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时分,龙飞终于熬不住了,呵欠连天地坐了起来。望着身边依然鼾声如雷的同伴们,龙飞不禁摇头苦笑,寻思着:既然睡不着,干脆就早些起来,熟习一下手中的兵器。过两天万一上了战场,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挂了。
打定了主意,龙飞悄悄爬起身来,穿上细鳞甲,然后提着长枪就出了帐门。
天刚刚朦朦亮,凉爽的晨风吹在龙飞的身上,非常的舒爽!在遥远的天际,太阳也只是稍稍露出额头,朦胧的晨光正努力地驱散着黑夜,带给大地温暖的关怀。
龙飞打量了一下左右,除了偶尔几个巡视的兵丁外,绝大部分汉军都依然在睡梦之中。龙飞看见右前方有一块较大的空地,便欣然走了过去。
沐浴着凉爽的晨风,龙飞立稳了身形,手中的长枪斜指向前方。忽地,龙飞喝了一声,长枪急舞而动,‘嗖嗖’声中电速向前虚刺三枪:寒芒急闪,枪身犹若苍龙出海、盘旋怒吼,漫天的红缨仿佛一团燃烧的烈火、展现出炽烈的杀气,此招是为‘凤凰三点头’。
活动开身体,龙飞手脚不停,沉稳的腰马配合强有力的手腕驱动着凶猛的长枪在身前铸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防线’!一时间,枪影纵横,红缨飘飘,一点点寒芒犹若夜空中的漫天星辰般耀眼生辉。
舞到兴起处,龙飞脚步急挪腾跃,长枪风雷声动,直卷得地面沙尘大起,一片苍茫。
忽然间,有人沉声喝道:“好枪法!”龙飞吃了一惊,急止住枪势,回头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将军!小的该死,扰了将军的清梦!”
只穿着贴身短衣的冉闵正站在龙飞面前,就像平地里立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雄壮而巍然。冉闵打量了一下龙飞,微笑道:“没事!龙飞,你使得是什么枪法,本将军纵横天下多年,似乎从没有见过!”
龙飞忙恭敬地道:“回将军,这是三十六路‘杨家枪’,乃是龙飞家传之学!”“‘杨家枪’!?”冉闵皱着苦头,想了一会,一脸迷惑地摇了摇头道:“这枪法犀利刚猛,乃难得的沙场绝学,为何我却没有听过!?”
龙飞听得心中暗笑:“这是北宋时期杨家将用的枪法,离现在还要有五六百年呢,你当然没听过!”却恭声道:“将军,天下能人异士众多,多有不愿出世者,将军不知道也并不稀奇!”
“是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冉闵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不过,我看这枪法不错,你用心学,日后必有大成!”龙飞听得心中高兴,忽地小心翼翼地道:“小的自知枪法多有不足,而将军善使‘青锋矛’,乃是天下有名的枪法大家,不知将军能不能赐教一二?”
冉闵似乎心情很好,威严的面孔上充满着微笑,点了点头道:“也好!既然你诚心向学,我便点拨你一下!龙飞,我问你,‘枪’为何物!?”
龙飞沉默了一下,回道:“枪为兵器,被世人尊为‘百兵之霸’,重攻轻守,一往无前,是战场杀敌的不二利器!”
“不错!”冉闵目光炯炯,神采飞扬,展现出一位武学大家的卓越风范:“枪走凶势,以攻代守,的确是一种刚猛犀利的兵器。但是,要想真正用好‘枪’,却并非这么简单!”
忽地,冉闵向龙飞道:“把你的枪给我!”龙飞点头,上前将枪交给冉闵,然后退到一旁。
冉闵接过长枪,掂了一掂,沉声道:“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枪比一般的兵器都要长,利于远攻,而不利于近战,所以才需要用猛烈的攻势迅速击杀敌人,而不能让敌人近身接战,这就需要用枪的人具有强大的腰力和腕力。腰力不强,下盘便不稳,出枪便达不到迅急、刚猛的境界,容易被敌人一击即溃。腕力不强,枪势绵软,容易被敌突入、近身接战;而一旦腕力强大,枪势便如同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又犹若泰山压顶,让人无可招架!明白了吗?”
龙飞忽然想起周泰的话,心中敬佩:不愧是老兵啊,这些经验都是用鲜血换来的啊!忙点头道:“将军所言甚是,龙飞受教了!日后,龙飞一定苦练腰力和腕力,绝不让将军失望!”
