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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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惊愕过后,很快便反应过来的黄琼对于老爷子的话反倒是多了几分期待。.只是黄琼期待的并不是老爷子口中那顿自从自己回到这个时代后的第一顿合家团圆饭,对于这些他到是并不是很在意。他期待的是这次母亲的反应会是如何?想来以母亲那个性子,不给老爷子面子的可能性倒是很大。想起母亲那次当着自己的面让老爷子几乎下不来台的往事,黄琼现在不禁心中有些恶毒的期待老爷子再一次被母亲拒之门外的场面。一想到老爷子在母亲面前灰头土脸的表情,再一想想自己屡次在老爷子面前吃瘪的场景,黄琼心中不禁有些莫名的快感。只是让黄琼感觉到意外的是这次母亲的表现却是极为出乎他的意料。看到黄琼父子两人到来,母亲虽说态度冷淡依旧,但好赖没有当场让老爷子下不来台。让老爷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让一边等着看好戏的黄琼不由得有些失望。事先得到老爷子吩咐的高无庸手脚倒是勤快的很,黄琼父子刚刚进入母亲的寝宫,也就是黄琼呆了整整十六的那间冷宫中,没有等多长时间,高无庸便带着几个太监将酒菜布置好。虽说只是几种家常小菜,但却弄的很精致,让人看起来相当的有食欲,想来高无庸也是下了一番苦心。看着忙着布菜的几个太监、宫女,母亲只是有些奇怪看了一眼坐在一边老爷子与黄琼父子两人之后,却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放下手中一直那着的书,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几个太监、宫女忙碌着。不知道是得到了老爷子事先吩咐,还是不敢确定皇帝会不会再一次在这位静妃面前吃瘪,怕留下宫女、太监伺候让皇帝丢了面子。待酒菜一布置好,高无庸马上便挥挥手,带着其他几个太监、宫女快速的撤了下去。连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留下。看到宫女、太监都退下了,虽说有些犹豫,但作为一家之主,老爷子还是率先开口道:“冰雪儿,朕,哦,不,是我想我们夫妻好长时间没有在一起用过膳了。今日正巧阿九进宫,我想既然赶得巧,那么咱们三人一同用一次膳如何?想想阿九都十六了,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没有与他吃过一顿饭。”说到这里,老爷子转过头看了看黄琼,长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咱们的阿九都已经十六了,**了。而我们却已经都老了。事情总还是要向前看的。”在黄琼母亲的面前,老爷子那久为一国之君的威严荡然无存,便是连自称都改成“我”。天晓得,老爷子有多少年没有说过这个字了。“冰雪儿?”虽说与这个母亲一同生活了十余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黄琼不禁有些心生疑惑:“难道这便是母亲的名字?若是母亲真的叫这个名字,给她的性格倒也是真的贴切。与母亲在江湖上的那个寒冰罗刹的绰号更是有的一拼。”听到老爷子的这番话,黄琼的母亲依旧没有再说什么,即没有说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平静的走到已经布好菜的桌前,端起宫女已经盛好饭的汝瓷碗吃了起来。看到黄琼母亲的表现,虽说有些沉闷,但熟知自己这个老婆性格的老爷子明显显得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老爷子自然不会追究黄琼母亲这等极为君前失礼的行为,只是挥挥示意黄琼一起坐下来吃饭。这顿饭虽说是黄琼回到这个时代第一次与父母一同用膳,但却简直可以称得上黄琼回到这个时代这些年之中最沉闷的一顿饭。黄琼的母亲别说用膳时,就算平常的时候话也少的连哑巴都自叹不如,更何况在老爷子这个“外人”面前。至于老爷子又是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人。直到整个一顿饭吃完,三人竟然未发一言。