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琼与韩王会面的当天,刚刚赶回,虎牢关中便飞起数只信鸽向西南方飞去。尽管刘虎出手打下几只,但却仍有几只漏网而去。在发现这一情况之后,虽然赵无妨迅速的调集大批人马对虎牢关内展开地毯似的大搜捕,却是一无所获。
王大龙此去能否平安的到底京中,将自己奏折交与老爷子,黄琼实在心中没底。王大龙虽然是侍卫,但更擅长的是马上功夫。若论那些近身格斗,他只能算的上三流。自己身边的侍卫尤其是那些边军将校出身之人大多数都是如此。而自己带来的那几个江湖人,身手大多也不过是二流,比那些侍卫强不太多。
况且这些江湖人与府中侍卫互不服气,王大龙此去绝对不会挑这些身手比侍卫略强一些的江湖人士。一旦遇到那个人派出的杀手劫杀,单凭这些侍卫的身手,恐怕很难逃过一劫。黄琼现在只希望王大龙能凭借他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能力,特别是经过血战锻炼出来的过人直觉逃过一劫。
只是这份奏折能不能交到老爷子手中事关重大,若是王大龙半路真的遭遇到什么不测?黄琼倒不担心这份奏折会落到那个人手中,王大龙的性格他知道,只要自己交待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到。即便遭遇到什么意外,这份奏折也会先毁掉。但这奏折?
想及此处,黄琼拉开书房门对站在门外的两个侍卫吩咐道:“你们马上去将范先生请来。”
听到英王找自己,正被准备告辞的兄嫂拎过去训话的范剑有如大赦般,急忙赶了过来。不管英王找自己什么事情,只要能让自己脱离此刻正唾沫纷飞的兄长,就算哪怕是现在就让他去上战场都行。
当范剑赶到黄琼书房,见到正伏案疾书的英王,一躬身道:“不知王爷这么晚唤剑有何事吩咐?”说罢,看了看门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又道:“王爷您重伤初愈,元气还为尽复,实不宜过度劳累。您现在已经多日未成好好的休息过?现在大局已定,您为何不休息?”
黄琼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直到把手中的东西写完,仔细的封好,才抬起头道:“范兄,现大局虽定,但善后却更是麻烦。诸事纷杂,本王现在那里睡的着?本王此时就有一件异常棘手之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请范兄帮忙,想想办法。”
“王爷天资聪慧,想必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王爷的。不过既然王爷提出来了,剑倒是很愿意与王爷一起谋划一番。只是王爷这个剑还有一事相求?王爷您能不能与苏长史说一声,他都要升郑州知府了,肚量不能太小,能不能不要老追究我借他官服一事?人家宰相肚里能撑船,他堂堂都是以堂堂一正四品大员了,这心胸也不能太狭窄了不是。”
“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之下混饭吃,他总要不看僧面看佛面吧?大家都是为王爷效力,就不要老抓住我不放。好赖也给我留些脸面啊。再说他一个堂堂的候任署理知府,在大庭广众之下骂娘也不像话不是?”范剑在痛快的答应黄琼的要求之后,面色又有些尴尬的道。
“下回他若是在因为此事找你麻烦,你就说你去借他的官服是奉本王之命。他若是在揪住你不放,你就让他来找本王。”听到范剑的抱怨,黄琼想起昨日那位苏长史抓住范剑这个偷他官服之人后,什么官威、仪态,什么君子不怒自威那一套全抛到脑后,也不管什么场合,当着骁骑营诸将面前破口大骂的情景,不禁笑道。
“唉,这位苏长史那点都好,才华也是一等一的。可就是有些刻板,也过于迂腐了些,书生气太重。说实在,我让他署理郑州知府也不知道是成全了,还是会害了他?此人倒不会是贪官,对百姓敲骨吸髓的事情他做不来。我是担心他过于自视清高,与同僚难以相处,被排挤的坐不长。”说到苏长史,黄琼叹息一声。他对这位脾气倔强的长史能否在郑州知府的位置上坐长实在没有多大信心。
“王爷您没有听说过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这是说好听的。若是难听一些,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以咱们这位苏长史的为人,让他去迁就别人,恐怕很难。他要是能改,也不会让人家排挤的虽然少年得志,却在翰林院做了十多年的冷板凳。听说这位苏长史在翰林院之时,整天上折子,评论朝政。折子上什么话都敢说,言辞极为犀利,也不管别人能否接受得了。听说中书省、六部之四品以上官员都被他参遍了。就连他翰林院的那些同僚,也没有少被他参。”
