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黄琼转过头对于都指挥使道:“于大人,你马上组织人对叛军中各级武官严格审讯。包括什长以上所有各级有品级的武官全部要严加审讯。审讯一定要抓紧,明日一早临出发之前本王就要结果。”
“这?王爷是不是有些过于仓促了?叛军中什长以上的各级武官至少有数百人,而骁骑营内对审讯擅长的人并无多少。若是这么快就要审讯结果,恐怕这结果会?”听到黄琼的吩咐,于指挥使有些为难的道。
这位于指挥使此话到不算是推卸责任。骁骑营是野战军,又不是南北镇抚司、刑部等这样专司缉捕、审讯的衙门。一时到那里去找那么多擅长审讯的人手。别说要足够审讯数百人的人手,就是同时审讯十人以上的人手也凑不出来。
于指挥使的话到也是实情,黄琼听罢沉思一下道:“这样,你挑选一批老兵,特别是斥候出身的老兵参与审讯。这些老兵作为斥候出身,至少在边军时审讯过俘虏。让他们参与进来至少可以部分弥补我们人手不足的问题。同时将审讯重点放在叛军中百户以上的武官身上,尤其是原郑州驻军中各级武官。”
“这到也是一个办法,不过王爷下官有一事不明白,还请王爷为下官解惑。”见英王如此焦急的要叛军各级军官,甚至包括什长、队正这种不入流的微末小官的口供,于指挥使颇为不解的望着黄琼道:“为何您这么急着要口供?即便想了解一些叛军的内幕,也完全可以在我军抵达郑州时在进行审讯。”
“叛军士兵被遣散之后,剩余的这些人数不过数百的叛军什长以上的各级武官完全可以等到押解到郑州稳定之后在进行审讯。郑州府衙有的是审讯老手,要比咱们人强得多。想来审讯的效果也要好的多。”
听到于指挥使的这番话,黄琼站起身来再帐内慢慢的踱了几圈,看了看帐内的三人,沉默良久才缓缓的道:“本王能告诉你们三人的只是这场叛乱别有内情,并不是表面上你们看起来这么简单。究竟是什么不同,本王暂时还不能说。不过有些事情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知道多了反倒对你们不好。你们需要知道的是此次叛乱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就是了。”
说到这里,黄琼转过头对于指挥使与正暗自擦拭头上冷汗的那位司马同知道:“多余的话就不说了,于大人回去之后要立即安排人手进行审讯。本王不过问过程,只在明早上要结果。另外于大人回去要抓紧时间部署,明日一早大军全军出发,进军郑州。”
“另外,收缴的叛军银两按照没有参战的校尉以下一般军士银五两、钱十贯,队正每人七两银子、钱十二贯,什长每人九两银子、钱十四贯,百户每人十两银子、钱十四贯,总旗每人十二两银子,钱十六贯。校尉每人十四两银子,钱十六贯数目打赏。
虎牢关与骁骑营参战诸军士每人十两银子、钱二十贯,队正每人十三两银子、钱二十二贯,什长十五两、钱三十贯,总旗十七两银子、钱三十五贯,百户二十两、钱四十贯打赏。至于在前两日与叛军作战中负伤军士额外每人发十五两银子的赏赐。阵亡的军士每人除了这些赏赐之外则再加发五十两的抚恤。”
“至于虎牢关驻军被叛将刘锋所暗杀的那几名校尉,每人发三百两银子的抚恤。阵亡将士的抚恤一定要送到家属手中。至于那两个因怯战被本王所杀之百户,就罢了。人已经死了,本王也不想在搞什么名堂了。不过这抚恤就不赏了。”
“本王今日颁下如此赏赐,就是要告诉他们,跟别人出征怎么样,本王管不到。只要跟本王出征则必进必赏,退必罚,胆敢怯战者杀无赦。只要为朝廷出力,忠于朝廷,本王不吝重赏。本王战前答应过的赏赐绝不食言。”
说罢,黄琼略微沉思一下又道:“至于骁骑营校尉以上各级军官的封赏,待本王禀明父皇之后,在进行封赏。于大人你告诉他们,本王答应他们的事情绝对不会食言。”
黄琼这次打赏骁骑营与虎牢关诸军很有技巧。打赏普通军士与下层军官,尤其是重赏在虎牢关参战诸军,这很正常。没有人会说他故意收买军心,老爷子那里也可以放心。
毕竟若是想拉拢军中将领为自己效命,没有人会去拉拢这些普通军士与甚至连品级都没有队正一级的兵头将尾。就是校尉以下的总旗、百户,甚至七品的校尉本身都没有人会放在眼中。这些人在上位者的眼中什么都不是。
