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莲惑 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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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一觉醒来,万籁俱静……

    我摸了摸盖在我身上的绣花丝被,再抬头看了看,原来我正躺在一张精致柔软的雕花粉色大床上,做工细致,四周挂着浅红轻纱质底的花帐。屋子不大,粉白色的墙,挂着一幅山水,天花板是木板镶成的,窗前有张雕花条案,上面摆着一盆兰草,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闺房。这布置虽然简单雅致,但是风格已与我们天徵国相近。

    我惊讶地坐起身来,用力揉了揉双眼,这是哪里?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摇了摇头,我明明记得我在萨米族的营帐里,那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我们的帐蓬外面又钻出来一个武功极高的黑衣人,在我身上点了一下,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

    仲孙复!仲孙复在哪里?我张眼望去,空荡荡的。我心中一阵慌乱,看不见仲孙复,我只觉得我失了依靠,特别是在这种似梦非梦的境遇里。

    我下了床走了几步,没错,我是踏在了坚实的地上,这不象是在做梦。

    我啪得推开了紧闭着的屋门,强烈的阳光喷洒在我的身上,令我睁不开眼来。

    这是哪里?难道真的是到了天庭,为什么那么眩目?

    慢慢适应了一点,这才看清楚,对面屋顶上尚一层薄薄的积雪与太阳形成的反光,正好射到了我站着的门口。

    看着太阳的位置,我估摸着现在大概午时三刻左右。我捧着脑袋,终于记起我们到达萨米族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现在又是午时,难道我已经睡了一天一夜?还是几天几夜?

    一阵风吹来,让我的身子微微抖了抖。我这才发现我还没有披外衣,现在正值春寒料峭呢。但是我又惊得合不拢嘴来,发现我身上穿的贴身衣服也不是我离开天水谷时穿着的白色缎袄了。

    我的衣服一般都以白色为主,因为我偏好白色,轩辕俊彦似乎也特别喜欢看我着白衣,所以命人为我准备的都是白色的衣服。但是,这一件,是一件淡粉色的小缎袄,中间束着同色的缎带,裤子也是淡粉色的绫罗丝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为我更过衣?

    我正在那里为自己莫明其妙地改变而惊慌失措的时候,只见一个梳着丫鬟髻,穿着粉兰色小褂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从院子的那头,低着头踏着小花步,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篮,寻着碎石小径走到了我面前,这才抬头看见了一脸错愕地我,惊叫道:“啊呀!小姐,外面天还冷着呢,你怎么就开了门,也不穿衣服,会冻着的。哎!要是让公子知道了,不定怎么骂我呢?”

    她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我往屋里推,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我见她还没我高,身子也小了我一大圈,愣是气力大我许多。

    这也罢了,她的那番话才是真正让我迷惑不解的。什么小姐公子的,她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她,我可以确定,我从生出来以后就没有见过她。在宫里的时候,虽然有许多形形色色的宫女出现在我面前,但是我记得她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及容貌,绝对不会出错。所以我是众公主里面口碑最好的一个了。

    那小丫鬟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件白色狐狸毛披肩,覆在我的身上。她不理我惊异无比的眼神,自顾自地从食篮里拿出了几碟小菜,放在了桌上。回首对我道:“小姐,你肚子一定是饿了吧?快吃点东西吧,特地让厨子准备了几个你平时最爱吃的小菜……”

    我朝桌上瞧了一眼,愣是一讶,桌上摆着的竟然是天徵国的口味的精致小菜:姜爆三丝,嫩肉丸子,白片羊肉,双菇白菜,沙参田鸡粥,还有一碟小点:枣香丝糕。这些菜美味清爽,果然是我平时爱吃的,但是我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吃过。在真巽的时候,小玲曾给我做过几次,但都因调味料及原料采集不地道,味道总有些差矣。

    此时我的好奇心更重了,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姜爆三丝,入口鲜美滑爽,竟然不比宫中的御厨手艺差!又尝了其他菜几口,也是美味无比。

    那小丫鬟在一边看着我有些滑稽的吃相,竟然笑意萌萌,口中念道:“小姐,你慢点吃好了!这才出去几天,就想家里的菜了吧!那时我还劝小姐来着,你身子弱,不要随公子去这么远的地方……”

    她话音未落,我就放下了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到家乡的小菜,我居然忘记了我现在的处境?她说的这些话是哪跟哪啊?我怎么愣是听不懂。

    于是,我鼓起勇气,打断了她的话,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仲孙复呢?”

