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囚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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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这只鬼慢慢向我走近,那张恶心的脸越来越清晰。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脑袋竟然缺了一大块,本该长满头发的地方,现在只剩一坨皱皱的皮,在他扭头寻找目标的时候,那一堆耷拉着的东西也随着摆动,看得我毛骨悚然。

    当走到离我只隔一米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下来,那双眯成一条缝的小眼死死的盯着我,随即露出阴阴的浅笑。老大,你该不会是找我下手吧?我拼命的摇动被紧铐在木椅上的身躯,随车的几个武警马上向我举枪……

    那只鬼没想到我能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转身趴在我前排一个囚犯的背上,那人几乎和我同时“啊……”的叫出声来。沉寂的车厢霎时间炸开了锅,被吵醒的人纷纷朝我们望来,而前排那位囚犯则在不停抽搐,他一双铐着铁链的手使劲伸向后背,想把那只鬼扯开,可惜始终够不着。慢慢地他停止了挣扎,垂头瘫倒在木椅上,那只鬼像一团雾般的渗进他的身体里。

    睡眼惺忪的囚犯们目睹这莫名其妙的一幕,先是一阵惊讶,接着“哇哇”的鼓噪。武警迅速按响警报,车厢里马上挤满绿色的身影,我还没回过神来,突然后脑被人重重一击……

    痛!钻心的痛!这是我恢复知觉后的感觉。我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前面有张脸在狠狠的盯着我。他是谁?怎么这么矮小?我想活动下身躯,这才发现自己被吊在车顶窗的钢条上。

    “报告科长,001126重度昏迷,初步查验无明显外伤。”带着云贵口音的武警在向警官汇报,我一下认出他来,就是那个押我上厕所的。他说的编号应该是指那个倒霉的囚犯,这种事情我以前在老家见过,他是被鬼藏身了。

    “说,你为什么大喊大叫?”警官一脸严肃的问。

    “我……我做了个噩梦。”

    警官明显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掏出手枪走到我背后,我听到了清脆的枪上膛声音。这绝对不是在吓唬,我非常清楚,他之所以绕到我背后来开枪,是为了方便在事后的报告中填上“逃跑、击毙”。我也清楚,如果把“有鬼”的实事说出来,后脑照样会开花的……

    “报告警官,我和他在同一个监仓住过,他确实经常做恶梦。”

    这种情形下居然有人帮我说话,我感动得掉下眼泪。虽然看不出是那位,不过那把苍老的声音应该是老鬼陈木桂的。我们曾经一起在大仓呆过,他判的也是无期徒刑,罪名是诈骗。我一直很反感犯这种罪的人,此时却多么希望他能把警官骗过。

    老鬼说出这句话后,车厢里又是一片死寂,我心惊肉跳的竖起耳朵,留意身后的每一丝声响……

    “把他也吊起来。”警官好像收起了手枪,显然是看出我不是在“制造混乱”,他命令把老鬼吊起来,是在找台阶吧?或许是在警示同车的囚犯――谁都不许说话。

    两个武警把老鬼的手链铐到天窗的钢条上,他就这样吊在我旁边。我俩默默的相视一笑,内心都清楚,此时再出声是极不明智的。

    警官走到那个昏迷的囚犯身边,伸出两只手指搭在他的颈动脉上。突然,这个人猛的挺起身子,双手由下往上摸索,最后停在脸上,他就这样掩着脸“呵呵”的傻笑。警官并没理会他怪异的行为,吩咐武警给他水喝,宣布解除警报后回值班室去了。其实只有我清楚,那个囚犯已经死了,突然诈尸的这个,只不过是那个“列车员”附体的鬼魂。

    囚车缓缓的往西驶去,承受几乎整个身体重量的手已经由疼痛变得麻木,甚至没有感觉。窗外是什么天色?应该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吧!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因为那个鬼魂就在车厢里坐着,而且他知道我是唯一能看到他的人。

    突然天空传来一声雷响,不久大雨就“哗啦啦”的拍打着车顶。因为车窗是密封的,车厢里的空气越来越闷,我发觉呼吸有些不畅,就像口鼻被罩上一条湿毛巾。除了震耳的雷声和闷湿的空气,我似乎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将会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

    闪电不时划过车顶,透过天窗的缝隙正好照到我的脸上,我那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了,右眼皮不停的跳动,于是干脆紧闭双眼,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听觉上,屏气敛息的等待着。

    突然间我听到有个女人惊呼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吵杂的哀号。我惊惶之余,本能的睁大眼睛。

    “别出声……”老鬼在身后轻轻的提醒,我赶紧收住嘴巴(原来他也能看到鬼魂?)。

    只见狭小的通道上,不知何时挤满了衣衫褴褛、缺胳膊少腿的“人”,男女老幼都有,他们显得很兴奋,拖着残破的身躯四处张望,那样子就像在菜市场挑选食物。

    车厢里顿时沸腾起来,我奇怪为什么除了老鬼,其他人(包括监视的武警)都没有反应。

    “大家小心,别碰到武警的制服。把票拿出来,一个一个来……”那个早已藏魂在囚犯身上的列车员不紧不慢的说,于是这些“人”争先恐后的排成一队,一边挤一边争吵,他们的对话听得我胆颤心寒……

    “挤什么?都等二十七年了,还争这一时半会的?”

    “说得好听,有种你排最后去。谁不想早点离开这个破车厢?”

    “是啊!自从咱们摔死在这车内,就一直没机会出去,不是运茶叶就是闲置,今天难得有这么多活人……”这个鬼说到最后,竟然是泪流满面,也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激动。

    “小荣,你慢慢转过身来。”老鬼那低沉的声音又在我背后传来。趁着列车的晃动,我一点点的转向他……

    当我能看到他的时候,不禁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苍白的脸上满嘴鲜血,连吊着的手臂上也留着一片红斑。

    “他们要下手了,快!快咬破舌尖,照我手臂上的图样画。”老鬼把嗓音压得极低,说得也仓促,不过我马上明白他的意思――用血画“驱鬼符”。58xs8.com