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多年的为君生涯让老爷子早就便已经不知道脸红为何物,但在自己儿子目光的逼视之下,想起自己刚刚说的那些颇有些暧昧的话,老脸也禁不住一红。
好在老爷子到底定力还远不是黄琼可以相比,脸红只是瞬间,极快便稳定了下来。被黄琼看得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老爷子为掩饰自己刚刚的脸红,有些恼羞成怒的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说出你的条件?当心一会儿朕反悔,什么都不给你。”
尽管老爷子刚刚老脸一红虽说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便恢复如初。但那一瞬间的失态,却没有逃脱过黄琼的贼眼。黄琼自认眼神还是不错的,对老爷子刚刚的表情看的是一清二楚。听及老爷子这番欲盖弥彰的话,黄琼微微一笑道:“父皇,您是一国之君,当朝的天子。古语有云:君无戏言。你说出的话,可不带反悔的。”
谈笑归谈笑,黄琼却也知道该是自己张嘴的时候了。若是在将玩笑开下去,真的将老爷子惹翻脸了,真的将条件收回,那倒霉的岂不是自己?
定了定心思,黄琼一躬身道:“父皇,增开商埠一事关系重大,几乎关乎国运。儿臣书虽读的多,但却缺乏统筹全局的经验。而且儿臣虽说在母亲与您的教导之下,出宫年逾来眼界也开拓不少,为人处世上大有长进,但终究还是年轻,不见得能沉得住气。郑州平叛之事,若是没有几位大臣协助,儿臣很有可能将事情弄的一团糟。这次儿臣希望您能派一得力重臣为主,儿臣还是为辅为好。至少也可以帮儿臣把把关。”
听到这个话,老爷子心却是真正的放了下来。若是黄琼真的大包大揽,他反倒是不放心了。黄琼到骁骑营之后的经历老爷子早就得到了密报,虎牢关一战,他知道的并不比身在现场的黄琼少到那里去。当时,老爷子心中还对黄琼这种不揽权,敢于放手使用人的行事风格还是蛮赞同的。
老爷子还记得当时在接到虎牢关一线详细战报之时,自己看着当时的战报,真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别说杀人,恐怕就连杀鸡都没有看过的儿子,居然亲手斩杀两名退却的将领,稳定住虎牢关几近崩溃的战局。到郑州之后更是大开杀戒,一举杀了上百名官员,彻底的稳定住了郑州局势。不说别的,单单这份果断,便是自己都有些比不上。软硬兼施的手段更是自己这般年岁没有的。郑州一战下来,一向飞扬跋扈的骁骑营诸将竟然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他以十六岁尚属少年之龄初次统军,竟然能做到令行禁止。这尤其难得。
京城这四大营将领什么德行,外人有可能不清楚,但老爷子自己知道。这些在边军真刀真枪搏杀上来将领打仗是真能打,但这脾气也是骄横的紧。别说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就算他们的顶头上司枢密使、殿前司都指挥使去了都不见得给面子。而自己这个儿子对这些人又拉又打,居然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没有用朝廷出一分银子,便将这些人收服了,这甚至让老爷子都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自虎牢关一线战事结束之后,老爷子常在心中暗自赞叹:“若是太子也有这般气量,行事这般果断,自己又何苦这么大的岁数还揽权不放?自己又何苦常谈自己后继无人。此子虽说处置事情手段有些还稍微显得有些稚嫩,但加以时日自己若是用心调教,必成大器。将来的成就恐远在自己之上。”
有时候老爷子在暗自赞叹的时候,也常常在心中想自己若是没有对太子失望的如此彻底,没有更换储君的想法。若是其他诸子尤其是诸嫡子之中但凡有一个人能争气一些,不要眼睛只盯着权势,老爷子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真的对此子下杀心?
老爷子心中时常隐隐有一种想法,只要自己选中的不是此子,以此子的手腕和魄力,恐怕换任何一个人都不见得能最终坐稳这个江山。
思及此处,老爷子转过头看了看听完自己那听完自己近乎于表白的话,一直坐在那里不吭声,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的前妻,心中不禁暗自惭愧。自己为其余诸子挑选的师傅皆为当世大儒,所指定的书也皆是圣人所著,可教出的那些儿子一个赛一个混账。
此子若是论教养条件,在冷宫中整整生活了十六年,别说接触到外人,便是外边的世界,几乎都没有见过。与其他诸皇子相比,所处的环境简直是天壤之别。但这个儿子却是自己诸子之中唯一一个现在看能成些气候的。无论是城府还是胸襟,两项一对照下来,其他诸子简直是无法相比。这些事情曾经让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的在冷宫中那种清苦,不受外边花花世界的骚扰的环境之下读书,才更适应这些皇子们?
