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暴雨夹着电闪雷鸣,把天和地弥合在一起。武汉三镇在雨网中更是凌乱肮脏。进入19世纪以后,武汉被列强视为重要的商业城市,划分租界,加以建设。现代化的大厦和银行,美丽的花园别墅和高级宾馆,使这个城市看上去具有国际都会的味道。与繁华街道相邻的是又窄又脏、乱七八糟的小街,街两旁拥挤着低矮的民房和小手工场。
武汉自1937年12月起,已是战时中国的临时首都。汉口原来是五个国家的租界,到了1938年只剩下法租界。江岸上仍停泊着各国的炮舰,这是外国人为了让人感到,他们还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权利。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他们防卫的对手不再是中国人。
狂风赶着雨鞭,在修竹苍松间抽打着,一阵一阵的闪电把高大幽暗的厅室照得忽明忽暗。室内,蒋介石和顾祝同对坐。偌大一个厅,除去必不可少的办公用品,没有称得上奢侈的东西。战时委员长的生活是极简朴的。
上海淞沪会战以悲壮告终,国民政府流亡武汉。徐州会战打了个台儿庄,民心方振,怎奈国力、军力不足,从长计议只好主动放弃。日军乘胜而进,这个临时首都又危在旦夕。连连的受挫,把蒋介石的坚毅打磨得更是锋利。他不是一个轻易可以打倒的人。6月5日他在汉口召开了高级军事会议,以铁的决心保卫武汉。为阻止日军的长驱直入,使武汉保卫战的准备更加从容,6月9日,蒋介石下令炸了黄河大堤。滚滚黄河水一泻千里,河南、安徽、江苏三省60多个县,89万百姓丧生,近千万灾民被黄水追赶着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使委员长痛苦的是,战争的脚步并没有因此而停滞。自6月中旬,日军即开始进攻武汉的外围作战。近日来,委员长坐在这个办公室里,炮轰的声音已经隐约可闻了。
但是,委员长和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现在所谈,并非有关武汉会战的话题。委员长手上展着一张汉口出版的《大公报》,这是他关注的报纸之一。他的目光盯在一则消息上:
夜袭丹阳城摧毁禄口朱门伪政权
某机关接□□军叶军长、项副军长三日电:(一)我陈支队之一部连日将丹阳、金坛间敌新修之濯缨桥、丹阳南东马厂之东石桥、丹阳之东三桥全部破坏,镇江至溧水之公路扒平,并于一日夜袭丹阳城。敌紧闭城门顽抗,连日不敢出城,恐慌异常,宣布前发良民证无效,须重新登记。(二)我陈支队一部摧毁禄口、朱门伪政权时,该处正征集青年妇女三十余人,准备即送南京,供寇军蹂躏。当经讯明,一一护送回家。民众抗敌情绪,益加兴奋。
顾祝同看委员长沉默不语,说道:“校长,这几天他们又打了横溪、新塘市、东西谢。”
“你给他们发嘉奖令没有?”
“发过了。”
“很好,很好。他们打一仗,你要发一个。”
“是!”顾祝同犹豫了一下,说,“只是……”
蒋介石看了他一眼:“我把他们放在苏南,比让他们在南方闹腾好。”
把新四军放在何处,蒋介石是颇费了思量。开始,他担心放他们到敌后,会造成“天高皇帝远”的隐患,于是打算在后方选个地方控制起来。他想到了福建和江西,又顾虑那本来就是他们活动的区域,山高林密,只怕是养虎为患;他找来黄绍?,希望浙江辟地为牢,给新四军以制约。黄绍?摇头,所言也极有道理:“浙江是领袖的家乡,驻他共产党的军队,恐怕不宜。”蒋介石左右掂量,还是把新四军挂到三战区,放到日寇嘴巴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