    那小丫鬟满脸惊异的夸张地望着我道:“天!小姐!你是不是摔坏了脑袋?公子说你们遇到了雪崩,你从马上摔了下来,昏迷了过去……”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雪崩!是啊,我与仲孙复是遇到了雪崩,但是我并没有从马上摔下来,他一直把我保护得很妥当。我昏迷,是因为黑衣人点了我的穴。

    我冷冷地望着那小丫鬟,如果这一切是真实的,那就是她在说谎;如果这一切是假的,只是我的梦的话,那一定是我太思念家乡的关系了。

    于是,我淡淡地道:“我的确是忘记了很多东西……比如,你是谁?我又是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小丫鬟依然用一种不可思议地关心的眼神望着我,咕哝道:“小姐……你真的连我是谁也不记得了?我是你的丫鬟萱萱啊!大夫说小姐可能伤了大脑,真的是啊……”说到这里,她居然掩袖抽泣起来。

    她的演技真的是越来越好了,让我开始怀疑这只是一个梦境。我无法想象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说起谎来会这么逼真!

    我冷冷地瞟着她,也不说话,看她接下去会怎么说。只见她擦了一把眼泪,又抬起头来,我讶然,她的眼中果然满含泪水,不似做假。她则带着哭腔继续道:“小姐……你……你不记得萱萱也就算了……我毕竟只是个侍侯你的小丫头……可是……小姐……你怎么忘记你自己是谁了呢?你是商家堡的二小姐商语婷啊!”

    我的头唰得就晕了,心也如当胸一块石头般堵得发慌。

    商语婷!这个名字听着怎么这么熟悉?想想,再想想,这不就是仲孙复他为保护我的身世秘密而瞎掰的名字吗?

    做梦!我这一定是在做梦了……

    这样一想,我心一放松,人也舒服了一点,微笑爬上了我的脸颊。

    萱萱看着我的脸色缓和一点了,继续道:“小姐,你是不是想起来了?呵呵,太好了!公子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我微微一笑,试探道:“你说的公子可是我大哥商国复?”

    “是啊!小姐真的记起来了!”萱萱的喜跃之情溢于言表,更不似做假。

    我甩了甩头,又一次确定那是梦境。心中暗笑,我这是怎么了,胡乱做梦的坏习惯又来了,只是这个梦有些奇怪,因为感觉实在太真实了,没有朦胧感。

    我不再犹豫,如果在梦中,再次品尝到天徵国的美食也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于是,我拿起了筷子,开始狼吞虎咽地朝桌上的美味发动攻势,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反正我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命运的改变正在潜移默化着我的生活习性。我被轩辕俊彦碰过的身体是肮脏与耻辱的,我再也与优雅与高贵沾不上边了……

    风卷残云般扫荡了一桌子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品味过如此地道的家乡风味了,更何况自从天水谷出来以后,不是连夜赶路,就是被困雪地,根本没怎么吃过东西,只是啃了一点干粮,萨米族提供的食物也不敢多吃。如今却在梦里这么美美地吃了一回真的很享受,足以让我死而无憾了,呵!我傻笑了一下。

    趁萱萱收拾桌子的功夫,我起身伸了个懒腰,想起来如果一辈子在这个梦中也不错。窗外阳光明媚,我又动了出去散步的念头了。

    于是,我又推开了屋门打算出去。却被萱萱一把拦住,她噘着小嘴,急道:“小姐,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不可以出门啊!被公子知道了,会骂死我的!”

    我笑笑道:“你看我能吃下这么多东西,哪还有什么问题?”

    “小姐……你……你别为难我这个人了,被公子知道了,我可就惨了……”见我一意孤行,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心中一动,这种感觉怎么这么熟悉?轩辕俊彦就是用我身边人的生死存亡来威胁我,那个不知道是谁,号称是我哥的公子也用这种方法来限制我的自由?我真的是在做梦吗?那个公子就是轩辕俊彦的影子?

