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先自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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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浩最终没有和这些人多说什么。他只是让赵德芳和六血卫将吴娥和那几个女子,还有林定和他的手下领进了驿站。驿站的房子挤一挤还是能够住下的,有床有铺。王浩还让那几名女子给林定他们做了饭食。有酒有肉,馍馍面饼,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是驿站里有的,王浩都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也许十天以后他们都会失去性命,但是在这十天里,王浩敞开了所有存货,想用什么自己随便拿。武器、食物、衣物,甚至来自江南的胭脂水粉。只要是王浩有的,哪怕是走私贩子存放在这里的,这些人都可以随意使用。但是其他人,王浩关紧了大门,吩咐六血卫,敢进来就照死里打。打死了再扔出去。

    当酒肉地香气飘散到院外时,那些人就忍不住了。他们都是被辽兵象牛马一样驱赶了一天,几乎都是水米未进,早就饥渴难耐了。如今被这浓郁香气一搅,更是一刻也挨不得,纷纷哀求起来。有几个甚至围门前在跪倒连连叩首,希望里面能够给些吃食。更有一两个人大了胆子叩门哀求。但是没有人理会他们的惨呼。过了一响,反倒是李继迁和他的几个手下从院墙上现出身形。哀求地人还未及欢喜,却见他们手挽长弓,羽箭连发。登时将门前跪倒之人一箭一个钉在地上。那几个叩门之人更是凄惨,几乎每人都被射断了手脚,然后才一箭毙命。余众大惊,急忙退后,再也无人敢到门前哀告。是夜,院外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听到惨呼声,耶律隆绪悄悄地问道:“师傅,这些宋人甚是没有骨气。王少能用这些人打败耶律学古将军么?我看他将绝大部分拒之门外,只留了数十人进来。分明像是不做抵抗地打算,只待十日之约一到便要认输的样子。”

    韩德让摇头说道:“绪儿,休得小视了天下英雄。你道王少真的欲将这些尽数拒之门外么?就算他肯,我观他娘子性情善良,只怕出不了几日便要心软。我看王少只是怒其不争罢了,教训之后还是要收归一处的。想必到时威严已立,王少号令莫敢不从。若是指挥如意,王少只怕到是有上一分胜算了。”

    耶律隆绪撇嘴道:“什么胜算?就凭这些女子和弱夫么?我看耶律学古将军只怕挥马可定。”

    韩德让皱眉道:“绪儿,为师有否和你说过?苍鹰搏兔尚须用全力,况心存死志之士乎?况且我看王少身上不通之处甚多,可能会有惊人之举发生也未必可知。你看王少和她娘子了么?我看他们分明不是夫妻,倒像是相识不久。可是哪个女子相识不久便和王少如此亲密?似乎连男女大防也不放在眼里,好教人想不通。”

    此时王浩的屋里却是座无虚席。赵德芳、六血卫、李继迁、林定依次在坐,他们都在看着王浩。经过赵大这种真正的高手仔细推拿之后,王浩已经沉睡过去。赵德芳坐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今日之事让这个一直长在温室中的小姑娘有些无法承受。如果说因为自己心软的原因将王浩推入险境而让她内疚地话,那么宋人的反应就真的让她的心灵险些崩溃。如果不是还有林定,还有吴娥,赵德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内心深处还能保持对大宋的希望。赵德昭曾经无数次地说过,他和父皇浴血疆场,费尽心力将天下归于一统,为的就是天下苍生能够有一个安定的日子。可如果天下苍生都如今日这般,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小时候父皇也曾经指着自己身上的累累伤疤,一处一处告诉自己血战的经过,如果面对这样地百姓,牺牲还有什么价值?她不能理解,也不能为自己的所有疑问解释。哀伤是因为无法拒绝失去,可如果失去真的来临,哀伤就成了最无力地苍白。她凝望着王浩地脸庞,处处伤痕背后是一种沉静地睡容。对于王浩让李继迁击杀那些求告者,赵德芳开始还觉得解气,可是渐渐地又觉得不忍。毕竟他们还是大宋的百姓。就算是可气,可是数百条性命就这样放弃了么?但是她无法去做点什么。在她的意识里,她的每一次举止都会给周围地人,尤其是王浩带来灾难。无论她做什么都是错的,王浩为了她,已经把自己即将输给了辽国。她甚至不敢说话,除非看到王浩醒来。

    其他人更是无话可说。李继迁看起来是在闭目养神,他对他们没有兴趣,因为他们将来不可能给他任何一点帮助。六血卫现在不但是不敢说话,甚至连一点声响都不敢有。因为他们害怕惊动了赵德芳。情况地变化让他们已经有点敏感,唯恐赵德芳再发生什么变化。在他们看来,眼前不管是多么难以克服的艰难,只要给他们缓和的时间,他们完全可以在附近地州城调兵。只要大军一至,什么事情还不能解决?只要赵德芳不出问题就好。只有林定在真诚地盼着王浩醒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哪怕就是他一个人,他也要去战斗。如果没有战胜地希望,那就去战死。