“他这么一弄,谁还敢用他。将他弄到自己手下,弄不好那天倒被他参倒台了。这些年这品级虽然没有耽误升,但却连一府的提学司都没有能混上。也实在有些惨了点。都说翰林院是出宰相之地,可咱们这位苏长史?若是他的脾气不改,别说宰相了,就是能将这一任署理知府坐到头,就算是是万幸了。”
“这个人若是遇到明君,倒是适合去做一个督察御史之类的谏官或是去做史官。若是遇到昏君,恐怕?”想起这位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对着自己破口大骂的长史,范剑摇头一笑道:“得,他还是别去做史官了。他要是真去做史官,现在的皇上能容忍得了他,可下任皇帝那?若是下任皇帝是一个昏君,我真的很担心他做了司马迁第二。”
“就算下任是一个明君,若没有唐太宗那样的胸襟,又如何能容忍得了他那个倔脾气。当年的汉武帝又如何称的上昏君?那位司马大人不还是一样受了宫刑?到时候万一堂堂的苏长史变成苏公公,这反差实在太大。”
“其实他这个人最适合的就是去做国子监的祭酒。去教书育人。希望以他的性格能够教出一批于国干练之才。教出一些能少些钩心斗角,争权夺势,拿百姓当鱼肉之官。多一些能为君分忧,为朝廷解难,能于国于民做些实事的官。”
“算了,我们先不要说他了。苏长史今后怎么走,只能靠他自己了。本王还有一年多就要就藩了,到那时本王就是想维护他恐怕也无能为力了。希望他能好好自为之,别上任没有几天,甚至连**都没有坐热,就被人赶回来。”黄琼制止了范剑对苏长史的讨论,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而且作为一个亲王,黄琼能帮苏长史的也只能到这里,剩下的怎么走,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说到这里,黄琼略微沉思了一下,转过话题道:“范兄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不知范兄对韩王此次叛乱有何看法?”
听到黄琼的话,范剑沉思了一下道:“王爷,韩王不是傻子,现在作乱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恐怕这场叛乱其中还是别有隐情吧?”
说到这里,范剑有些明白眼前这位年轻的王爷如此时间找自己有些什么事情了。范剑看着黄琼苦笑道:“王爷,想来这次叛乱的真相,在昨日的会面中,韩王早就与您实说了吧?王爷,您有什么事需要剑效力就直说吧,就不要在兜圈子了。您这么晚不休息找剑来,总不会是想告诉剑韩王的这场叛乱是有人在幕后操控吧?”
见到范剑直言不讳,黄琼索性也就开门见山的道:“范兄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既然范兄直接了当,本王也就按照范兄的说法,不在转弯子了。本王这里有一封预上奏父皇的奏折,须找一可靠之人送到京城。贵兄嫂不是准备明日返京吗?本王思虑再三,觉得范兄的兄嫂正是最佳的人选。所以本王想?”
“贵兄嫂即不是英王府之人,又不是军中之人,更不是朝廷命官。任谁也想不到本王会将这么一封极为重要的奏折委托两个素不相干的江湖人士送往京城。贵兄嫂在这虎牢关中对待本王的冷淡,恐怕早就落入有心人眼中。所以本王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贵兄嫂是最适合,也是最恰当的人选。”
“王爷,您这是要拉范家下水呀?您想没有想过一旦剑之兄嫂将此事应承下来,在外人眼中,特别是在其他诸王眼中,范家身上这个英字将再也无法洗脱。”
“王爷您说的没有错,外人很难想象的到您会将这样一封重要的折子交由两个与朝廷搭不上半点边的江湖人人士带往京城。可王爷您有没有想过,别人不是傻子。一旦这封奏折到了皇上那里,有心人很容易会从兄嫂回京的时机上很容易推测出是谁将这封奏折带回京城的。一旦此事被证实,范家将别无选择。就算在不情愿,也只能站在王爷您这一边。”
“剑曾经与王爷说过,范家现在已经被推在风口浪尖之上。一旦稍有差错,将立刻陷入自创业最大的危机中,弄不好将很有可能会分崩离析。范家现今行事,必须谨慎小心。别说剑的兄嫂不会答应您这事了,就算答应了,王爷您有没有想过,一旦范家打上这个英字,那些曾经拼命拉拢过范家的诸位皇子又如何甘心?”