冉闵似乎很喜欢龙飞的乖巧、机灵,点了点头,继续道“但是,腰力和腕力只不过是使好枪的先决条件,要想真正使一手好枪,还要给我记住三个字:‘急’、‘灵’和‘势’!何谓‘急’!?就是说出枪要快,枪不快,就失去了枪的本义,达不到以攻代守的目的;‘灵’,就是说枪虽然快,但千万不要将枪势用老,否则在敌人反击时便不能灵活应对,有性命之虞;‘势’,就是说枪身为‘百兵之霸’,出枪要有一种气势,一种一往无前、摧毁一切的气势,最高境界便是枪和人成为一体,你就是枪,枪就是你,那便‘势’不可挡!”
冉闵说完,撩起短衣,单手执枪,遥指前方,对龙飞道:“我使一遍刚才你用的枪法,你看看和你到底差距在哪里!”
龙飞吓了一跳,知道冉闵厉害,赶紧点了点头,远远地退到场边。
冉闵一声轻喝,红缨漫天,一声清远的龙吟腾空而起,那长枪似乎化为一条凶猛的苍龙、怒吼咆哮着在场中狂舞盘旋。一时间,冉闵仿佛在场中消失,只有那一条怒龙挟着风雷之声在漫天的烟尘中长啸隐没,那点点的寒星也似乎在半空中构成了一面无坚不摧的强大天网。
刺骨的劲风像刀子一样刮得龙飞面孔剧痛,无形的气场夺去了龙飞的斗志,让龙飞呆若木鸡、一心臣服。
气势,这便是高手的气势:长枪一出,谁与争锋!
须臾,冉闵一声长啸,声震四营,帅帐前的红色帅幡在啸声中剧烈颤抖,天地仿佛都为之臣服!
“看明白了吗?”冉闵收枪定势,额头微微出了一点热汗,严肃地看着龙飞。龙飞从震骇中醒来,沉默了一下道:“有些领悟!”“嗯,有领悟就好!你不要着急,练好枪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日后多练练吧!”冉闵欣慰地点了点头,手枪略略一翻,手中长枪便夺射而出,准确地钉在龙飞眼前不到一寸之地。
“好,将军好枪法……”突然之间,四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堆人来,在一旁鼓掌呐喊,兴奋得嗷嗷乱叫。
冉闵看了看天色,笑道:“不早了,赶快吃早饭,然后拔营,都滚吧!”众军听见,不敢再留,忽啦啦一轰而散。冉闵也看了看龙飞,自进帅帐去了。
龙飞一脸崇拜的看着冉闵的背景,心中一时恍恍然不知所为。忽地,有人拍了拍龙飞的肩膀,龙飞惊醒,回头一看:“周大哥!”
周泰一脸羡慕的看着龙飞,咧着嘴道:“你小子真是走了狗运,一来将军就指点你半天,咱跟随将军多年都没这好处!以后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哥哥!”杨昆几个也围将上来,七嘴八舌地附和。
龙飞哭笑不得,忙道:“那是自然!对了,咱赶快去吃早饭吧,马上要拔营了!”众人这才想起正事,赶紧相互勾肩搭背着一窝蜂去了。
吃完早饭,汉军拔营,向荥阳方向急驰而去。古云有云:‘兵行一日不过百’,一般就是说在古代徒步行军,一天正常不超过一百里。但是,冉闵的这支汉军却坚忍异常,显然非常能吃苦,人人脚底下都像装了风火轮一般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前进。太阳刚刚偏西,就已经走下去九十里,来到荥阳以东十里外开始扎营。
这一天,龙飞可是吃足了苦头。他一个飞行员,哪吃过这苦,幸亏身为冉闵的亲兵每人都配有战马代步,而龙飞自小也学过骑马,否则要只是走路,估计没吃过这苦的他早累趴下了。但即便如此,到立营之时,龙飞的胯下大腿内侧也早磨得红肿不堪,要不是特制的飞行内衣十分柔软舒适,恐怕龙飞今天就要见红了!
周泰等看出龙飞没吃过这苦,有些不适,当下立营时就没让龙飞参予,让他好生歇了半天。而龙飞一边呲牙咧嘴地按抚着大腿内部,一边苦笑:“乖乖,怪不得冉闵将军能以三万汉军步骑击退二十万鲜卑骑兵,那战力可真不是盖的。照每天这样狂飚突进,一天怕不要赶个一百五十里路。上帝啊,就算是骑兵一天也不过二百多里吧,这还是人吗!”