在加上黄琼这次赏金数量说少固然看起来不少,但是说多也不多。对于没有来得及参战的普通军士与什长,这些赏赐只是相当于他们除去禄米之外三个月的饷银而已。而百户、总旗与校尉一级低层武官也不过相当于他们一个月的俸禄。这些数目并不引人注意。
按照大齐军制,四大营的编制与边军以及地方卫军皆不同。四大营中每十人为一队,设不入流队正一人。五队为一骑,设从九品什长一名。五骑为一营设从八品百户一员。三营为一协,设置从七品总旗一员。两协为一厢,设正七品校尉一员。五厢为一旅设正四品指挥使一人、从四品指挥副使、指挥同知各一人,正五品都尉一人,从五品司马两名,正六品游击两名、从六品粮道一名。每营下辖六个步军旅,两个马军旅。只是骁骑营因为驻地就在黄河边上,所以多了一个孟津巡检司而已。
按照大齐开国之后惯例,这军中各级同知一职历来都是由文官担任。所负之责除了行使前朝监军之职监视主官之外主要有两点,一是主管各军中钱粮。二是在战时处理涉军民政。比如战时征集粮草、壮丁,与地方牵扯之事物一类事情。只是有一点与前朝监军不同,出特殊请旨之外无论何时,同知并无干涉主将指挥之权利。
而那位指挥副使,只是指挥使的替补。之所以在指挥使一级设立副使,除了在必要时替代正职领兵出征之外,就在战时若是指挥使战死,他还活着,就可以临时接任指挥使,以防止因为主官阵亡出现指挥上的混乱。
至于平时,基本还不如那位多少可以管管钱粮的指挥同知。如果遇到不揽权的正职,还可以管管日常训练之类的事情,若是遇到一个强势的正职,单纯就是一个摆设。
当然在皇帝对四大营严密监控的体制之下,一般的指挥副使与指挥同知都有一个相同的权利,就是都可以单独给皇帝上奏折。另外,正职要提拔某一个人,也是需要他共同署名的。
按大齐军制,校尉以下根本就算微末小官,就算在京城四大营这样的被皇帝严密控制的最关键诸军中,也一般都是各营都指挥使自行任命的。只是需要都指挥使、都指挥副使、都指挥同知共同同意而已。此外事后再向枢密院与兵部备一下案就可以。当然,若是枢密院与兵部不同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枢密院与兵部,尤其是枢密院对四大营上报的人选,有驳回权利的。
在大齐军中真正上品级的武官至少也是需要枢密院任命的正六品游击以上的武官。这些人才是他们想要拉拢的首要目标。甚至在很多时候,指挥副使,指挥同知这些没有实权的人都很难受到他们的重视。所以一般情况之下,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都将拉拢的目光都放在这些人身上,尤其是握有实权的指挥使、都尉、游击这样的人。
毕竟四大营除了在特殊情况之下,都指挥使一般只负责日常的管理、训练,很少有直接指挥作战的机会。战时都是只出兵不出将。一般都是临时抽调那一旅。
而作为一旅的主要主要武官,直接指挥军队的是指挥使、都尉、游击。这些人才是那些人拉拢的重点。而对于那些基层的武官,却是没有人重视。所以对这些基层下级武官和普通军士,就算黄琼的赏赐在多一些,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但若是不经过请旨就对正七品校尉以上从六品以上各级武官打赏,就很容易引起非议。很容易被人议论借机拉拢军心。在如今朝中、宫中局势如此叵测之时,自己督师在外,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在盯着,还是多加小心为上。虽然老爷子授予自己相当大的权利,但凡是尤其在这个非常时机,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听到眼前这位年轻的王爷发下的赏赐,苏、于二人对望一眼不禁在心中暗叹这位年轻的王爷好大的手笔。这位年轻王爷给每个人发的虽然不多,可目前虎牢关这人数在那摆着那。他这么一弄恐怕收缴的这些银钱剩不下多少?