“陈王现在是死老虎一只,已经不足为据。就算范家公开站在您这一边,现在已经自身难保的他,也拿范家无可奈何。但蜀王、腾王、宋王那?他们又如何甘心这么一大股势力落入您的手中?尤其是那位对范家多方拉拢并许以重诺的蜀王。”
“剑虽然已经决定为王爷效力,但剑是剑,范家是范家。剑一个人的决定代表不了范家。但大哥就不一样了,作为外人眼中范家未来的家主继承人,他的一举一动,就代表着范家。”
“当初家祖有意选剑为下任家主继承人一事,除了家父与剑知道之外,别说外人,就是范家中的其他人也全然不知情。在外人眼中,大哥这个长子嫡孙才是范家未来正统的继承人。大哥的一举一动,在外人眼中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更是范家。”
“王爷,您遇刺的那晚大哥出手,已经是极为破例了。若是在帮您带这封奏折上京,那在别人眼中?大哥出手一事,不见得会传出去,可这次事情一旦被有心人查出,那对范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必王爷也会很清楚。”听罢英王所说之事,范剑不禁摇头苦笑道。
一直静静的听着范剑的话,没有说话的黄琼,听完范剑的这些话,站起身来,沉思了一会才道:“你说的这一点本王也知道,也想过。不过,范兄,本王并没有想过用这件事情逼迫你们范家为本王效命。”
说到这里,黄琼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宜人的月色,半晌才道:“范兄你的直觉很准,这场叛乱并不是韩王的本意,的确是幕后有人在操控。此人设计这场叛乱,就是想用这个一桃杀三士的计策,一举除掉太子、韩王、陈王这三个中宫嫡子。”
“此人势力究竟多大,是你我很难想象得到的。其耳目更是灵敏之极。本王与韩王会面不过是昨日之事,但当天下午便有数只信鸽从关中飞出。尽管刘虎尽力打下数只,却仍有几只漏网之鱼将情况**。事后,赵无妨虽然对关中进行严密搜索却一无所获。能在虎牢关这巴掌大的地方,在发出消息之后,还能躲过反复清剿,你说他在这里之人的手段如何?窥一斑而见全貌。能驾驭此种下属的人能力又会如何?”
“此人既然已经知道本王与韩王会面,就一定会知道韩王会将他的阴谋告诉本王。他若是想封锁消息,必定会在虎牢关至京兆府的路上,派人截杀本王派往京城的信使。”
“本王虽然已经于指挥使派人将本王的明折送往京城,以吸引此人的注意力,暗中派王大龙带人便衣、快马赶往京城。但本王有些担心这个障眼法很难瞒得住此人。此人若是这么容易上当,也就不会一手将韩王**于手掌之上了。韩王与太子争斗数年犹不落下风,又是一般人能控制得了的。”
“这份奏折事关重大,能不能平安的送进京城,直接关系到父皇的安危,关系到朝廷的安危。思虑再三,本王还是决定多做几手准备为好。范兄,本王也不必相瞒,本王如今可信任的人实在不多。有能力能协助本王将这份奏折平安送到京城的更是一个没有。所以,在无奈之下,只能寄托于贵兄嫂夫妇。不过范兄,请你放心,若是有为难之处,本王绝不勉强。此事就算作罢,你也不要再提了。”
说罢。黄琼低声叹了口气道:“如今只能尽人事了。希望本王的障眼法能够起到作用,王大龙能够躲过那个人截杀,将这封密折平安的送到父皇手中。”
“王爷,您?”看着颇为有些惆怅的英王,范剑一时之间也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方是已经被推上风口浪尖,稍有不慎将会陷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家族。一方是自己已经决定效命的主公。中间的取舍让饶是一向机敏的范剑也难以做出取舍。
思及良久,范剑咬牙道:“王爷,不如这样。剑为王爷决定与家族决裂的事情,外人并不知情。那些人能查明家兄前来虎牢关寻剑,却不知道剑已经下定决心为王爷效力。”
“明日一早,剑伪装成被兄嫂寻回,迫于家族压力只能无奈与兄嫂返京城的样子,携带这封密折返京。只是要有劳王爷在明早出发去郑州之前,演一出送别来。而且需做出一付依依不舍的样子。王爷越是显得难舍难分,剑就越安全。”