龙飞正想着,周泰等人已经将帐蓬熟练地搭好。就在此时,冉闵带着两个当值的亲兵走了过来,喝道:“周泰,刚才有蓝旗军来报,燕王他们也已经到了,要我去中军大营议事。你带几个兄弟跟我一起去!”周泰应了声,当下点了杨昆、罗列、刘三几个,又看了看龙飞,龙飞忙起身道:“我没事,我跟将军一起去吧!”
冉闵点了点头,便让亲兵备马。不一会儿,冉闵带着龙飞等七八名亲兵向东直奔中军而来。也不过赶了三五里,就到了中军大营,当下众人纷纷下马,步行入营。
中军大营中,无数胡军正在忙碌着,一部分人在立营,其它的则在打磨兵器或饮马,一时人喊马嘶,忙得不亦乐呼。
龙飞看得真切,这些胡人至少有一多半都是白种人:黄头发,高鼻梁,白皮肤,和汉人完全不同。另一些则虽然也是黄皮、黑发,但穿着和衣饰显然也是胡族,和汉人也有很大的不同。
龙飞知道,像羯族(石勒一族)、白奴族、丁零族、铁弗族、卢水胡、鲜卑等胡主体都是金发碧眼的白种人。氐族包括大月氐、小月氐和巴氐,大月氐主体为白种人,小月氐和巴氐主要为黄种人。而羌、夫余、乌桓、和入侵辽宁的高丽等民族主体为黄种人,个别部落除外。
看着这些忙碌的胡人,龙飞心中非常痛苦:“中原现在仅有汉人六百万,而以白人为主的胡人则超过了五百万。如果真的让这些胡人在中原站稳了脚根,把中原汉人渐渐杀光,恐怕真的会在中原形成一个金发碧眼的新种族。有朝一日发展了,再向南方要生存空间,消灭现在仅存的三百万东晋汉人,那炎黄子孙可就真的要灭族了!”想着这一切,龙飞心中更是坚定了跟随冉闵的决心:为了民族的复兴,既使日后被世人骂为屠夫也是在所不惜。
一行人很快到了燕王大帐前,冉闵看了看左右道:“周泰和龙飞跟我进去,你们都在外面侯着!”“是,将军!”诸人应了声。
龙飞跟着冉闵迈步进了大帐,帐中正中坐着三人,一旁还有七八名亲兵。
正中帅位上的是一位年青的将军,大概二十余岁,身高七尺余,容貌俊美,面色威严,穿着一身金色的细铠甲,腰佩一柄古剑。坐在那里,显得既有将军的威严,又似乎有几分王者的气度、儒者的潇洒。
左边是一位老将,大概六旬左右,身高八尺,雄壮异常,面色有些发黄,但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满布下额的络腮胡子更添了几分威严和沧桑。看得出来,这是一名久经沙场却依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宿将。
右边是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将领,身高七尺有半,方脸阔面,怒目有神,双耳竟挂着一双银质耳环,一身战甲也是皮制,显得有些突兀。不知是何许人也!
便见冉闵向上座先拱了拱手:“燕王,末将奉令来到!”然后,又向老将那个中年将领分别拱了拱手:“姚将军,符将军!”
龙飞恍然大悟,正中的年青人是燕王石斌,石虎的儿子;那个老将是南北朝时期有名的羌王姚弋仲,而那个衣着打扮有些怪异的便是氐王符洪(后来的前秦王符坚就是他的后人),两人都是现时的一胡之王!
那石斌见状起身相迎道:“闵哥,坐吧!”之所以燕王石斌这样称呼冉闵,只为冉闵和他名义上是兄弟。看得出来,这石斌还算是谦恭有礼,不仅有大将之风,且少有民族之见!
符洪则欠了欠身,向冉闵点了点头便算完事了。至于那姚弋仲竟然只是哼了声,点了点头,神色间一片傲然,显然没将冉闵看在眼里。
的确,符洪和姚弋仲虽然在朝中职务不见得比冉闵高,但都是一胡之王,在朝中势力极大,而冉闵只是个汉人,所以他们不太看得起冉闵也不足为奇。
龙飞心中愤怒,冉闵受辱就是汉人受辱,眼神中不禁闪过一丝杀气。但冉闵却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只是平静地在姚戈仲下首坐了下来。
龙飞无奈,心中虽愤愤不平,但也只得在冉闵背后站着。
石斌看了看诸将,目光中也有些无奈之色,笑了笑,便道:“各位将军,斌奉陛下之令,前来讨贼!那梁犊善使一柄丈八长斧,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连续占战领关中和司隶,朝庭为之震动!前番,司空李农将军率军十万与其在洛阳激战,没想到大败而回,损兵大半,可见其非易与之辈。如今,梁犊领兵十万屯于荥阳,其志不小,显有打算北望河北,袭我国都邺城之意。今日,斌请诸位将军来,就是商量一下如何攻取荥阳,歼灭此凶顽贼寇!不知诸位将军有何建议?”