好在三人中除了那位正处在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年纪的黄琼之外,其余二人都是惜食之人,饭量着实都不是很大。黄琼母亲只是挑拣了一些素菜吃了一小碗老米饭便撂下了筷子。而老爷子也只不过吃了一小碗米饭外加一个用后世的眼光来看比后世那个著名的旺仔小馒头大不了多少的馒头而已。看到父母都放下手中的筷子,不能狼吞虎咽那是君前失仪,只能细嚼慢咽,此时连半饱都未吃上的黄琼也只能放下手中的筷子,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好在用膳之时有一件在黄琼看来颇有些稀奇古怪,在他看来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暂时忘记了自己现在依旧是半饥半饱的肚子。用膳之时,老爷子前前后后给母亲夹过几次菜,而且还是荤素搭配。一向以素食为主的母亲竟然没有拒绝,甚至连那些平日里她很少食用的荤菜都吃了下去。这一点倒是引起了黄琼极大的兴趣。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黄琼有些搞不明白的挠挠头。母亲对待老爷子前后的变化实在太大,让黄琼颇有些不适应。对于黄琼心里适应不适应的问题那不是老爷子会关心的。与黄琼将近一个下午的谈话,老爷子最关心的事情已经得到了一个虽说并不是很满意但也将就的结果也就算是了结了,今儿剩下的时间也该谈谈正经事情了。在品了一口撤下残席后太监送上的茶水之后,老爷子也没有管大齐妇人不得干政的祖制,不顾自己的那个所谓的前妻这个妇人在场,直接开口便道:“此事你谈谈你的想法。”老爷子问的虽然有些没头没脑,但黄琼却是很清楚老爷子话里面的意思,连忙一躬身道:“父皇,您交待儿臣之事,自儿臣于郑州您赐儿臣我大齐皇舆全图之时,儿臣便已经大致明白父皇之意。所以此事儿臣自还在郑州之时间,便已琢磨多时。不过,儿臣以为此事还需稳妥为重,决不可冒进。增开商埠一事看起来容易,但操作起来却是涉及到许多方面,实非可一触而就之事。”“我朝出口大宗商品不外茶叶、丝绸、药材、瓷器、纸张以及一些手工制品等物品。其中以茶叶、丝绸、瓷器为最大宗货物。但如今天下主要良茶,包括您手中如今品的这种碧螺春都产自桂林郡王府的茶园。即便是其他并未控制在桂林郡王府手中的茶叶产地,其茶商也都需看桂林郡王府眼色行事。多年来我大齐商贸控制在桂林郡王府手中,让那些茶商只能仰仗桂林郡王府的鼻息生存。即便是朝廷新增商埠,准许番邦商人自行与茶商交易,恐怕只要桂林郡王府不点头,这些商人根本就采购不到茶叶。”“同理,丝绸方面的情况与茶叶并无太大不同。桂林郡王府虽说并未直接插手丝绸业,但我朝丝绸主产地的江南东西路、浙江路所在的江南正是桂林郡王府的势力范围之内。当然,儿臣所说的这个势力范围并非我们平常所说的势力范围,而是指在商场上的势力范围。整个江南的商业几乎都操纵在桂林郡王府手中,没有桂林郡王府的点头,那些丝绸商人恐怕连半匹丝绸也卖不出。父皇,您也许不清楚,在江南商场之上,对于江南诸商来说,桂林郡王府要远比朝廷可怕。”“至于瓷器。我朝最佳的瓷器产地钧、汝二州虽有瓷窑,但却是朝廷御窑。所制瓷器,除了汝窑可以部分转售民间之外,钧瓷却是宫廷御瓷,民用者死罪。”“除此二窑之外,我朝其他瓷器产地大多集中在江南,同样是桂林郡王府的势力范围之内。若是桂林郡王府真的暗中拆台,朝廷又无法控制住桂林郡王府,即便增加一百个商埠也无济于事。只要桂林郡王府一句话,那些番邦商人什么都买不到。”“至于地点,今儿儿臣已经命工部派出人手勘察浙江路之明州、杭州,江南东路之松江,山东路之密州几地。儿臣曾经听说过,这几处港阔水深,实乃天然良港。若是工部勘察属实的话,那这几地到不失为增开商埠之首选地点。”“我朝大宗出口货物丝绸、茶叶皆以江南所出为上乘,尤其是丝绸,几乎全为江南所出。松江、明州、杭州几地皆在江南,且距我朝诸丝绸产地皆近。以这几处为新商埠地点,即方便番商采购货物,也可大幅度减少商家运货成本。”说到这里,黄琼抬起头看了看老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道:“父皇,非是儿臣与桂林郡王府有什么矛盾。只是儿臣思虑良久,感觉增开商埠最大的困扰不在其他。儿臣还是那句话,若是朝廷无法摆平桂林郡王府,这增开商埠与不增开并无不同。按照如今商场上的形式,只要桂林郡王府一句话,朝廷所有的心血皆有可能付诸东流。”对于老爷子所问之事,黄琼丝毫没有犹豫,将心中的想法一一道出。