相对于心中为黄琼大手笔感叹的于都指挥使,还没有正式到任郑州知府,目前身份还是英王府长史的苏长史却是暗暗有些担忧。自皇帝将朝中一些能员干吏都赶出朝中之后,如今朝中局势发展的趋势很难说明白。别说一直领军在外的于都指挥使,就是他这个在翰林院做了多年冷板凳的老翰林都看不明白。
如今皇帝心中究竟怎么想的?天威难测,他猜不明白,也不敢往深处去想。可在中枢尤其是翰林院这种皇帝的秘书部门呆了许多年的他,却明白皇帝的底线是什么。兵权,恐怕皇帝到死都不会放手。对外臣如此,对自己的诸子更是提防的紧。今上可不想做隋文帝,临老之时连一个善终都得不到。所以对朝政尤其是诸军控制极严,尤其是担负大齐主要作战使命,以及拱卫京师主要力量的京城这四大营。别说现在的英王,就是之前太子也根本无法将手伸进这四大营中。所以对于英王这种对骁骑营诸军大势进行赏赐的行为,他很担忧。
若是这位年轻的王爷不知道深浅,借此其他皇子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的机会,试图将手伸进军中,大势拉拢诸将,恐怕等待他的不会是什么好的结局。皇帝对诸军尤其是京城这四大营控制力度和对其他人将手伸进四大营的提防之心不是这个在冷宫中呆了十余年的皇子可以想象的。
一旦这位年轻王爷触及皇帝的底线,被废只会是在朝夕之间。若是皇帝一旦疑心起来,他可不管你赏赐的是普通军士还是什么级别的将领。想到这里,这位苏长史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看看场合和英王的表情,到底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不知道苏长史心中所忧的黄琼没有去看他一脸担忧的表情,而是盯着司马同知好大一会才道:“本王说的这些赏赐由你负责分发。你传本王令下去,若是有人敢贪污、克扣对军士的打赏,尤其是阵亡军士的抚恤一文钱,本王非碎刮了他不可。记住,这也包括你在内。你平日里闷声发财本王管不到,现在你若是敢贪墨这其中一文钱,本王活剥了你的皮。”
“王爷放心,小臣一定足额将这些银子发到各级将士手中。小臣这个为人虽然有些贪,可也是有节操的,并不是什么钱都要。贪墨阵亡将士烧埋银两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小臣是万万不敢做的。”这位司马同知也不知道是被黄琼的话吓到了,还是真有原则。听完黄琼这番半是威胁,半是实话的话之后,连忙躬身保证道。只是他这话一说出口,帐内的几个人不禁都有些莞尔。就连平日里极少笑,此时因为对英王的担忧,脸上连半点喜悦也欠奉的那位苏长史,嘴角也不禁有些上扬。
现在的大齐朝立国已久,奢靡之风日盛。单靠官员原来在开国之处相对比较高的收入,早已经不能维持一家人体面、奢华的生活。况且近几十年来,随着土地兼并日益加剧,各地土地越来越集中的归于不纳税之宗室、官员之手,朝廷的进项非但没有比太宗、高宗年间增加,反倒日渐减少。
官员的俸禄早就无法按照十成发放,好的年景一般在八成左右。若是赶上天灾年份,官员俸禄能发到七成就偷着笑了,这中间还有一半不发现银,改发一些绢或是禄米。官员要想维持体面特别是奢华的生活,不贪那就怪了。现在的情况是若说无官不贪那是夸张点,但说十官九贪却也是实情。这个人在这么一个油水相对丰富的位置上若是不贪,恐怕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只是他说这个贪还有一定原则,却是不禁让黄琼暗自好笑。这贪与不贪难到还有什么说法不成?思及此,黄琼摇摇头对苏长史与于指挥使道:“咱们这位同知大人对贪贿还有原则?来来,咱们都听听他的原则。”
看到英王听完自己的话之后脸色明显放缓,总算将心彻底放下来的这位司马同知连忙道:“回王爷,下官这捞钱有三不捞。一将士的血汗钱是肯定不会要的。一旦要是从这中下手,让将士吃不饱、穿不暖,很容易引起兵乱的。所以虎牢关诸军在下官任上,粮饷历来是十层发放的,从无半点克扣。”
“二就是不在军械上下手。军械是作战首要物资。一旦这上边出了问题就是大问题。虎牢关是京畿门户,不乱则罢,一旦变生肘腋,势必京畿震动,直达圣听。就有如韩王此次叛乱一般。若是真因为军械问题引起我军战败,皇上震怒,就算下官以身殉关,可下官还有家人。”
“是以下官从来不在军械上下手。非但不下手,若是兵部发来的兵刃有毛病,下官还要去力争。”
