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口不开口:黄河在冷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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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水渠已挖出两三尺深,堤外的水声奔吼如雷,怎么会没有水呢?刘团长根本瞧不起这个穷儒模样的老百姓,理都不理,就觉得不大吉利,冲部队驱鬼似地发起吼:“弟兄们,加把劲干!商总司令要来看望大家啦!”

    “嗬――”部队也一起呐喊。

    苏冠军自觉没趣,冷冷一笑,红了脸默然离开,再也不置一词。

    ……又失败了。

    望着干燥的口门,徐徐退去的流水,悄悄凸现的白沙,刘和鼎与他的幕僚们,以及站在河滩上的官兵们,伸长着脖子,静无声息,怅惘与绝望的神态,像亡命在孤岛上的残兵败将,眼看自己的舰船在一寸寸沉没。刘和鼎木然许久,长叹了一口气。这位从小由书香闺秀的母亲辅导读书、极有涵养的晚清提督之后,竟粗野地大骂一声:“操……”

    黄河,你他娘的太神秘了。

    刚才,汹涌澎湃的黄水拍击着河岸。已经挖开了河堤的士兵们向最后的几寸泥土几块石头进攻了。河面比缺口的底部高出两三米。一旦挖开,其洪水猛兽将以30米宽的正面狂奔而出。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东北风忽然换成了东南风。风向,使黄河主流顷刻北移。这便是黄河特有的水文景观。

    东南风悠悠吹来,越吹越大,与奔涌而来的水头浪花相抵牾。渐渐地,水浪像顶不住风暴的羊群,哗哗地退了回去,绕道而行。“三十年的河东,三十年的河西。”黄河告诉了人们这句蕴藏着深刻哲理的名言。如果说大自然是人类启蒙的教科书,黄河则是最恢宏渊博的鸿篇巨著,人们从这里得到的知识和智慧,只不过是它的几滴泡沫罢了。

    曾经冲涮着南岸的河水骤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口门前的沙滩突兀出现,照片显影般地凸了出来。长腿的水虫在沙滩上匆忙地奔走,一群无名的小鸟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石子般地撒落在沙滩上,叽叽喳喳,似乎宣泄着一种重归故里的兴奋。

    赵口的施工指挥部里,炽白的汽灯下,坐着从工地回来的那一群将校,人们屏声静气,似在被威严的上司斥责。不错,刘和鼎抱着话筒,正被商震不紧不慢地数落着。商震在讲什么,大家听不清,因汽灯的声音太大,也用不着听清,从刘军长惶恐的神色,已看出这次掘堤失败已被层峰所不能容忍。商震当然不会凭老资格训斥刘和鼎。刘和鼎唯唯喏喏着,似铸成了大错。

    那头没有声音了。刘和鼎放下话筒,喘了口气,向他的座位走过来。将校们同时站立。静穆之中,他双手扶着桌沿,以一种警告的口气一点一点地说:“诸位,开封已被敌人攻破……”

    “叭啦”一声,不知谁的板凳倒了。

    开封守军为商震嫡系第32军第141师,师长唐永良。唐永良,龙眉虎眼五大三粗的青年将军,从1925年以贴身参谋跟随商震南征北战,深受商的器重,才过而立之年,便当此重任。这次薛岳围攻土肥原功亏一篑饮恨西移,把掘黄河阻敌的任务交给商震的时候,商震不敢有半点的侥幸。徐州会战时,他的第139师受李宗仁节制,他暗示师长黄光华注意保存实力,惹怒李、白,严令重惩。黄光华吓得嚎啕大哭。商震出面上下左右斡旋,几拨拉就糊弄过去了。对薛岳是不行的。商震令唐永良务必固守开封,哪怕战至一兵一卒,没有他的命令,决不准后退一步。

    开封战斗最激烈的是东门、北门和车站。6月5日从早晨8时激战到晚上9时,唐永良指挥他的第141师依靠坚固高耸的城墙,顽强地挫败了日军一次一次排山倒海的冲击。中国军队官兵尸体覆盖在城垛上,从墙上淌下来的鲜血如紫色的流苏。141师眼看不支,商震命令第142师在师长傅立平的率领下投入战斗,并严令路过*撤退的第12军第20师返回开封支援。

    土肥原调集三个炮兵联队,向开封城内和北门狂轰滥炸。北门夷为焦土。日军以坦克开路,冲进了开封城……

    大家面面相觑,毫无良策。

    “看来,只有倾主力加宽第一个缺口。”刘和鼎摇摇头惨淡地一笑,无可奈何地说,“情况不是一般的严重啊!”

    一夜过后,水流依然故我。一个团的兵力折腾了整整一晚上,决口且宽且深了许多,但流水总是那么温和恬静,作农田浇灌倒差强人意,挡十万刀兵,则只能欺负蚂蚁。工兵专家王果夫将实情电报程潜,程再报蒋介石,说“如继续涨水,必然大有希望……”

    “希望”,多是政治家的用语,所以总是遥远得渺茫而近似骗局。

    然而,那个穿青布中山装的人终于沉不住气了。苏冠军,犹如内奸一般地出卖了黄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