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说:“老百姓现在最迫切需要的是生命的保障,其次是财产的保障,再次是家园的保障。”
“这正是我们到江南来要做的事。可惜江南百姓还不接受我们。东门渡的一个老先生送我一件长衫,说:‘你这个司令当得好苦哦,队伍枪破衣衫旧。带上这件长衫,以备紧急时用。’”
粟裕笑了。
陈毅又道:“我们现在多么需要打一个胜仗啊!”
在这样一个江南,凭着一支2,000余人的队伍,其中有2/5的战士只有3颗手榴弹;1/5的战士肩上背的是原始武器──大刀;那些扛“家伙”的,也大都是笨拙的“单打一”。要打胜仗,真有些痴人说梦的味道。
陈毅打开地图,目光盯住了茅山。
粟裕指着地图上纵横交错的粗线、细线,说:“江南交通发达,铁路、公路、河道,密如蛛网,日军的增援无论从陆地、水上都极便利。”他的手指在茅山划了个圈:“这是三战区给我们指定的活动区域,它的西面是朱永祥,南面是程式正,都是三战区新任命的游击司令,摆在那里牵制我们。北面和南面是日军严密控制的地方,有的村镇已经是无人区了。”
“狼虎之地啊!”陈毅抬起头,沉吟了片刻,“这些游击队里,有没有抗日热情高的?”
粟裕一一讲述了樊玉琳、吴甲寅、许维新、梅光迪、管文蔚等人的队伍,其中管文蔚的情况介绍得最为详细。最后,他把手又点在茅山:“这里有一个江南举足轻重的人物,茅麓公司经理,大资本家,拥有一支不小的武装。”
陈毅忙问:“此人叫什么?”
“纪振纲。”
正说着,门口有人喊报告。进来的是一个小战士,他向陈毅敬了礼说:“我们服务团今晚演出,想借您门口的军旗用一用。”
陈毅一挥手:“好嘛,拿去。”
粟裕微笑着问:“今晚有演出?”
陈毅说:“演出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有多少观众了。”
天公作美,晚上雨住天晴,村头高坡上布置好了舞台。胡琴一拉,汽灯一挂,动人的音乐雪亮的灯光,打破了江南沦陷半年多的沉寂。
老乡们陆陆续续来了。这是服务团的团员挨家挨户做工作的结果。
平常不修边幅的陈毅今天一身整齐的军装,腰里挂着左轮手枪,不高不低,不胖不瘦的身材,有角有棱,虎虎生风的眉眼,操着浓浓的四川口音,走到台上。
“父老乡亲们,我陈毅代表新四军问候你们。你们这半年多过的什么日子,我们都看到了……今天晚上你们看演出,都把心放宽宽的,把屁股坐稳稳的。村外十里都有我们的战士放哨,啥子都莫要怕……我们这个队伍名字叫新四军,是共产党的队伍,你们听说过平型关大战吗?我们是和他们一样的队伍,是来打日本鬼子的。你们想想,如果咱们军民团结起来,整个江南团结起来,几个日本兵怎么敢下乡抓老母鸡?抢花姑娘……乡亲们,中国是中国人的,咱们是在自己的家乡,熟悉这里一河一桥,一沟一坎的是咱们,莫要怕那个短腿的日本鬼子,哪有主人怕强盗的道理……”
陈毅由浅及深,不快不慢,有理有论,情感诚挚,语言纯朴,讲得台下鸦雀无声。
江南农民第一次和中国军队并肩坐在一起联欢,又是在战乱之中,感情是矛盾的,表情是复杂的。
演出开始了,第一个节目是全支队司号员的军号合奏。几十个少年司号员在台上整齐排列,举起亮闪闪的铜号,铜号上飘着鲜红的绸布,让人眼新目亮。群众被这从没见过的场面激动起来,暗淡的目光亮了。接下来是表演唱、活报剧、小歌剧。观众越来越多,等到小话剧《好姑娘捉鬼子》开始,观众超过了开场时一倍多。当剧中的农家姑娘施巧计终于把鬼子捉住的时候,台下站起一片观众,喊着:“掐死他!”“杀了他!”陈毅坐在观众之中,他旁边一个大嫂边擦泪边自语:“要是真的就好了……”
这句话扎得陈毅心疼。
他坐不住了,慢慢踱回住处,嘴里喃喃着:“打一仗!一定要打一仗!”
演出结束部队就要出发,屋子里,阿虎已经在收拾行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