“最后就是下官从不在关城修建时候下手。虎牢关是京畿门户,兵部、户部、工部每年都会拨过来一笔银子,对关城进行修缮。而对关城进行修缮,历来都是由同知负责。这中间油水极大,仅石料一项,若是动动脑筋以次充好,每年就至少可以进项五千两银子。”
“不过油水大,可风险更大。若是关城修不好,没事则罢,一旦有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下官。这一项与军械一样,都是不能动手的。”
“虎牢关为京畿门户,更是山东诸路陆路进京的必经之路。来往客商虽然不能与前朝相比,却也每年数量众多。王爷您也看到了,虎牢关这里妓院、赌坊、客栈、酒楼林立。这些店铺除了部分客人是虎牢关驻军之外,大部分都是来往客商。”
“这客商一多,所涉及的各项事情也就多。虎牢关是军事重地,除了户部的一个税务司之外,历来不设文官。所涉及民政一般都由驻军同知兼理。下官从这些商人身上一年的进项足够多了,又不用冒什么风险,用不到在军中在做什么手脚了。”说到这里,他倒是颇为显得有些洋洋自得。
听到他的三不原则,黄琼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肩膀道:“希望你这三不原则今日能够坚持下去,好留着脖子上的这颗脑袋日后继续财源广进。”
说罢,黄琼看了看天色对着三人道:“好了,今日就议到此处。诸位大人都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咱们就向郑州进发。”
说到这里,黄琼伏身就韩王帐中的纸笔快速写了一个手令,在用印之后交与于指挥使道:“于大人,本王这个手令命河南路节度使、安抚使、转运使、按擦使、学政以及汴州知府赶到郑州,与本王商议郑州善后一事。你连夜派八百里加急送出去。你让信使告诉他们,本王命他们三日内赶到郑州。若是不到,别怪本王不留情面。既然他们磨磨蹭蹭的不想来,那本王就催催他们。”
“一会你再给郑州方面下一个手令,就说是本王的命令,让他们全力做好戒备。在本王抵达之前,不许放其他军队进城。一兵一卒也不许,不管他们打什么旗号。你在这里也要做好应变准备,明日出发之后,路上不要停留,尽快赶到郑州。老规矩,本王率骑兵先行,你带大队随后赶到。本王在手令中已经告诉那位节度使大人,让他下令河南路诸军无旨不得擅动。已经集结起来的,立即开回原驻地,否则按叛乱附逆论处。”
“是。王爷,下官马上就去安排。”对于黄琼的命令,这位于指挥使没有半分犹豫,马上接过手令,亲自出去安排了。
见于指挥使已经开始着手布置,黄琼没有耽搁,马上赶回虎牢关。在草草用了些饭食之后,便把自己关进都统衙门的书房中写起奏折来。这几天的战事情况,自己赏赐诸军之事以及与韩王的会面、谈话,都要向老爷子汇报。只是有些事情不能明写,到是让黄琼颇费了一些思量。
黄琼这两份奏折直到天色擦黑之时才写完。在送走可以明发的关于战况,自己在虎牢关所处理诸事以及为诸军请功的奏折之后,黄琼将王大龙找到了书房。
黄琼将一封他亲手密封的密折郑重交与王大龙道:“大龙,本王已经命人给你挑选几匹好马。你挑选两个身手过硬、忠实可靠的侍卫带上,换上便装,马上走,以最快的速度亲自将这封奏折送回京城。回京之后,你先不要回府,更不要耽搁直接进宫,将这封奏折亲手交给父皇。”
说罢黄琼从身上摘下一块银质腰牌交给王大龙道:“这是本王临出京之时,父皇特地赐予的腰牌。你拿着这腰牌即便半夜到京城,也可以进宫。此封奏折事关重大,你这一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本王与韩王的那次会面,恐怕有人会睡不着觉。本王担心他会不择手段不让父皇见到这封奏折。”
说到这里,黄琼一脸凝重的看着王大龙好大一会才道:“如果一旦事情实在不可为,你一定要将这份奏折毁掉。切记这封奏折绝对不能落到外人手中。切记,切记。”
“是。请王爷放心。就算卑职命不要,也要将这份奏折平安的送回京城交与皇上手中。王爷,龙走以后,您也要多加小心。切不可在轻身冒进。韩王的这场叛乱,卑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也许是从英王凝重的语气中感觉到什么,王大龙接过黄琼递交过来的奏折,小心的揣在怀中之后,语气有些沉重的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