并未参与过对黄琼教导,对黄琼在冷宫中的生活一无所知的老爷子,恐怕很难就这个自黄琼在平定韩王叛乱的表现传回京城之后一直在困扰着老爷子疑惑找出一个圆满的答案。除非黄琼的母亲愿意就这个问题与他探讨一番。不过从黄琼母亲目前对他依旧冰冷的态度来说,恐怕很难。
看着自己说出第一个要求后,老爷子有些变化不定的脸色,黄琼那里知道老爷子的心思此时早已经跑题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还以为老爷子心中对自己这个要求有什么想法,连忙道:“父皇,儿臣处事经验不足还多需那些老城谋国之老臣协助。至少也需要那些老臣帮儿臣把把舵。”
“哦。”听到黄琼的声音,略微有些走神的老爷子才反应过来。对于这个不算过分的要求,老爷子也没有过多的琢磨,马上便点头同意道:“没有问题。朝中诸臣你看中哪个朕便指派哪个。不过有一点,你必须记住。此事朕既然已经决定交给你,便是以你为主,朕给你指派旁人只是协助你而已。”
听着老爷子不容争辩的语气,知道争辩也没有用的黄琼倒也干脆的没有在继续争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价还价。
黄琼很明智的没有过多的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明白自己这个老爹一旦下了决心,别人很难改变的。黄琼倒不是担心别的,只要老爷子支持,到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他只是担心自己没有什么施政经验,真的把此事搞砸锅了。
可事到如今,就算他在怎么担忧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郑州一事自己虽然是勉强应付下来,但郑州必定是局限一地,身边还有苏进与郑洪两个算是比较得力的人手协助。与此次统筹全局是无法相比的。这次是好在老爷子已经答应给自己指派几个得力的重臣,否则黄琼还真没有什么信心。
老爷子既然答应了,总不能给自己派几个摇头大老爷吧。老爷子不信任大臣归不信任,但能爬到高位的这些人物,那个能是善茬子?遇到一个强势的皇帝只要不是抱定当诤臣的心思,低头是必须的。毕竟没有人愿意和自己的脑袋,甚至全家人的脑袋过意不去。但若是没有点真本事,又岂能坐到那个位置。要知道老爷子的确什么人都用,但有一点他从不用草包。
老爷子过于独断专行,爱用听话的人这没有错。早年的经历,让老爷子对权利看的很重,对大臣也始终抱着一种不信任的态度。但这么大一个天下,自己制定出的政策总还是需要人去执行。所以老爷子对朝中诸大臣尤其是掌握实权的尚书省各部尚书、侍郎的选拔还是很慎重的。虽不说是个个唯才是举,但也算得上精挑细选。
有了这个底子,对于其他的要求,黄琼便好说的多了。思及此处,黄琼又道:“父皇,对于此次差事来说,在必要的时候的确需要官兵协助。但对于骁骑营这等攻城略地、拱卫京畿的野战军来说,作用并不是很大。更何况此次选定诸地皆在沿海诸路。相对于擅长野战的骁骑营来说,地方卫军可以发挥更多的作用。特别是需要沿海诸路的水师配合。所以还请父皇免去儿臣的骁骑营都指挥使之职,将沿海诸路卫军以及水师调度权交予儿臣。”
“所以儿臣在这里请旨,希望父皇能授予儿臣在必要的时候能够调动诸路地方卫军的权利。尤其是沿海诸路的水师。当然,这只是要沿海诸路的地方卫军,至于其他诸路驻军,儿臣若是真的需要,还是会事先请旨的。”
“这个?”听到黄琼的这个要求,老爷子多少有些迟疑。老爷子倒不是担心黄琼别有所图。既然已经下定决定,老爷子也不会在乎这么一点兵权。他是有些担心黄琼那个不管不顾的性格上来,动用官兵与桂林郡王府起直接冲突。