话音刚落,姚弋仲起身大呼道:“陛下当初知人不任,致使此贼坐大。前番京城临别时面有愁容,我对陛下说:陛下虽有过错,但些许小贼,杀了便是,何愁之有!燕王无须担心,明日待老夫领一军前往搦战,用铁鞭打扁那梁犊狗头便是!”
龙飞有些瞠目,没想到这老羌王年纪虽不小了,却是火爆脾气,言下之意不仅有些蔑视燕王石斌,就连对当今皇帝石虎也有点直斥其过的意思。稍一转念,龙飞就明白了:这姚弋仲毕竟是一胡之主,石虎等借重之处甚多,所以才处处忍让。估计要是汉人敢直斥石虎之过,暴虐的石虎早将他剁碎了喂狗!
龙飞偷眼看了看冉闵和符洪,个个一脸平静,显然是对老羌王的脾气早有领教,已经见怪不怪了!
燕王石斌也面露苦笑,显然对这个老羌王的脾气有点无可奈何,便道:“老将军虽然英勇,但年过六旬,万一不胜,岂不挫了一世英名!?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姚弋仲不乐道:“燕王怎可小瞧老夫!?当初三国时,黄忠虽老,七旬犹可开三石之弓,老夫不过六旬,如何不能上阵杀敌!?燕王若不准,老夫明日自去!”
皇帝石虎也得让姚弋仲三分,燕王石斌就更别说了,只得苦笑两声道:“也好,明早便由老将军出马搦阵,先试试梁贼虚实。符将军坐镇大营,闵哥和本王一起为老将军掠阵!”
见石斌同意了自己的意见,老羌王这才高兴起来:“多谢燕王成全!”
这时,冉闵的脸色依然非常平静,一点争执的意思也没有。
诸将又商量了一下细节,便散帐归去。
在回去的路上,冉闵面沉似水,一言不发,但对冉闵的真实内心有所了解的龙飞知道冉闵一定非常愤怒。本来吗,首战迎敌应该是他这个前军大将的事情,那老羌王二话不说、过来就横插一杠子,分明是看不起冉闵,有点欺人太甚的味道。
憋了半天,龙飞终于忍不住了,见四下无人,在马上道:“将军,那老羌王对将军着实无礼,不回礼也罢了,竟然还抢了将军的差使,难道我们汉人就不是人吗!?”
龙飞开了头,周泰等人也面有不忿之色,纷纷大骂姚弋仲。军人吗,本来就都是直脾气,肚子里藏不住话,骂人更是恶毒,一时直将那姚弋仲骂得狗血淋头。
冉闵却忽地沉下脸来,喝道:“住嘴!”诸人吓了一跳,一时都不禁安静下来。
冉闵看了看诸人,又狠狠地瞪了龙飞一眼,冷冷地道:“要想活命的话,就给我把嘴巴闭紧一点!万一被有心人听见了,你们都活不成!听到了吗!?”冉闵怒吼一声,神色狰狞,有些怕人。
诸人沉默了,龙飞本来还想分辩,但看见冉闵目光中的厉色,也沉默下来。他知道:冉闵其实心中对胡人的仇恨胜过世间任何人,但是时机未到,才不得不痛苦地忍耐着。他现在这样斥责龙飞等人,其实是在告诫龙飞等人祸出口出的道理,完全是一番好意!
龙飞非常沮丧,心中长叹:“这无情的乱世啊,堂堂的炎黄子孙,赫赫汉人,竟然连说说心里话都不能!忍吧,终有和那些胡族做清算的一天!”
回到帐中,龙飞拼命地用磨刀石打磨长枪,直将枪头磨得铮明刷亮,寒锋慑人。明天就要打仗了,所谓‘临阵磨枪,不亮也光’,第一次要真正上战场的龙飞也是籍此消磨一下紧张的心情。同时,龙飞又悄悄检查了一下92式手枪,这是他保命的又一件利器,虽然子弹不多,但善用之还是可以救命的。
一直忙到入夜,龙飞和周泰等人才完成了战备工作,然后纷纷上榻休息,准备好明日大战。也不知怎的,这一夜龙飞或许是累了,或许是习惯了,很快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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