    每一个人都看不到希望。就算是把所有的人都集中起来又有什么用呢?十日后的对决,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战斗。等待只是为了将这些人做一个最后的区分:死亡,或者是顺从地做一个奴隶。

    一夜无语,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到了天亮。终于,王浩醒来了。所有地人都惊喜地凑上前去。经过整夜地煎熬,他们突然发现,这个驿站小卒已经成了他们的主心骨。没有他的时候,他们是那么地茫然。

    赵德芳轻轻地扶着王浩坐起来。她在王浩的背后塞了一床被子,让王浩可以舒适地靠在那里。其实王浩经过一夜的休养,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但是他还是顺从赵德芳地小心,因为这样让他感到很温馨。

    “外面怎么样了?”王浩问道。他只是要给那些人们一个教训,并不是真的要将他们置之不理。这都什么时候了,也许这是他们作为自由百姓地最后十日了。十日之后,他们将成为辽国皮鞭下最悲惨地奴隶。王浩虽然为他们感到愤怒,但是也没有必要在他们的惨痛中再撒一把盐。

    “不知道,射死几个求告的人以后,就没有动静了。也许是逃亡了吧?”李继迁回答道。“我也没有去看过。”

    “不会,也许他们不敢再求告烦扰。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去尝试辽兵的屠刀。虽然我不敢肯定耶律学古会不会派人拦截,但我敢肯定他们都不敢冒险。应该都在门外等着我们施舍。”王浩平静地说道。大家都不知道王浩为什么会如此笃定,都有些将信将疑。“让吴娥他们几个熬一点粥给他们送去吧。但是粥不能白喝,谁想喝我的粥,就得当众站出来说说他们为什么到了这里,是怎样到了这里。让吴娥第一个说。”王浩对李继迁说道。大家一愣,王少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么?李继迁立即就出去安排去了,他不需要了解,他只要王浩看到他在真心地相助。

    “真的很想看看,这粥是怎样喝下去的。大人这一碗粥,不知能否唤行他们的良知。”林定愤愤地说道。

    “你叫林定?好象还是个军官吧,怎么被俘地?”王浩对林定的印象比较深刻。被养父熏陶的久了,他的对军人总是特别关注。

    “下官惭愧,辽兵弓箭厉害,兄弟们损伤惨重。我们最后剩下地人都是被射伤昏倒后被辽兵俘虏的。”林定感激地说道:“多谢大人相救之恩,下官和一众弟兄感激不尽。”

    “不要客气,我一个小小驿卒还敢称什么大人?不如这样,我叫你林大哥,你就叫我名字好了。若不愿叫名字,叫我王少也成。”王浩笑道。“林大哥,你和辽兵打过仗。都说辽兵凶狠,骑射厉害,你怎么看?”

    “王少说的是,以前我也对辽兵下过很多功夫。辽兵厉害其实主要在马上,弓箭倒在其次。我们吃亏都是因为攻防速度跟不上。辽兵忽而远离,忽而贴身,很难保持完整地战阵。另外战马冲锋起来威力巨大,血肉之躯很难抵挡。有了马力可以依仗,我们徒步相抗很难对付。若是没有了马,辽兵也是稀松平常。我们在营寨中曾经设伏,就杀过不少辽兵。”林定想起军马场那一场大杀,心里十分痛快。

    王浩突然觉得心里一动,好象想到了什么,但是一时间又抓不住。赵德芳也想说话,可是王浩却出神地在思索事情,举手示意她不要打扰。

    过了好一阵子,王浩心里已然思考明白,忽然微笑起来。他望着忧心不已的赵德芳说道:“我现在倒是很想看看那些人是怎么喝这碗粥的,你能抬我去么?”

    王浩猜的很对,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院外不曾离去。但是他们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喝粥了。当吴娥等人抬着大锅走出院门时,粥的香气让他们都打起了精神,纷纷聚拢过来。那些女子们虽然力气孱弱,但也都挣扎着想要过来。每一个人的眼中都露出希冀地目光。可是李继迁等人地凶恶让他们不敢靠紧,雪亮地长刀不时挥舞,人们围在大锅周围逡巡,没有一个人敢于争抢。那些尸体就在眼前,尽管他们都已经饥渴不堪,可是谁也不敢造次。

    “看看你们还有点人样子么?我都替你们羞臊。辽兵将你们的胆子都吓破了么?”吴娥挥着长勺敲得铁锅邦邦作响。她冷笑着看着这些人,心里很是瞧不起。都到了这般地步还是怕,还是不敢出头,便是条狗在临死的时候也知道昂首狂吠,这些人连狗也不如了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