这些东西,他早已经琢磨良久。到老爷子问起之时,便侃侃而谈,竟无一点磕绊。看着侃侃而谈的黄琼,老爷子微微的点头。从刚刚这些话中,他可以感觉出自己这个儿子这些天下了不少的苦功。但老爷子明显对黄琼的那句“对于江南的商家来说,桂林郡王府远比朝廷管用。”的话不以为然。“按照你说的,那朝廷不除掉桂林郡王府,这增开商埠一事便很难成功?”老爷子有些皱着眉头道。“父皇,儿臣并不是要朝廷非要除掉桂林郡王府不可。但朝廷若是增开商埠以增加朝廷岁入,桂林郡王府却是最大的障碍。父皇,儿臣的那个幕僚,也就是为儿臣送密折,在太医院门外遭遇暗杀,几乎丧命的那个年轻人您还记得吗?”黄琼没有直接回答老爷子,只是提及了一个人。“这个人朕倒是还记得。当初朕还曾经命郭太医全力抢救。”听及黄琼提起那个令老爷子颇为印象深刻的年轻人,老爷子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点头道。“父皇,此人家是我大齐淮河以南最大的木材供应商。我大齐天下造船、建筑,包括历代皇陵所需木材,尤其是高档木料,例如楠木,至少有六成是他们家所出。”“而且他们家不单单是我大齐最大的木料商,还号称武林第一世家。门下弟子虽不能说遍及天下,但也算得上实力众多。襄阳范家,无论是在商界、还是在江湖上,还称的上大名鼎鼎,一般人都要给些薄面。但就算这样的一个家庭,对桂林郡王府也只能毕恭毕敬。无论桂林郡王府有什么婚丧嫁娶、做寿、年节,甚至什么世子、郡主满月,他们家都要备上重礼,就算家主不能出面,也要派出头面人物长途跋涉到府祝贺。”“他们家还是在江北湖广北路之襄阳府,并不在江南范围之内。但尚事桂林郡王府如此恭敬,父皇您说那些在桂林郡王府眼皮子地下的江南商人会如何?”“当年我大齐开国之初,天下战乱尚未平息,为解决百废待兴之时,朝廷岁入不足的问题,仿晚唐例开泉州、广州二州为商埠。但当年太祖皇帝对唐末天下大乱之时番邦商人趁乱占据广州,屠杀我天朝子民一事极为忌讳,对诸番邦商人严加控制。虽同意开二商埠,但每年番邦商人却只能在二地逗留一月,到岸后不许离二地州城一步,违律者杀无赦。”“但我大齐地大物博,东西、南北纵横数千里,物产更是丰富。一月时间根本就不够番商采购货物之需。这样一来朝廷的定制便与朝廷的需求产生了矛盾。为了解决此事,当年太祖皇帝便将通商一事交由在平定天下之时便已经显露经商才能的桂林郡王。以便即可以解决朝廷之需与定制之间的矛盾,又可以尽快见到收益,更可以酬劳功臣。”“儿臣当年读书之时曾经仔细看过当年桂林郡王的传记,其中虽说不见得都属实,但有一点儿臣却是相当的佩服这位桂林郡王。此人谈文虽说与那些文人无法相比,所做出之诗相当的拙劣不堪,成为一时笑谈。但在兵事、经商上的才能却是实属罕见。其眼光之独到、长远,恐怕只有当年名动天下的朱陶公范蠡可相比。”“如今距大齐开国已是百余年。也就是说我大齐对外通商之权掌握在桂林郡王府已经一百余年。这百余年来,虽说早已经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但桂林郡王府却是始终在商场之上屹立不倒,甚至愈加独大。百余年来,桂林郡王府通过各种手段,尤其是手中所握对外通商之权,逐渐控制住江南商界,即便是江北商界,桂林郡王府也是渗透日深。百余年的积累积累下来,桂林郡王府富夸海内,绝无夸张之言。”“我朝通商之权操控在桂林郡王府手中百余年,这百余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切。江南诸大商家,对朝廷的确惧怕,但毕竟距离朝廷太远。而且这些富商依靠手中握有的巨大财富,也足以疏通官员。虽说不见得能够无罪开释,但却不足以致命。但若是得罪了桂林郡王府,对于他们来说倾家荡产都算是轻的,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如果桂林郡王府不甘心失去这么一大笔财富暗中阻拦的话,父皇,朝廷除了彻底的消灭桂林郡王府之外,恐怕根本就没有能力与其对抗。对于这天下的百姓、官员来说,这天下固然是朝廷说的算,您、朝廷才是他们的天。但对于这大齐朝的商界来说,桂林郡王府才是天,才是决定他们生死的关键。”最后这句话黄琼说的可谓极重。此次黄琼奉诏回京之时便与老爷子谈起过这个话题,也向老爷子说明过桂林郡王府但语气远没有今日这般严重。虽说当时谈的主要是自己的婚事,但那天的话题与今天的话题同样有个避不开的坎“桂林郡王府”。听罢黄琼所言,老爷子沉思了一下,有些不信的道:“你说桂林郡王府在商界有一定势力,这朕信。