“那个人就算预料到王爷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但是有王大龙在先,他绝对不会想到王爷会连续送两道内容相同的密折返京。况且,就算路上有什么意外,以剑兄嫂的功夫,足可以保护剑返回京城。保护英王的幕僚与保护自己亲弟弟还是有差别的。更何况那个人若是不想在范家未表态之前将范家彻底推进您的怀中,不一定会剑下手。”
“到了京城,剑立即与兄嫂分开,去永王府,让永王护送剑进宫面圣。将密折直接送到皇上手中。”范剑终究没有敢拿整个范家的前途做赌注。在冥思苦想了好半天,想出这么一个折中的主意来。
范剑的这个想法,让黄琼犹豫了好大一会,才点了点头:“也罢,就按照你的这个法子办。不过永王那里你不能去。永王虽与本王的关系称的上密切,但与那个人的关系同样紧密。”
“永王这个人看起来放荡不羁,但心机却也称的上深沉。本王与那个人之间,他究竟会更倚向谁,本王也不清楚。一旦他站在那个人一方,你这一去正是羊入虎口。”
说到这里,黄琼沉思了一下,从胸前摘下一个香囊交给范剑道:“你到京之后,不要与任何人联系,直接去太医院找郭太医。就说他的一个老患者有事相求。这个香囊中是本王在出京之前,郭太医特地奉父皇之命,特地为本王调制的宁神、养气所用的香料。他见到这个香囊,就知道是本王有事拜托他。若是他问起本王的情况,你不要隐瞒,有什么便说什么。”
看到范剑听到自己此言一脸迷惑的看着自己,黄琼笑道:“这位郭太医是父皇的布衣好友,又与刘大夫是挚交。为人正直,且对朝局看的很透彻。最根本的一点是,本王有一种直觉,他这个人对本王极有好感。所以,你对他不必有什么疑虑,有问必答就是了。”
说到这里,黄琼将密折递与范剑道:“这封密折你一定要贴身收好。此去路上多加小心,切不可大意。贵兄嫂夫妇虽然身手高强,但对方阴谋诡计甚多。有些时候,武功高强未必能解决一切。”
“王爷您也要多加小心。若是事情真的像您说的那样,恐怕除掉您杀人灭口的同时顺手除掉自己的一个竞争对手,是那个背后主使者现在最迫切之事。如今您身边护卫单薄,一定要多加小心。”
说到这里,范剑犹豫了一下道:“白鹤观的那两个女子,依剑所看,身手还算的上不错。白鹤观经此一役,门中精英不是死于兄嫂之手就是大部死于韩王之手,如今已经是名存实亡。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走投无路。您若是收了她们,她们谋一个出身,您也增添了一部分护卫实力。实乃一举两得之事。”
“这个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趁人之危之事,本王可做不出来。不过先让她们暂时充当本王的护卫,这一点倒是可以考虑。待到返京之后,在让她们自己决定何去何从。”对于范剑这个颇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黄琼摆摆手道。
“王爷,剑出此策,不单是为了王爷的安全着想。还有一部分是出于一份怜悯之心。剑,虽然不会武功,但因出身的缘故,也算得上半个江湖人物。同是天涯沦落人,但留一些余地,还是要留的。王爷心存善念,从不虐待府中之人。她们跟了您,将来就若是能做一个侧妃,也算是一个好前程。”
“若是您不收留二人,她们也是无处可去。先不说那个人会不会对她们斩尽杀绝。就算那个人放过她们,白鹤观已经没有了。观中之人死的死,亡的亡。您总不能看着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去伴青灯古佛吧。真是天做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白鹤观掌门想要投靠某一势力,争霸江湖。自己身死不可惜,却连累门下弟子也遭了秧。”范剑摇头叹息道。
黄琼听到范剑这话,摇摇头道:“此事待回京之后再说吧。你明早要赶路,也去休息吧。你是文人出身,比不得那些身体健壮的武官禁得起打熬。”
说到这里,黄琼攥起范剑的手,语气颇有些动情的道:“此一去,路途虽不远,但却凶险叵测。深秋将至,北风将起,这一路之上更深露重。望范兄,一路多珍重。范兄返回京城之后,不必再回来。韩王叛军以降,想来班师的圣旨用不了多久就要下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