黄琼刚刚的话的含义,老爷子虽说不是全信,但却听的明白。他知道,黄琼已经将桂林郡王府当做此事能否成功的最大障碍。而且老爷子也知道,有一点黄琼却是没有说错,这件事桂林郡王府也许不会公开反对,但在私下里恐怕就不好说了。
若是黄琼真的不惜桂林郡王府刀兵相见,下定决心彻底的剿灭桂林郡王府。这后果绝对不是现在得大齐能够承受的。与桂林郡王府现在便发生冲突,绝对是老爷子不愿意见到的。骁骑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若是动用自己还来得及制止,但若是将沿海诸路兵马大权也移交给他,到时候恐怕便不是鞭长莫及的自己能够及时制止的住了。
见到老爷子有些犹豫,黄琼倒是没有太往深处想,还到是老爷子不放心将自己眼皮子之外的兵权移交给自己。骁骑营都指挥使听着是不错,但谁都知道京城四大营都在老爷子的严密控制之下,没有老爷子的御准,就是一兵一卒也调不动。别说一个骁骑营都指挥使,便是将这京城四大营都给了自己,自己还是一个空头指挥。最多是一个总经理的角色,有管理权却没有最终决定权。老爷子才是那个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是最终拍板决策的人。
自己接了这个差事肯定不能长期在京城里边呆着,闭门造车什么也造不出来,终归还是要下去亲自看一番的。自己心目中的那几处地点。老爷子虽说不能让自己长期的呆在那里,但少不得还是要多走走的。到了外边天高皇帝远,离开了老爷子的掌控,在赋予兵权,老爷子很难放得下心。
但让黄琼没有想到的是,在沉吟了一会,老爷子对于他的这个看起来有些过格的要求却也点头答应了下来。老爷子看着黄琼道:“好,朕就将沿海诸路卫军以及水师的统辖权、调度权交给你。你什么时候需要,便什么时候调用便是。朕上次赐予你的尚方宝剑,朕就不在收回。需调动兵马之时,那把尚方宝剑便是凭证。至于骁骑营的都指挥使一职,你还是兼着。朕既然已经说将骁骑营交与你做护军,便不会再收回。还是那句话,君无戏言。”
说道这里,老爷子话题一转道:“但朕将沿海诸路的卫军以及水师统辖权以及调度权给你,这一点朕明日便下明诏,昭告天下。但有一点要你要给朕记住,桂林郡王府你现在绝对不能碰。”
说罢,看了看自己这番话之后即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其他什么想法,依旧是面无表情,平静似水的黄琼,老爷子叹了口气道:“你的心思朕明白,但动桂林郡王府现在还不是时候。朝廷现在还承担不起与桂林郡王府决裂的后果。至少在你那里见到成效的之前,还是不是时候。朕需要时间,朝廷需要时间。”
“过了年,朕便将你与桂林郡王府那位郡主的亲事办了。有了这一层翁婿关系,想来桂林郡王也不会太难为你。你有了桂林郡王府女婿的招牌,有些事情也要好办的多。至于其他的,朕会帮你一点点消除的。你就不要深谈了。”
听罢老爷子所言,黄琼不禁的呆了一呆:“姜还是老的辣。妈的,自己一直还不明白老爷子那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心桂林郡王府不会给自己太捣乱,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怪不得老爷子又是利诱又是威吓非逼自己去娶那位郡主。还说为了安抚桂林郡王府,许给桂林郡王府一个皇后,原来就是拿自己做一个托。”
只是黄琼对老爷子的这个想法有些不以为然。老爷子这是不是太自我了一点,难道如今这位桂林郡王真的会按照老爷子的想法去做吗?被一个区区皇后的虚衔所迷惑?要真的是这样,那这位桂林郡王,哦,也就是自己未来的岳父,恐怕没有比白痴好到那里去。如何还能维持这么大一份家业多年?老爷子是太轻敌了还是老糊涂了?