百余年来,若是桂林郡王府这点手腕都没有,早就便该没落了,那里还会有今日的兴盛?但你说桂林郡王府在那些商贾之中的威望远超过朝廷,这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你不是为了想办法推掉朕给你定的这门亲事,有意夸大其词吧?”从老爷子这番话的语气来看,老爷子对黄琼这番话明显不信。说来也是,在这个君权大于天的时代中,除了那些傀儡,操纵在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之外,只要手中真正握有权利的皇帝,特别是老爷子这种多年来自认为将权利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帝王,那里会相信这个天下会有人比自己更有权威?哪怕是士农工商中最底层,一向是被朝臣、士人最瞧不起的商人中。听到老爷子这个话,黄琼不禁满脑袋黑线。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看起来就这么象假公济私,分不清轻重急缓的之人吗?想到这里,黄琼张口刚想辩解,忽然看到一直静静的坐在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起书看起来的母亲,黄琼心思不由的一动,忽然想明白了老爷子说出这番话的真实原因。老爷子并不是相信自己的话。老爷子说出这番话与其说是不相信自己,到不如说老爷子不相信他自己在某一方面居然还不如桂林郡王府,哪怕是在某一他眼中原来并不重视的方面。哪怕是在那些所谓士子、朝臣眼中最下贱的行业中,老爷子也不会允许有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威。想明白了的黄琼,苦笑着摇头道:“父皇,儿臣并不是找借口想推拒这门亲事,儿臣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您既然委儿臣全权负责此事,那儿臣便有这个义务与责任将可能遇到的困难与您说清楚。报喜不报忧不是儿臣的风格。儿臣还算得上老实人,公私之别还是分的清楚的。”对于黄琼的自我评价,老爷子却是明显不赞同。听罢黄琼所言,老爷子看了黄琼母亲一眼,面色有些古怪的道:“你是老实人?你若是老实人,那这天下岂不是遍地都是老实人了?不过你公私分明这话说的倒还算是贴切。”说罢笑了笑道:“朕交待什么差事给你,你小子历来都是先想办法推脱。是在推脱不了,然后再给朕讲条件。说罢,你今儿给朕讲了这么多总不该就单单为了让朕明白桂林郡王府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也不要藏着掖着了,你把你的条件给朕讲讲。你漫天要价,朕也好就地还钱不是。”“不过有一条朕可得先说明白,你与桂林郡王府那位郡主的亲事不在条件之中。这件事情你想也不要想。除此之外,什么条件只要不太过分,朕都可以考虑,唯有这条,朕绝对不会允许的。”俗话说:”人老精、鬼老灵。”老爷子执掌天下那么多年,黄琼的那点小心思又岂能瞒得过他?生怕黄琼会将与桂林郡王府婚事作为条件之一的老爷子不待黄琼开口,先堵住了黄琼的嘴。”戳穿黄琼的心思之后,爷子却并未显得高兴,而是叹息一声道:“朕跟你说过,朕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为了安抚桂林郡王府,朕如今也只能由不得你了。你是皇子,朕又对于你抱了很大的期望,你受一点委屈也是应该的。况且以这位郡主的才貌来说,倒也不是全委屈你了。”说到这里。老爷子却是看了对父子两个对话,恍若未闻的黄琼母亲一眼,话里有话的道:“你是皇子,这便是你的宿命。至于今后怎么样,待你有权利做主之后,你自己可以看着办。但现在你这个亲事不成是不行的。谁让你生在天家?生在天家,一切便要以朝廷的大局为重。无论你怎么想的,但你的想法与这个祖宗百战方才创下的基业相比都是无足轻重的。记住,在社稷、江山面前,你的感情只能放在一边。”老爷子这番话,让黄琼心中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黄琼隐隐感觉到这些话老爷子与其说是在教训自己,倒不如说是想要与一边的母亲表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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