指着赵德芳等人叫道:“你们还要责怪大人助敌么?你们还要责怪我们在宋辽之间不能自处么?你们还要责怪我们不该跟了大人在边境厮守么?今日若不是罗更有担当,我们岂不是都要被自己的朝廷杀得干净?天下还有杀自己百姓的朝廷,还有杀自己骨肉的军队么?”
不仅赵德芳和六血卫,就连林定也都羞臊地无地自容。李继迁愤愤地说道:“今日你们才知大宋军队的模样,我们在西陲日日何尝不是如此?他们对你们尚且如此,对我们这些异族之民可想而知。烧杀淫掳,什么时候拿我们当作人看?我们若有这些神兵利器,早就将他们赶出我们家园了。我看今日一战,心里就痛快的很。也教那些宋军知道知道百姓的厉害,再不敢祸害。”李笑言在一旁也点头说道:“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奈何望欲平。朝廷视百姓如草芥,百姓除了反抗,也当真没有活命的法子。”话音未落,吴娥便赞将起来:“酸丁,平日看你怎么都不顺眼,今日这几句却说得在理。”
王浩摆手阻住了他们的话语。如此这般,只怕赵德芳听在耳中须不好受。关她何事?不过顶了皇家名头,白挨一顿奚落。他拧着眉头说道:“这般说法不对,宋军岂能和辽兵相提并论?其中必有误会,说不得是宋军贪图我们的马匹才见财起意要杀人的。”
众人兀自气愤难平。从背后捅来的刀子伤人最重,众人劫后余生,岂肯轻易罢休?吴娥说道:“见财起意杀人,那和盗贼有什么不同?我们百姓就这么该死么?”赵德芳闻听此言心中更是难堪,粉面涨红,却偏偏辩无可辩,禁不住垂下泪来。
王浩将她揽过,皱眉说道:“此话虽是不差,道理却不是这般讲得。我早已说过,我没有受过大宋丝毫恩惠,没有吃过大宋半点钱粮。可是我仍然愿意为大宋驻守边疆,就算孤寂危险也不会推辞。为什么?”他环视着众人,六血卫和林定面色通红地不敢抬头,吴娥等人虽不敢硬顶,面上却不好看。只有赵德芳抬起泪眼,望着王浩,听着他要说些什么。
“因为我们的根在大宋。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宋人。就是我们死了,化作灰烬,我们的墓碑上还是要写着宋人之墓。这一点,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改变。大宋对于我们来说,无异父母,就算是我们对他有再大的不满,他还是我们的父母。今日之事固然可恨,可是我们能够为自己的父母有了一点不对,就责怪他们,抛弃他们么?娘打了孩子,孩子就不要娘了么?”
众人默然无语,这般道理讲出来,谁也无法反驳。林定后退几步跪倒,冲着众人连磕数头,咚咚作响。他慨然说道:“下官是大宋军官,虽不能再回军旅,却能为了大宋所有士卒向百姓谢罪。”赵德芳等人见此也纷纷跪倒。赵德芳恭恭敬敬地向吴娥磕了一个头,口中说道:“我身为大宋皇家子弟,原为大宋向百姓请罪。”众人吃了一惊,连忙拉起他们。吴娥一把将赵德芳扯起,口中嚷道:“这关你何事,值得你如此?如何能够怨到你头上?大人说得对,娘打了孩子,孩子还能不要娘么?”
眼见一场风波归于化解。王浩郑重地对赵德芳说道:“既然事情已了,这些战马也不能久留于此。驿站之中也没有这么多的草料喂养,还是及早将它们送走才是。也省的夜长梦多。明日你就带着从人上路,好么?”
赵德芳低声说道:“我走了,你怎么办?这次杀了这么宋军,只怕边军必然报复。不如我留在这里,好歹也能震慑他们。”
王浩笑道:“你在这里,我才不放心。万一他们要是不认你这公主,只怕事情反倒更糟。”他转头问林定道:“林大哥,这次来的宋军你能否知道是何来路?”
林定拱手答道:“王少,方才我已看过尸体服色,应该是岢岚军,高永能统制的部下。他们是驻守岢岚的主要边军。”
听得高永能的名字,赵德芳便啊地一声叫出了口,六血卫也是面面相觑。王浩奇怪地问道:“怎么了?莫非这高永能有什么古怪?”
赵德芳斯斯艾艾地说道:“这个高永能算是我的表兄。他的父亲高怀德大人被我姑姑燕国长公主召为驸马。说起来也是一家人,只是我这个表兄家传武艺精妙,勇冠三军。为人傲得很,竟不知他在这里为将。”
高怀德?王浩听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以前听评书杨家将中似乎经常提起这个名字。他试探的问道:“他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叫高君宝的?”赵德芳奇怪地说道:“你是如何知晓?君宝叔叔和怀德叔叔都是我父皇的结义兄弟。只是他死得早,父皇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故去了。”
还真有这么个人。白马银枪,曾经是王浩小时候的偶像。王浩心里暗自感慨,人世轮转,自己竟和偶像扯上了关系,当真是意想不到。
赵四插话道:“何必二主人在此?小人也认识高将军。不如明日小人前往岢岚军说明情况,请二主人带着其他弟兄送马回程如何?出来这些时日,只怕郡王殿下也甚是记挂。”
王浩点头称是,如此最好。他对吴娥说道:“今日都累了一天,不如吴大姐先带德芳回去休息。林大哥留下,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众人依言散去。赵德芳虽是心中不舍,耐不住吴娥拉扯,只好依依作别。
林定久经战阵,心思慎密,见王少如此安排,情知必是有事。一待众人远去,随即拱手问道:“王少是否有事要林定去做?”
王浩点头道:“还是为了岢岚军的事。”
林定疑惑道:“不是有赵大人前去解释么?有了公主情面,高将军断不会再来计较才是。”
王浩摇头道:“我们杀了那么多宋军,这口气能否咽下为我心里实在没底的很。高永能这样地人既然出身高官之家,又傲气的很,想必也有些纨绔习气。对于纨绔,我这一生都不会放松警惕。”
林定不知道王少为何对纨绔有如此强烈地敌意,垂首请示道:“依王少之意,我们该当如何?”
王浩一挥手:“备战,我们全力备战。深挖壕沟,扩大驿站,加固围墙廊道,多造弩炮,全力备战。”
今日工地有事。元旦佳节,当地百姓要来工地寻些铜铁聊作过节福利。遂与保安对恃,百姓势大,保安不敌。我们需要全力保卫我们的设备。所以更新较晚,一直写到三点多才发上来,请兄弟们担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