想到这里,黄琼摇摇头。自己已经多次劝过老爷子,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但效果只能一句话,算了吧。以老爷子的为人想必眼光也不会这么短浅。老爷子既然如此做,想必还是有他的后手。自己又何必多操那份闲心,还是先将老爷子交待的事情做好罢了。其他的事情还是让时间来证明罢了。
见到自己提及他与那位郡主的婚事,终于看到黄琼脸色有些少许变化。老爷子心中暗道还以为你小子真的是雷打不动,什么都能压在心里,没有想到你小子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终于见到黄琼有些失色的样子的老爷子却是有些忿忿不平。自己即便自幼便多经磨难,登基为帝后又几遭不幸,经历多番挫折也不过近三十岁的时候才修成这个城府。可自己这个儿子小小的年纪,便有如此城府,居然如此的将喜怒内敛到如此地步。回想起自己当年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可远没有这个定力。黄琼如今倒是真有些让老爷子眼红。
虽说在老爷子看来,人不经过磨练很难成大器。但黄琼目前的成就却仍然让他感叹不已。好在老爷子很快便平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黄琼一会道:“你的这两个条件朕都答应你了,但朕也有一个要求,那便是此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此次增开商埠成功与否,关系到天下的稳定。朝中那些所谓饱读圣贤书的臣子们张嘴闭嘴不与民争利,驱利乃商贾所为而非君子所为。可这朝廷那一日离得开银两。朕岂不知圣人教诲,但这朝廷文武百官俸禄,几十万大军的粮饷,河工漕运那一样离得开银两?如今朝廷岁入艰难,连赈灾所需钱粮都拿不出来。让他们想法子,可这帮混账东西只知道增加田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不与民争利,说的好听。难道增加田赋便不是与民争利?非要弄的官逼民反他们才甘心?”
说到这里,老爷子摆了摆手制止了黄琼想要说话的举动,拍了拍他肩膀道:“该说的话朕早就便与你说过,你千万不要让朕失望。还有你不要总胡乱琢磨,你是朕的儿子,朕对你是信任的。”
说罢,转过头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脸别过去,不在看自己父子二人的黄琼母亲,微微叹息一声:“朕知道之前亏欠你良多,也没有做到一个作为父亲责任,让你并不信任朕。但你要记住,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朕已经决定,待几日后纪王、藤王到京后便诏告天下废除太子。朕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能把握住这次机会。用心办好差事,给朕一个能说服天下的理由。朕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黄琼闻言挠挠头道:“父皇,您也别为难。办好差事,是儿臣的本分。至于其他的,还是算了吧,儿臣自认能力浅薄,没有那个本事,还是亲王更适合儿臣。当然,只要您若是能把那门亲事给儿臣退了,儿臣便是当一介百姓也快活的很。”
黄琼此言落下,差点没有把老爷子一下子噎着,刚刚还温情满面的脸瞬间变的铁青。看着黄琼一脸在自己给了他别的皇子可望不可及,几乎天大权利之后,没有半丝兴奋,反到有七分无精打采样子,老爷子怒道:“朕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这个不孝子都听那里去了。朕再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一遍,这个亲你是成定了。朕让你在推,明儿就给你下聘。还有你当祖宗传下来的江山社稷是什么?”
说着,被黄琼的话气的够呛的老爷子抬起腿刚想狠狠踹这个忤逆子一脚,以缓和一下被他气得横蹦的心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在自己的御书房中,只能心有不甘的收回了腿。
看着始终不说话的黄琼母亲,被黄琼气的够呛的老爷子发脾气也不是,不发又始终安抚不下自己的心。只能怒气冲冲的指着大门外道:“你给朕滚回去思过。朕明儿就给你下聘去,看你还能给朕玩出什么花样来。”
黄琼看着怒气冲冲的老爷子不敢再多说什么。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半开玩笑的话,会让老爷子如此反弹。本来想请老爷子同意,让永王协助自己的话也不敢再说,连滚带爬的跑了。
只是在出宫后,黄琼一想起今儿父母,尤其是母亲反常的表现,心中实在耐不住好奇,在以想自己走走为借口打发掉侍卫,又想办法甩掉固执不肯走的刘虎后,拐了一个弯,顺着以前母亲带自己出宫的路线又溜回了冷宫中。
知道母亲功力远在自己之上,自进入冷宫之后,黄琼便躲开守候在外边的宫女、太监小心翼翼的,努力不发出一点声响一点点的靠近母亲的寝室外边。
看着外边母亲寝宫外站着的高无庸,黄琼便知道老爷子还没有走。黄琼找的便是这个机会。否则若是单问母亲,恐怕自己便是累死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黄琼没有像后世电视上演的那样,将窗户纸弄出一个小洞**。他知道只要发出哪怕最轻微的一丝响动,也瞒不过母亲。所以他只是轻轻的将耳朵轻轻的附在窗户上偷听。
虽说偷听人家的对话不太道德,偷听父母的墙根更是一个做儿子的应该做的,偷听时的姿势也很难受,但好奇心极强的黄琼还是厚着脸皮听了下去。好在屋子里面两人的对话果然没有让黄琼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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