    我不安地甩了甩头,重新做回了床沿。萱萱见我不再坚持,面露喜色,道:“小姐,你再躺下休息一会吧……”

    我看了看她,从她脸上,我找不出真相的影子,于是我道:“萱萱,我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商家堡是什么地方?里面还住着些什么人?”

    萱萱有些同情地望了我一眼,走到我的床边,替我盖好了被子,又用枕头垫在我的腰际,好让我斜躺着舒服一点,最后才道:“商家堡地处真巽边境,却不与任何一国有瓜葛,自成一体。商家堡世代经商养马,不过却一向人丁单薄,并无其他旁系,传到公子这一代,就只公子和小姐二人,所以公子对小姐可以说是十分的疼爱……”

    我回味了一下萱萱的话,听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于是我道:“那我的爹娘呢?”

    萱萱愣了一下,随即道:“哎,小姐真的是什么事情也记不得了……听说小姐你刚出身那一年,商家堡发生一点变故,老爷和二夫人……也就是小姐的亲娘,都被……被仇人害死了……”

    我皱了皱眉,才道:“那堡里现在除了我和我大哥外,我没有其他亲人了?”

    “不是,还有老夫人啊!小姐和公子都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萱萱忙道。

    听了萱萱的故事,我非但没理清头绪,反而更加迷茫了。

    萱萱说的故事并无破绽,但是套用在我身上,却是大大地不妥,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不是商语婷。

    如果这是梦的话,为什么故事丝毫没有漏洞,似乎合情合理。但是如果是真的话,我将置身于怎样一个阴谋中?仲孙复,仲孙复是关键,如果找到他,我想一切可以迎刃而解。

    萱萱茫然地摇了摇头。

    果然,仲孙复凭空消失了,而我,却活在他编的故事里,让我分不清真假,分不清梦与现实。

    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些头绪了,我道:“那我大哥呢?他在哪里?我要见他!”看来这个商国复是关键了,萱萱不是说他与我一起出的门吗?

    萱萱面有难色道:“公子……公子他……他因为要救小姐,受了点伤,老夫人也命公子卧床休息来着……”

    我一掀被子,连忙起身道:“真的?他在哪里?快带我去看他!”

    “不行啊!”萱萱更急了,忍不住道:“其实……其实是……公子受了重伤……老夫人现在正在替他疗伤,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出关啊!”

    “受了重伤?怎么会?”我不自然地又想起了仲孙复了,我最后的映象,是仲孙复为了救我受了伤,但是他一直都告诉我他没事,会很快恢复的。可是,我清楚地见到他吐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雪地。

    这难道真的是梦?我在被窝里狠命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咝……”疼得我皱起了眉头。

    “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大夫……”萱萱慌忙道。

    “没……没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疼痛,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闭上眼,回想着我有哪一次梦中也曾经通过?有了,在轩辕俊颜刚刚强占我的时候,我每天都是噩梦连连,在梦中也曾痛得撕心裂肺,但是那时更多的恐惧与绝望,并没有如此清楚的记忆。

    我越来越怀疑这是一个陷阱了,只是我搞不明白,我,如此微不足道,为什么会有人对我设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要害我,杀死我轻而易举,何必搞这么多花样?

    正因为我一直深信仲孙复,故意这么做的?但是我单纯的脑袋却想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必要?虽然我现在对活着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但是我也无惧死亡。如果不是仲孙复不惜不切地保护我,我早已深埋雪底。

    如果有人要害仲孙复,趁着他重伤之际,一刀杀了他也罢,实在是不需要搞出这种花头来。

    凝在我脑海晨最大的疑点,就是我第一次听见商语婷与商国复的名字,是仲孙复为我们伪造身分的时候。如今,真实的消失了,虚幻的人却出现了,我无论如何不能把仲孙复与那个我一点也不了解的商国复等同起来,就象我无法认同我就是萱萱口中的商语婷!

    我现在见不到仲孙复,也无法见到我那个所谓的大哥,这个谜看来一时是解不开了。七七四十九天,难道要我在这里等这么长时间才可能触及真相?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